倾尽天下 by Astronomy Tower (重生,古代宫廷,轮椅帝王受,年下王爷攻)

【文案】
文艺版:
一朝梦醒回昔朝,涂添悲喜。
再次纵马当歌笑,因我为你。
前路多坎坷冰镐,拨云见日。
峰回路转多调笑,眉目依旧。
小白版:
就是关于一个轮椅帝王受受和他亲亲王爷年下攻滴JQ滴故事。
一天某王爷忽然回到了小时候,看见了以前一直看不顺眼滴轮椅受受。
忽然开天辟地发现,轮椅受受顺眼了,于是JQ开始了^.^
1
原来他一直是爱我的,只不过从小到大万千宠爱集于一身的我从来不曾用心了解罢了,争了十年,算计了十年得来的王座在他走了以后竟然如此冰冷彻骨。每夜在寝宫中总是能梦到他义无反顾的为我挡下那一剑倒在血泊中满足微笑的样子。一遍一遍的尝到后悔心疼的滋味。
今日的清晨是冬日里少有的阳光明媚,温暖柔和的光线透过窗纱一缕缕洒在我的床上。只是起身时竟有些怪异之感,总觉得好像冥冥中有什么不对了。随即自嘲一笑,许是昨日的梦景太过逼真,脑中还有些混乱吧?
“小德子,更衣。”
守在门口的小德子立即推门而入,“殿下,今日皇上要给各位皇子殿下考教功课。皇上身边的刘顺公公已经在门外候着了。”小德子一边手脚麻利的伺候一边道。
疑惑,小德子在说什么胡话,什么殿下?什么考教功课?那是什么时候的事了?自从我15岁离宫,20岁入宫登基我已经有十余年没有听过这样的称谓了……还有考教什么功课?父皇早就去世好长时间了……
“小德子你在说什么,朕听不懂。”皱眉,难道小德子在开什么玩笑么?
只见小德子一惊,哆嗦着猛地捂住了我的嘴。“哎呀殿下,您怎么能这么大意……刘顺公公还在外殿,要是旁人听了去,皇上一定会龙颜大怒治殿下的罪的。”
开什么玩笑?!朕登基这么长时间还从未听过有人敢治朕的罪。刚要反驳,小德子却先一步更用力的捣住我的嘴。“殿下,太子殿下虽然失了势,但是皇后娘娘一定不会这么轻易的让太子退位的,您就算胜券在握也不能大意啊。”
我不可思议的看着小德子,忽然发现他的样子似乎变得很年轻……似乎才刚刚十几岁的样子,心里隐隐的觉得有些不对。抬眼正对上寝宫门外的一棵海棠,心下大乱,这海棠和这前院的景色明明是我还未出宫封王府时寝宫的前院……
扳开小德子的手,我顾不上气息不稳。“小德子,如今何年?何月?何日?”
小德子一脸惊骇,“殿下,您怎么了?”
“快说!”一想到那荒谬的想法,我浑身似乎都要战栗起来。
“回殿下,现在是顺德三十七年腊月十一。”
天,我莫不是在做梦吧?我竟然回到了自己十二岁的时候?顺德三十七年?不就是麟渊还是太子的时候为了救我摔下马车的那一年么?我记得很清楚,当时正直隆冬腊月,母妃笑眯眯的告诉我太子大势已去的时候得意的窃喜了整夜,导致第二日在父皇考教功课的时候困乏不堪险些出了差错。
“小德子,昨日太子哥哥是不是伤了腰腿?”
小德子在一旁见我如此奇怪,忙小心翼翼的回答道:“回殿下,是的就在昨日……殿下是不是不舒服?奴才这就去请御医……”
摇首,按下心中大喜,我强自平静下来。“没事了,只是一时睡糊涂了以为自己还在梦里。走,在磨蹭下去恐怕刘公公要等急了。”
“是。”
难道真的是上天助我?罢了,这一切若不是梦,我定会好好补偿麟渊。没了麟渊的王座实在是了无生趣,如今从来一回,王座已经不是我心中所想。
麟渊自小生下就患有顽疾,双腿天生软骨不能行走,只能靠特制的椅子行动。如果没记错的话,这年腊月大雪来的很早,父皇应该是第一场雪刚下不久就率我们众皇子到天坛祈福,麟渊作为皇太子虽然行动不便但是也跟了过来,父皇还为了照顾他的身子特意下旨让他呈马车同行,其余10岁以上的皇子都是骑马随行。
只是没想到途中横生枝节,竟然有人行刺。我奋力救驾却因年龄太小而不敌摔下马来,麟渊情急之下用内力托起我而自己则暴露于马车之下,险些丧命。
当时只觉得惊险万分,麟渊对我的救命之恩随着母妃日积月累灌输的仇恨而被我忽略在一旁,反倒是得意洋洋的利用他病危期间大肆争取利益。
只是今时今日不同于往,最重要的是保证麟渊的身子养好。想着已经来到书房,父皇正坐在内里对着六弟训话。
六弟的功课总是不好,文武样样不精所以每次父皇都是第一个检查他的,看来我还是有些晚了。忙随刘公公从侧门悄悄坐进书房后排。
刚一坐定,父皇犀利的眼神就扫了过了。心下一凛,果然是久经沙场的千古明君,君王的威压着实厉害,若是12岁的我必然不会有胆子与其对视,但作为一个君王十载,父皇的眼神便不算什么了。平静的与他对视,记忆中父皇去的早,我还没来得及真正随父皇左右,更别说与其交锋。
果然,父皇的眼中光彩大盛,帝王的霸气也使整个书房寂静异常。一盏茶的功夫,我率先收了气势,父皇果然令人不得不折服,沉稳又犀利的气势怎么看都是我略显不足。
然后就听到身后小德子夸张的松口气。不由一笑,不管什么时候,小德子都是那么有喜感呢。
“麟珏,为何迟到?”父皇淡淡道,仿佛刚刚的对峙不曾发生。
“回父皇,儿臣正在犹豫是否告假些许时日。”
“何事?”
“昨日宫里传来消息,皇兄病危,都因儿臣之过。正想着是否要去陪伴照顾。”
“准。”
“谢父皇。”躬身,心里有些别扭。在我二十岁的时候,已经近十年没这么恭敬地说话行事了,还真有些生硬……习惯真是可怕的东西。
退出书房,不理会小德子一脸诧异的表情,我匆匆的赶往太子寝宫祥和殿。
进了内殿只见他发着高热面无血色……想着他痛苦虚弱的样子,我心里又是一阵揪痛。当下有些恼怒,对着一旁守在床边的丫鬟吼道:“你这奴才怎么伺候的?太子殿下怎么在发烧?御医传了没有?药吃了没有?”
“回殿下,主子的身子虚,腿脚又气血不通,昨日从马车上跌下伤了腰,全身还有多处擦伤引起发热。刚刚太医来过开了方子,内服外敷的都有。内服的已经吃下了,可外敷的……主子一向不愿奴婢们近身伺候,清莲姐又不在,主子怎么也不肯敷药。”
“清莲是谁?”眯眼,听到麟渊如此信任一个女人我着实有些不爽。
小德子赶忙在一旁道:“殿下不知,清莲是太子殿下的贴身侍女,前几日太子殿下差她出宫办事了。”
挑眉,小德子知道的倒是清楚。这是母妃要求的吧。除了清莲不让别人近身?“哼,你们都退下。”
待人走的干净,坐在他的床边,他还在昏睡着,俊美的侧脸透出一股与世无争的沉静,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让我想起他曾经幽深而又复杂的眼神,那时我不懂他的意思,一味的以为那目光透着阴谋。
大概是睡得不太安稳,他小声的呻吟了一下,缓缓的睁开眼睛。
“麟珏?”不可置信般,他一下子瞪大了眼。竟然强撑着要起身。
不动声色把他搂在怀里,继续帮他拭着他额上的薄汗。“别动,你还在发热不要着凉了。”
“麟珏……你怎么来了?”他苍白的脸上闪过一丝红晕。
麟珏两个字,在我记忆中他从未叫过,20岁时没有,12岁是也没有。但是非常自然般的,他熟稔的好像叫了多年。他要费多少心力才能掩住对我的心思,要受多少煎熬才能默默的看着我一步步逼他走上绝路?
“恩,来看看你。”回想自己15岁的少年时代,应该是风流倜傥,快意人生,惊采绝艳的吧?可他呢?在我看不见的地方如此虚弱无力而又无望的遥遥看着我,从来不被接近。一瞬间我痛恨起了自己。
“我……”
“麟渊,我向父皇告假,往后的日子我照顾你可好?”
他的眼神瞬间明亮的可怕。随即又不安的道:“为……为什么?”
“麟渊,我决定守护你。”上一次你默默的守护我,甚至不让我知道,之至我后悔莫及。这一次老天给我机会,我定不会再做后悔的事。
默默的付出不知所取,抱歉,我没有那么高尚。我的报酬可是很贵的,所以麟渊你逃不掉了。
2
麟渊现在毫无自理能力,腿不能动,双手没有力气,抱拳还可勉强握住一只笔,随着天气的逐渐变冷,一到晚上或者变天的时候就会全身疼痛。受过本就残疾的下身因为落马时重创到了□,□虽有感觉,却几乎成为摆设,总是不配合的溢尿。虽然能够感到想尿,但要马上让人拿来尿壶,否则半柱香的功夫定会自己淌出来。太医说,这是因为肾脏在落马车时受了伤害,而且虽然盆骨最后接了起来,但是曾经的断裂让其中的尿道出了问题,估计神经和肌肉都有损伤。所以现在不仅膀胱的容量因为盆骨的损害变的小了,而且肾脏的损伤也让那个尿更加频繁,关键的是,尿道的损伤让他现在一点也憋不住了。但是依他的性子根本不让旁人近他的身,清莲又被我遣散出了宫,所以一下早课我便匆匆赶到他的祥和殿。
“麟渊,醒了?”看着床上躺着的他,瘦弱的身体虚无的几乎掩没在厚厚的被子下面,心痛难忍。“有没有不舒服?要不要如厕?”我低声问着,一点点仔细揉弄着他的双腿。
“没……没事的。”麟渊苍白的脸上闪过一抹羞涩。“别光顾着照看我。麟珏也要休息好。这一个月辛苦你了,都瘦了。”修长的指虚虚的划过我的颊。
我摇头,“什么瘦了,真正瘦的人是你。明明受了那么严重的伤居然还不好好修养去帮父皇看什么奏折……”
“都是一些不重要的事,不是很累的。”他的胳膊颤颤巍巍的伸出来。“扶我坐起来些......躺了这么长时间实在不想再躺着了。”
在他的腰下垫了厚厚的软垫让他半躺在我的怀里,他的盆骨不能重压,所以让他把大半的身子重心移到了我的身上。“这样可好?如果无聊就陪我说说话。”
“恩。”他轻轻的笑。“早课师父都交了些什么?可有什么要熟记的?”
不说还真的忘了,从小他天资聪颖有着过目不忘的本事,虽然身体不好但是功课次次都是第一呢。“那些我都背会了,皇兄要不要检查?”挑眉,小时候比不过你,现在可不一定了,我早就学过一遍,怎么也不能比一个15岁的他差到哪里去吧?
“呵,最近倒是勤奋了些,都会背了?那我就考考你。”看来,麟渊的兴致也来了,竟然真的认真想起了题目来。
“今日太和殿上,太傅抽了大学让他们背,除了六弟,其他几个磕磕绊绊的也都背了大部分,独独没有抽我呢。师傅对我有信心,你还要来抽考?”我笑,继续揉着他瘫软的双足。让常年冰冷的细腿好热起来。
自古每个帝王在幼时都有一整套功夫心法修习,直到登基前还会专门让暗卫从安房里挑个‘功奴’将一身进甲子的内力传给帝王。我前世学的很快,加上登基后一甲子的功力,修行愈加精进。自从回到了这里,我虽然重新修起,却发现功夫上手很快不用说,就连心法也连带着突飞猛进了许多。麟渊体弱,这内力正好可以帮他疏通双腿经脉让他好受些。
麟渊自然也感觉到了变化,先是惊讶的看了看我,而后似是想到了什么一双凤眸波光盈盈起来。“麟珏,莫要以为师傅不抽你就是对你的信任,师傅治学严谨,防不住明日就有更厉害的等着你。”他修长的指虚虚的扣住我的腕子。“不会伤身体吧?”
他指的是给他传内力吧,不由微笑。“没什么的。我内力充盈根本没什么损耗。不但不折损身子,而且这还算练功的一种呢。”仗着他不懂武功,我信口开河。
“真的?”他颇有些怀疑。“那以前那些太医怎么没想到这方法?”
“呃......”噎了下。我忙道“那些内功心法都不适合你的体制,只有皇家这独门心法才行。自然也就没人跟你提过了。”暗自松口气。真是不能小看了麟渊的敏锐。
他点点头,一付明白的样子不在追问,我赶紧转移话题。“你说明日师傅会考教些什么,今日他只讲了些杂记欣赏之类的东西。”
“我明日和你一起上早课可好。”他想了想,轻声道,视线低垂着不知在看哪里。
心中不由一叹,他那曲折的心思,又不知把事情想到哪种糟糕的地步。我紧了紧手臂。“你大病未愈,我不放心。若是又受了寒怎么办?”
“可是......”
“而且师傅的课一上就是两个时辰多......”我没接下去,他现在用着月信帕子,一个时辰就要换一次,如果不换伤了他的身子怎么办?
他面色白了白,漆黑的凤眸闭了闭。“我的意思是,请师傅到宫里来教.....一次上一个时辰,中间休息一炷香,再上一个时辰。可......可是,清莲已经离宫,我......一炷香有些短,但是我尽量快一些的话也可以的。”
“父皇准了么?”
点头。“你愿意么?”他看了看我。“我会尽量不弄脏的。”眼里又渴望又害怕。
“好。”
3
其实我知道麟渊这样的提议全是为了我好,他现在已经是东宫太子,父皇不可或缺的左右手,本不须上什么课,但是我每日早上天不亮匆匆从祥宁殿赶到太和殿上早课,完了又马不停蹄的赶到他的祥和殿陪他,一上午就这么折腾过去了,几次我都因为时间太紧没有来得及用膳。他知道了,虽然没说什么,之后却每每要避开我单独询问小德子我的吃食歇息情况。
“太子殿下需要休息一下么。臣过一炷香再来。”老夫子讲完一段以后,从从容容的踏进隔间休息去了。
我松口气,不由苦笑。这个太傅前世我就怕得紧,没想到重来一回他的积威还在,搞得我一刻不得偷闲。
“平日里我看你皮的很,怎么独独这个太傅你见了他,跟老鼠见了猫一样。”某人软软的躺靠在贵妃塌上调笑。
“哼,你敢笑我。”我翻身压过去。却见他面色苍白,额上满满一脑门的虚汗。心里一惊。
俯下身子,把他下 体的毯子掀开。仔细瞧了瞧,只见他下 体早就一片冰凉,身下垫的羊毛垫子早已濡湿成了一滩淡色的水印。两条细腿正轻微的抖动着,而他的一只手竟然死死地攥住下身的襟衣!
这一刻,我优雅尽失,该死的,他为了不打扰我们上课,居然......居然掐住那脆弱的小东西不知多长时间了。我赶紧拉开他的手,把他抱下贵妃榻冲向寝宫内殿。
“小德子。跟太傅说,今日殿下不舒服。送他出宫明日再来吧。”我低声道。守在门外的小德子看见我的样子吓得一哆嗦,赶忙颠颠地跑走了。
一路上麟渊都没有说话,只是青白着一张脸默默地看着我。让人又疼又怜又气。把他抱到床上,我小心的退下他的亵裤,看着那小东西已经让他弄得紫的发胀,蔫蔫的躺在那里,不时有淡粉色的水渍随着动作溢出。我又惊又怒低声吼道:“这样多久了?”
他摇摇头,“不知道。我发现的时候已经很长时间了。尿垫已经满了。”
忽然我心里犹如泼了一盆冷水。“你......没感觉了?”
许久,他缓缓地点了下头,表情木然。“大概吧。”苍白的薄唇抖动着,就好像我慌乱的心跳。
什么仪态,什么风度,什么礼法。我现在根本没有心思维持这些,只想抱着他让他狠狠地大哭一场。这样也许还比他现在这种寂然的样子让我安心百倍。前世没有仔细注意过他的身子,竟不知他的身子破败到了如此的程度。心里一阵阵的抽痛,老天爷究竟要折磨他多久才肯放过他?
想到我常常与他调笑贫嘴了半日,给他更衣换尿垫的事情竟让他总是轻易糊弄过去,我就恨不得扇自己两巴掌。不是说好了重回一次,定要怜他爱他陪他守他护他一辈子么?这才刚几日,我竟如此大意。
“你怕了?”他平静的看向我,露出一个勉强的微笑。“也是呢......这样的废物谁不怕......”说道最后声音微弱的吓人。
我忙道。“说什么胡话。我生气是因为你自己不爱惜自己。”把他抱进怀中,从一旁备好的箱子中取出干净的月信巾子,给他垫好。然后用热帕子一点点把他下 体擦拭干净。擦到他的小东西时,我心疼的轻轻碰了碰。小东西又溢出一些液体。我反而不觉得厌恶,只觉得一阵赛过一阵的心疼。
“怎么这么用力?疼么?”
“不痛的.......你不害怕么?这样的丑态?”他歪斜着倚在我的怀里,仰着颈努力看向我。脆弱的样子让我想起了垂死挣扎的小兽。
我嗤笑,“本宫是什么人,麟渊,你太小看你自己了。我发誓要好好保护你一辈子的。”
他有些不知所措。可是眼睛里却亮晶晶,一时间很是可爱,竟冲淡了刚刚那种绝望悲凉的气氛。细瘦无力的手指颤颤巍巍的覆在我的手上。“你可想清楚了?”
“当然。”我的微笑映在他黝黑的眸中。
向他背后垫了几个枕头,又在他红红的屁股下多加了几个软垫。分开他的双腿,仔细均匀的按压他的小腹,直到将让剩下的余液一点不剩的排到月信巾子上后。又换了新的月信巾子后,我才撤开,给他盖好毯子。
“一会儿要叫太医来仔细看看。”我擦着手对门外候着的小德子道。
“别......”麟渊急忙看向我。“别叫太医。我讨厌旁人碰我。”
心思一转,知道他自尊心极重。这种事情他是决计不肯让步的。也只有这种时候他才会拿出太子的架子来压我。我也不太喜欢他的身子让别人看来看去,随意摆弄。“以后我亲自去太医院那里学了,诊治你可好?”
他无声的点点头,忽然就泪如雨下。“麟珏,他日你若负我,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我笑,摸摸他哭的红肿的眼:“干嘛要做鬼?那时你应该光明正大的把我扣在东宫,做你的贴身小奴才,日日折磨我。不给我吃穿用度,冬天里冻着我,夏天里晒着我,吃饭的时候饿着我,怎么解气怎么来。”
他愣了下,笑了出来。我还记得在冬日的午间,阳光透着古老的窗棂照在他的脸上,让他莹白的颊上仿佛镀了一层薄薄的光晕。只见他顾盼浅笑间,眼波流转着低低道:“我怎么舍得……”
一声小小的叹息,直直的冲进心里。
我怎么舍得……
短短的几个字啊。就像是一个魔咒,把我心间所有的东西化成一滩春水,满满的,轻轻一荡就怕溢了出来。
4
转眼,我在麟渊的东宫里窝了两个月,他的身子被我强迫着补了不少,总算看着有些血色了。但是经过上次他的小东西的情况更加令人担忧。
我强制要求刘太医过来瞧瞧。麟渊拧不过我,只得答应让太医触诊。大约半柱香的时间,太医脸色很不好的看向我,示意我到庭外详谈。
“用不着回避本宫。本宫接受的了。”麟渊一把挽住我的腕子,力气大的惊人。我生怕他伤了筋骨只得慢慢坐回床边。
太医面色为难的看了下太子殿下,只得恭恭敬敬的立在一旁道。“太子殿下的下 体重创之后又加上新伤刚刚养好,若想回复功能只得先由人服侍着练习排尿。起初每日隔两个时辰饮一次利尿的汤药,上玉势帮助太子殿下练习控制排水的时间。观察一个月。”
“玉势?”我不由自主的打断太医的话,那不是小官用来开拓后身的淫物么?而且个个粗大无比,麟渊可爱的小东西那么细小的小孔怎么可能撑得下?!想到这里,我一脸铁青。“荒谬,那么粗壮的东西怎么可能放在麟……皇兄的下 体?!”
太医古怪的看了我一眼,不自在的咳了一声道。“三殿下误会了,这玉势有大小之分,最细的犹如银针一般,是专门放在前面的。”
面上一红,木然的想起自己还未及弱冠就如此精通床第之事,怪不得太医看我的眼神如此奇怪。
“啊……这样么。”
“老臣今日带了器物来,准备一会儿便开始帮太子殿下含玉。”
“什么?!”我下意识反驳。让太医触诊就已经是极限,若是在让他在太医面前含玉,麟渊那心思会别扭多久还说不定呢。
“不可能。”麟渊同时冰冷道。只见他面色沉郁到极点,就差发怒了。
“如若不能配合,太子殿下的身子…….会…….”太医哆哆嗦嗦的看向我。“在要恢复恐怕很难了。”
我心里一痛,“刘太医,若是本宫为皇兄含玉可好?”
“三殿下的话也是可以的,只是老臣得在一旁看着,以免出差错。”
“刘太医,您去旁厅歇下,容本宫和皇兄在商量商量。”
“老臣告退。”
等着老太医退出门后,我小心的抱起他的身子,“麟渊,咱们身子总要,我只要太医看着一次,就会学会,好不好?”
他的脸色一阵青白,半晌惨然一笑。“我的意见并不重要吧。你早已经决定好了,不是么。”
“……”
“我是太子,若废了怎么向父皇,向臣子交代?”他低低的道。“父皇不顾群臣意见强行立了我这个废人做太子本就已经很勉强了。若是真的废了……他们……自尊和这些比起来根本不重要对不对?”脸色青白的可怕。
“……”
“其实已经有决定了不是么?”他搂住我默默地把头埋进我的肩膀。“你一定会想既然都是个废人了,为什么还要假装自己不需要照顾,不需要帮忙……其实我根本是个连如厕都无法自制的废人罢了。我用尽一切力气,只是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像个残废而已。”
“麟渊。麟渊。别瞎想。我不介意,一点都不介意。含玉的时候我保证只有我和太医两人,之后都只有我。”我胡乱的在他冰冷的薄唇上亲着。甚至已经不管这个年纪我们是否会真正的接吻。我并不太会抚慰一个人,在前世作为皇帝的时候没有什么人需要我抚慰,甚至是他,在那时也是他无时无刻环绕在我身边的,我根本不用考虑他的情绪,他的想法,他的所有都是我 的。
“真的?”他直直的看着我,好像眼里盛满了信任和期待。脆弱而又动人,好像我前世珍爱的那套水晶象棋,晶莹美丽,还必须需要无时无刻细细拂去上面的薄尘才能绽放夺目光芒。
“真的。真的。”毫不犹豫的答应着。
“让他进来。我……我准备好了。”他的脸色依旧青白,但是一双凤眸用力的眨了下后,眼里渐渐出现了坚定的神色。
心里不由得叹息,我心爱的太子殿下,他为了皇位付出了那么多,却在最后一刻看似轻松地让给了我……
“传太医吧。”推门,吩咐守在门口的小路子。
“是。殿下。”小路子领命退下。
我慢慢踱回床边,把麟渊卷进怀中。一只手护住他的腰,一只手慢慢帮他把亵衣褪下。麟渊一般卧床只穿了一件丝质的亵衣,一是怕有滴漏,二是太医交代过他的身子不方便怕卧床地方的皮肤发炎。
小心的露出了两条细瘦绵软的长腿耷拉在床边,只有膝盖脚裸一些地方骨头突起的厉害。一开始,这腿据说还是有些力气的。但是出事以后,除了挪动一下外,根本没有作用了。就连月信巾子包裹下的屁股都红红皱皱的一幅软塌塌的样子。我心疼的仔细摸了摸,麟渊身体一震,瑟缩了下。
“求你,别看。”他脆弱的紧紧合上双眼,浓密纤长的睫毛抖着,在阳光下显出几乎妖艳的脆弱。
一时间,我忽然口干舌燥,焦躁不已。神啊,您难道是在考验我身为一个帝王骄傲的自制力?
“麟渊,不要闭眼,看着我。”很难想象,清脆的童声因为我不纯洁的想法居然变得如此沙哑。该死的,他才15岁,经不起半点折腾。心下默念着,要冷静、冷静、再冷静,生生的压下邪念。
“……?”他犹豫的看向我,他墨色的凤眸因为惊讶而变得圆滚滚的,可爱的像极了某种毛绒绒的小动物。“珏……你?”显然他看出了我的隐忍。脸上一片嫣红。
“你明白了?”
“……”他羞涩的点点头,脸上还残留着一丝丝惊讶,随即唇角慢慢的绽开一抹温柔的弧度。
“刘太医觐见。”小路子在门口拖长了声音唱名,时间掐的刚刚好。我忽然想到,他似乎,是我培养的暗卫之一,内力深厚……
按照太医的吩咐,我让他倚在我的怀里,帮他把两条瘫软的细腿分开。露出了鼓鼓囊囊的月信巾子。
我一点点小心剥下,随手扔到门边,小路子机灵的马上捡走退下。打死也不肯承认我在迁怒。小路子有武功是暗卫的事我一直知道的,带他来东宫也是因为他是我的人,又在我母妃的身边相当得用,但是谁让我偏偏忘了以他的内力,即使在门口守着也能将门内我与麟渊的私语听得一清二楚?本来恼怒之下想把他遣回我的寝宫看大门,后突然想起,小路子是我亲爱的西宫母妃得到我“具体”消息的重要来源,如果撤走,让母妃安插来别的什么人的话,我与麟渊的事情必定暴露无疑,母妃很可能冒着大不韪对我的麟渊痛下杀手。既不能撤走,那么只好继续让小路子在门口听墙根,这个认知,让我的感觉非常不好。
麟渊很紧张的看着太医准备着的玉势,丝毫没有注意到门口的小动作。“那些……都要怎么用?”
麟渊虽然已经成年,但看样子是因为他的身子,父皇并没有指给他侍寝的侍女或者专门的下人,所以他到现在还是白纸一张,自然不知道那些东西是干什么用的。
我趁机将他的头扳在自己怀中,覆上他的眼睛,示意太医去看诊。“皇兄不要瞎想,乖,一会儿,刘太医自然会告诉咱们这些玉势是怎么样用的。”
当对上太医惊疑不定的扫过我和麟渊两人之间的眼神时,我大概猜到太医在想什么。不由得尴尬微笑。皇家的孩子一般早熟,成年之后都会有专门的下人为皇子们解开床第的秘密。麟渊显然应该知道这些的。相反不知道这些的应该是我才对。刘太医惊悚的大概是应该知道的那个居然不知道,而不该知道的那个却好像熟悉的一塌糊涂。
他粉嫩的分 身软软的斜在两腿之间,我仔细用干净的湿毛巾细细的擦净。他的体毛本就不重,又有御医长期的药方处理,他的全身上下只有细细的无法看清的汗毛,下 体跟更是粉粉嫩嫩干干净净,风景好的,让人一览无余。
刘太医那边也已经准备好了,安静的立在一旁等我。
“刘太医,皇兄只答应给本宫一次的学习机会,本宫亦会仔细斟酌。现在,你可要仔细说明白,本宫亲自为皇兄含玉。”
“是。殿下。”刘太医小心看了我一眼,双目微微闪过一丝忧虑,但是马上恭敬地应声道。
“那么开始吧。”
“是。”
刘太医先从盒子里挑出了一根银针粗细大小的玉势,那玉势通体碧绿整体粗细一致,不过一头做成了个小指粗细刚好可以小心捏住的样子“此玉比女子别发的朱钗细一倍有余,质地却更坚硬,不易折断。殿下入玉时,要注意力度及速度……”
小心结果那细细的针状玉钗,我缓缓提了口气,在太医的指点下慢慢将玉钗挤进麟渊粉嫩的小孔中。
“啊……”麟渊脸色一下变的苍白,控制不住的想要蜷起身子。
一旁的太医眼疾手快的按住了麟渊的上身。见我疼惜的不敢下手,粗声道。“殿下,快,越慢太子殿下越痛得厉害。”
这才刚刚开始,我看着已经痛得毫无办法浑身颤抖的麟渊,后悔的只想就着阻力干脆将玉钗撤出麟渊的身子。废了也罢,大不了我照顾他一辈子,只要他别糟那么大的罪。
“且慢,殿下,您如果现在撤钗,太子殿下的尿道会遭受剧创,您也见过殿下尿血吧?他会比之前还痛上百倍。”
一声厉喝,逼得我只得狠下心继续将钗推进去数寸。
“唔!!”麟渊如同脱水的鱼一般在床上挣动。他大大的眼里蓄满了泪水。好像无声的控诉我的残忍。
汗水很快浸湿了我的层层里衣。“该死!”
“没…...没关系……不要急……继续……”麟渊脱力的喘着。“疼是好事……至少证明……我……还有感觉。”淡色的薄唇努力的抿出一个勉强扭曲的微笑,他断断续续的安慰着我。
“该死!该死!”不管是从前那些宫闱倾轧还是战场上的出生入死,都没有像现在这般让我失去镇定,心慌意乱。我确定我的力度已经轻的不能在轻了,含玉的速度已经很慢很慢。但是他仍然疼的冷汗直流,脸上毫无血色。
“……珏……其实不是很痛的,就……就是有点怪……唔!!”他慢慢道,每句话都费很大的力气。
我手一抖,玉钗又进去三分。逼得他紧紧的闷哼起来。
“殿下莫要放慢速度,越快越好。”太医亦好不到哪里去,同样急得满头大汗。“越快,太子殿下疼痛的时候就越短。”
听了这句话,我定了定心神,手腕一沉,玉钗生生的没入了小孔中,只留后面略粗的部分。同时,麟渊猛地一震挣动,甩开了御医的双手,没了声息。
大惊,几乎反射性的一手大力的卡住了刘太医的脖子。“麟渊!他怎么回事?!”我嘶吼道。
“殿……!!”刘太医慌忙握住我的手腕,一张老脸涨得通红,说不出半句话。“晕……呃……咳咳。”
“什么?!”我强迫自己找回理智,慢慢松开左手。“你说什么?!”
“太子殿下是疼晕过去,并无其他大碍。等太子殿下醒来,您就可以喂殿下利尿的汤药。约2个时辰以后您可帮助殿下撤钗……并以手掌按压殿下腹部帮殿下排出水份……然后再含玉,如此反复即可,直到殿下就寝,含玉便不再撤钗直到第二日清晨。此钗维持一个月左右,殿下若能控制时间及流量后,便可不再含玉。”刘太医哑着嗓子颤颤巍巍,一口气说道。
“含玉每次都这么疼,让本宫如何忍心?”我扫了一眼,跪在床边的刘太医,小心的抚了抚麟渊额前因汗弄湿的发丝。心里着实为他的话松了口气。
“这是第一次,待三殿下掌握了分寸,太子殿下就不会如此痛苦了。”
“哦?”我的技术不行?“这么说刘太医应该不会让皇兄难受才是。”仔细打量着跪下的老太医,如果是刘太医亲自含玉的话,手法熟练就应该不会让麟渊那么难受了吧?但麟渊必然是不愿意的,我心里也有些别扭疙瘩。或者等含玉结束后杀了他,麟渊也许就不会那么在意了,我也算解开一个心结,这也许是个好办法?杀一个无足轻重的御医,我想应该不防事的,母妃亦不会反对。
“三殿下!!老臣给太子殿下看诊专职十年,有许多太子殿下平日用的汤药都是老臣的独门秘方……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果然,在宫中那么多年一直是太医院首席的老太医,揣度心思还是有一套的,立刻看出了我的杀意,拼命磕了三个响头,撞得青花石的地板砰砰作响。“三殿下聪慧,第二次以后定能控制力道,况且如果您要老臣来施术,太子殿下醒来也未必会同意啊。”
仔细想了想,刘太医的话还是有些道理的。“罢了。本宫只是一时瞎想而已,刘太医不必担心。太子殿下什么时候会醒?”
“大约一炷香时间,老臣留了方子在桌上,太子殿下醒了便可服药。”刘太医听了我的话也是松了一口气,慢慢道。
“行了,你下去吧。”此时的我身心俱疲,简直可以媲美两军双方短兵交接,你死我活劫后余生的心情有些相像。没什么心力再计较别的。草草记下了之后的事情,打发他出了麟渊的寝宫。
麟渊悠悠转醒,淡色的薄唇在施完术之后越发的苍白了。看的我一阵心疼。他却伏在我怀里慢慢的笑了起来。“我第一次见你这么慌呢。”
想起刚刚那孬种的样子,我就感觉眼前一片黑暗。果然,不应该心软。施完针就应该把刘太医杀了才对。只是现在想起也已经晚了,估计那个狡猾的老头近一个月都不会踏进麟渊的宫中半步了。不知道,我那副六神无主,下盘虚软的样子他会记上多久?
“麟渊,莫要以为你这样便能转移话题。”我镇定了下心神,祥装不在意笑道。
闻言,他瞬间黑了一张俊脸。半晌才低声道:“珏,你亲自动手,即使再苦再累我也是高兴的。”
他抬起手虚虚的附上我的手,“珏,我想你明白。我并没有退路。”
“我明白。”很难想象,他私下对我如此的依赖,放纵。朝堂之上,宫闱之中。几个月前,他对我还是淡漠疏离的陌生人。他伪装的太好,让当时12岁的我从来没有看明白过。但是如今,我的心智并不只有12岁,却越发的怜惜起他来。
“喝药吧。”他轻轻笑道。“这次你的手不会再抖了吧?”
我点头,一只手紧紧的扶在他的腰上,另一只手端过来那满满一碗透着苦涩气息的汤水。
他就着我的手,大口大口毫不迟疑的喝了下去,颇有些豪情壮志的意思。迅速的喝完一大碗汤水,他紧紧的抿了下嘴唇。“不是很苦。”随即笑着看向我。“若是效果真的如刘太医那样说的好的话,这药怎么都不会苦。”
我默默的收了药碗,心里不得不承认,其实他比我想象的坚强的多。
“麟渊。你有没有恨过我?”我轻声道,虽然如今我不会重蹈覆辙,历史已经不一样了,但是我仍然急于知道。
母妃灌输给我的从来只有轻蔑和憎恨,他在我的生活里整整十年,一直活在我的鄙视,侮辱之中,为什么他还有勇气,一直默默地坚持等待?
“最初,我只是喜欢看着你。你是我唯一的竞争对手。我虽然残了,但是只有头脑,我自信不比任何人差,但是你出现在了我的视野里。”他慢慢的笑了。“于是,我开始恐慌,害怕。因为你有我拥有的一切,甚至更好,就连头脑也都比我见过的任何人都好。我有意的一点点了解你,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是所有帝王都应该知道的道理。但是随着了解的越深,我就越来越不能把你当成对手来看。”
“?”
“然后我就看到了一个别人不知道的你。”他的眼里慢慢闪过柔软。“于是越陷越深,甚至生出了不该有的妄念。我们最后之间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我甚至设想好了最残酷的结局。但是感谢神明保佑,你居然......居然......是愿意的。我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恨你呢?我从来都没想过要恨你啊。”
“白痴。”
还好,老天给了我再来一次的机会。
闲聊着,麟渊的小腹慢慢胀了起来,他也不得不说上几句,就停下来缓一缓,休息一下。
“是不是有感觉了?”我担心的问、
他脸色越发的红润了,耳朵也红彤彤的甚是可爱。半晌他才皱着眉不情愿的点点头。“好难过.......”
我试着轻轻按了下他微微凸起小的肚子,他猛地一颤,“别......别动。”慌乱的扶住下 体软软的小东西,小小声道。
“是不是想尿了?”我为了避免门外那双内力深厚的耳朵,在他耳边轻声道。
我感到怀里纤细的身子又哆嗦了一下,麟渊勉强道:“嗯,有些感觉了......很涨......难受......”一双小手艰难的移到下 体。“我不行了......别弄脏了你。”说着挣扎着从我怀里重重的摔在了床上。
生怕他的身子磕了碰了,我一把把他的身子捞回怀里,“别,不会弄脏的。”仔细检查他身上的各处。直到确认各处没有淤青我才松了口气。
麟渊虽然爱惨了我,但是在某些方面面皮还是非常薄的,让他轻易地说出这些,就等于示弱,不到万不得已他是不会轻易承认的。显然,他已经到了隐忍的极限,而对方又是他可以安心的我,才吞吞吐吐的说出了口。
我一面心疼的检查,一面还得提醒道:“太医说了,不到一个时辰不能撤钗,还有一炷香时间,再忍忍吧?乖,马上就到了。你再和我说说话。”
“腰累不累,翻个身子吧?”我捋了捋他凌乱的秀发问道。
他勉强的点点头。“嗯,有些累了。”
“抓紧我。”
麟渊闻言费力的抬起两只有些蜷缩的手移到我的肩头。一点点的磨蹭着,试图展开手指扣住我的肩膀。静静地等他自己抓好后,我一手从他的背后穿过,一手扶住他的腰,把他的上身慢慢的转成半趴半躺着冲我。然后两只手同时往下,一手扣住他的腰身,稳住他的身子,另一手穿过他的膝盖下面,小心的帮他把瘫软的双腿摆正。最后慢慢的拂过他的小东西,小心的让它顺着体势伏在虚软的两腿之间。
他轻轻笑道。“珏现在做的很熟练呢。一点也没有扭到碰到。”
我亦在心里松了口气。专门学了许久,总算有点成绩,不再莽撞的碰伤他了。
麟渊继续又和我聊了一阵,但是一阵快过一阵的哆嗦,一阵强过一阵的尿意让他根本无法专心说话。
不一会儿,“珏......珏.......”他面色惨白的低低唤着我,眼里慢慢的蓄气了雾气。“我忍不住了......”低低的声音透着自嘲。
“没关系,时间到了。”不可自已的吻吻他有着点点药香的薄唇,趁着他分散注意力的时候,用掌力切断了还有一段距离才烧尽的香柱。
分开后,他仔细的看向已经烧灭的香炉,没有发现我的作弊行为,于是点点头道。“那么开始吧。”
“太医吩咐过,撤钗之后,麟渊要仔细控制水势,流速,咱们尽量慢慢来。”我一手扶住他的小东西对准夜壶,一手按了按他胀的有些发硬的小腹。
麟渊难忍的点点头。
“如果控制不住了,一定要告诉我,我帮你阻止水势,咱们慢慢再来一次,直到你可以控制一些了,我们就排空它。”
“好。”
我顺着体势,迅速抽出玉簪。只见麟渊脸色一变,无法自制的低低闷哼出声。一股清穿顺流喷涌而下,撞击到铜壶里叮咚作响。
“麟渊,控制住。”我在一旁仔细提醒。
麟渊用尽力气,可是水势却丝毫没有缓势。心里一沉,我忙掐住粉嫩的小孔。
“啊!!”麟渊被突然起来的动作弄得几乎昏死过去,他控制不住的尖叫出声,脸色变得惨白的吓人。
一刻钟后,麟渊略略平静了下,喘着粗气吼道:“继续。”美丽的凤眸里冰封一片,决绝而又残酷。
我心早就疼的麻痹了。根本说不出半个安抚的字眼,只得机械的点点头,依照他的话,一句一个动作。
.......
反复四五次之后,麟渊慢慢的有些能控制了,小腹也瘪了下去。最后一次,麟渊控制着,一点点努力把腹中的积水排了干净。我和他同时松了一口气的同时,才惊觉,层层棉衣早已经汗湿一片,冷冰冰潮乎乎的贴在我的背上非常难受。
但是我片刻不敢休息,洗净手,接下来又是含玉了。这次出乎意料的顺利,在我小心又小心,谨慎又谨慎下,细小的玉石慢慢从容的没入粉嫩的小孔中。给麟渊灌下汤药后,两人俱是筋疲力尽。
5
腊月过完,就是正月春节了,正巧的是腊月里下了鹅毛般的大雪根本没有断过,到处都是厚厚的一层白色银装素裹的煞是好看。麟渊的身子也养得不错,渐渐的能自己控制着排水了,也让父皇都松了一口气。连带在朝堂上对我的态度都多了几分亲近之意。要知道,我儿时对父皇的记忆仅仅止于,高高的金銮殿上那明黄的朝服和威严的声音。他的正脸我都不曾有机会仔细端详过。
这天刚上早课,天上又徐徐绵绵的飘起了不大的雪花,等待一帮子皇子陆陆续续下课的时候,天空已经意外的放晴了。透过宫里层层叠叠的琉璃瓦趁着蓝天白云格外的艳丽可人。老八这时候钻出来,笑嘻嘻的调皮样子。拽了我的袖子道:“三哥老是一个人急匆匆的赶到太子哥哥那里,都不陪我们玩了呢。”
以前,为了经营实力,扶正我储君的位子,母妃特意吩咐过一定要和这些未来吃人不吐骨头的兄弟们打好关系,以后必定用得到的。我和各位皇子的关系都非常不错。尤其老八是个自来熟,面子上他和谁都是极好的。“小八,别拿话噎你三哥,今日父皇没有考教你功课,夫子没有留堂,你又有什么坏心眼了?”我打笑道。
在我的时代,八王爷是出了名的闲王,吃喝玩乐怎么高兴怎么来,特别会享受的一个主儿,后期我与麟渊拼的你死我活,几乎杀光了所有兄弟的时候,只有他幸免于难。因为在我和麟渊当时看来,他功课,政绩,人脉,家世没有任何优势,亦没有表明野心,从来不趟我们这边的浑水,根本不值得杀,谁都没有心思动这个手。不过现在看来,他的选择无疑是最正确明智的,帝王家并不是人人都要当皇帝的,帝位只有一个,大多数时候许多人没有那个运气坐在那个座子上的。我已经做了一世,不想再和麟渊作对了。
“啊呀,三哥怎么能这么编排我呢。我不过是看着天儿好,提议大家打个雪仗,都是是皇子,说出去要是连雪仗都没打过,也太对不起自己的童年了。这不,我叫四哥五哥九弟十弟,所有能玩的皇子,我都叫了。”小八天生一副桃花眼,笑起来特别惑人好看,现在他不过八岁,却已经显出之后风流闲王的雏形了。
“你啊……”我叹口气。“你们玩呗,为什么还拉着我?”我若是回去晚了,麟渊会着急的。
“三哥,玩会儿呗。”他转了转眼珠,“不然,我们先开始,等一会儿三哥叫了太子哥哥来,我们几个重新排队?”
“太子?”小八。你在想什么?
“对啊,前几日父皇说你没有来念书,是去照顾太子哥哥了。太子哥哥身子不好跟我们又不亲近,九弟和十弟都没见过呢。”说着,小鼻子冲着站在雪地里无措的两个小豆丁,咧嘴笑着。
这个八皇子,心思精明之极,宫中谣传我与太子殿下的关系转暖,和着在这等着试我呢?转念又一叹,打个雪仗的游戏而已,百姓家的玩意,到了宫中就被赋予了各种各样的多余心思,变成试探之物,生生的变了味道。
“别急,刚下完雪,天气还冷着,而且都没换衣服呢,放不开手脚玩闹。吃过午膳,我和太子殿下换好衣服,你们在马场等我们可好?”
“真的?”小八眼睛一亮,“三哥可要说话算话。”
我点头应允,作为最严厉的兄长,看到我点头答应,除了八弟以外的几个奶娃见了礼就一溜欢呼加小跑冲回自己寝宫换衣服去了。
无奈的目送几个孩子真正放下架子像个孩子般的跑回去,我注意到一旁小路子想笑又不敢笑的表情。“小路子?你有什么问题么?”
小路子是从小就和我一起的公公,机灵人又稳妥,即使是8岁时我发现了他是母妃派来的暗卫以后,仅仅用了一秒就放弃了杀他的想法,转为招安。前世,麟渊死后那一段颓废的时间也是小路子尽心照顾,才振作起来。我对他的感情,已经不仅仅是主子对奴才了,说句大逆不道的话,他更多的像我可以信赖的伙伴。
“回主子,您不觉得刚刚您颇有点孩子王的架势,一个号令,小主子们一个个都开心的跟什么似的。”他笑着轻轻道。
转念一想,的确有那么几分意味。
“好啦,别贫了,去太子那里吧。”
“是。”小路子带着笑意,快速的走到前方的轿子旁掀起了帘子。“爷。上轿。”
一路疾行我们来到了太子的寝宫。麟渊早就躺在床上巴巴的看着门口,一见我回来用力撑起手臂想翻坐起来,无奈一双手用不上力气,手一软又跌回了床上。看的我大惊,急忙坐到床上把他护进怀里。“你本就有腰上未好,又上着玉势,不要乱动。让我看看伤到哪里没有?”
他安抚似的拍拍我的手。“不要担心,我没有伤到哪里,一点都不痛的。”
仔细检查了一遍,我慢慢放心下来。只听他又道:“刚刚一进门,见你一脸喜气,有什么好事了?”
“刚刚小八传过来话,说是四弟五弟还有小九小十许久没见到你很是想念,想借你的名头打个雪仗,特意跑过来请示我来的。”
麟渊一听淡淡的笑了:“这小八,估计八成是自己贪玩,想拉个垫背的。你答应他了?”
“嗯。我要他们先回去换衣服,午膳以后马场集合。”
“你还没有打过雪仗呢吧?很高兴?”
“这是自然。如果不是小八趁机折腾折腾,我都不知道何时能疏松疏松筋骨,在宫中带着混身都懒了。”
“是么?”麟渊的眼神一黯,低声道:“让你陪我在这里小住,委屈你了。”
心里暗叫不好。“渊,我……”
刚要开口解释,一双稍显冰冷的手轻轻按住我的手。“那么咱们下午痛痛快快的打一场吧。”他仰起精致的眉眼笑道。
一时间,我不知怎么反驳。
匆匆吃完午膳。我原本的玩性大减,忍不住拿眼偷偷瞥向一脸平静看不出丝毫端倪的麟渊。都是我该死,怎么偏巧提了他的痛处。只不过是看他一日日闷在宫里出了盼着我回来与他说说话,就是看看折子,根本就没有什么休闲活动才应了小八,结果,现在看来反倒是让我给弄砸了。
“不是说好了吃完就去和小八汇合的么?”他奇怪的看了我一眼。“更衣吧。”说着,靠在我的怀中,双手扣住我的肩膀,头软软的倚在我的颈边。
我手下也不敢怠慢,转手移到他的腰部,一提气,把他拦腰打横抱起,放在了一旁的软榻上。小心的托起他瘫软的脚掌,慢慢放到榻上。
“想来我还没有见过小九和小十,我这个样子不知会不会吓到他们。”麟渊淡淡的笑了下,两眼紧紧看着我手上的残腿。
我一叹。他的腿因为平常不怎么用力,也不下地的缘故,固然保养得很好也很细瘦,只是脚裸和膝盖有骨头的部分突出一些。苍白的脚掌只有女子一般的大小而且有些外翻,脚趾蜷缩着,脚背也不似常人般平直,而是有些微的拱起,淡青色的血管盘桓在青白的脚面上,而脚心格外的软嫩,大约是用的很少的缘故,透着病态的异样。他两条腿无力的歪斜着耷拉在榻上,两条腿中间的阴影部分隐隐的藏着软软垂落的如同孩童一般粉嫩干净的小东西,透着一股病态孱弱的美感。
“怎么会呢。”我仔细来回按摩着,一点点焐热。太医说因为这两条瘫痪的腿,到时麟渊全身的血脉不通,身体非常畏寒。为此他一直很辛苦。
“你不嫌弃,已经是老天给的最大的福祉,我哪里还能管得旁人怎么看我?”他幽幽一笑,“无论是怕也好,嫌弃也罢,我终归是这么个残废样子,也永远是地位尊贵的太子。有朝一日,父皇最终顶不下压力废了我,我也希望,以后的皇帝会是你。”麟渊平静道,好像就事论事般洒脱超然。
“药不可以乱吃,话也不要乱说。”我顿了下,继续帮他焐着双腿。“咱们国家的太子只有一个人,皇帝也只有一个,那就是你。我会永远站在你身边,做你的辅政大臣。”
“真的?”他的语气迫切。仿佛得了天大的惊喜一般。
“真的。”
“可是……我一直以为珏的理想是帝位……”他有些失神喃喃道。
“以前是,现在不是了。”
他忽然如释重负的笑了起来。“我信你。”
“怎么?你以为我这几日对你的好都是冲着太子之位来的?”挑眉。
他大窘,不好意思的笑笑。“我一直以为是贵妃的主意,本来就……对我不屑一顾的你怎么可能突然回心转意,可我……就是骗我,我也甘之如饴了。这些日子你对我的好,我用太子之位换又有什么不可的……”
我又惊又气,怪不得这些日子他对我百般的顺从,原来他是这么想的?敢情他以为他在度“最后的日子”。我的人品就这么不可信赖?!
一旁的麟渊见我神色不对,忙道:“珏,不要生气,我……都是我胡思乱想的。”
“原来我在你心里如此卑劣?!”忍不住拔高声音。
“不是的。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真的是哭笑不得。我不由得气乐了。“然后你就安安心心的等着我有一天抛弃你?”
他迟疑着,样子很想点头又怕承认了惹恼了我。
“傻瓜。”我心里一片柔软,他究竟在我看不到的地方伤的多深、多重?居然连这样的事都干得出来。情不自禁,贴上他略显冰冷的柔软薄唇。“我爱你。”
他目不转睛的看着我,脸上染了些许红晕。轻轻点头:“我知道。”
“渊,我帮你更衣。”慢慢分开两人,我柔声道。
“好。”他点点头,脸上的红晕还未退去。一声好,更是答得禅意绵绵,柔情似水。美丽的凤眸目光幽深的一眨不眨的看向我,全然的信赖和坦然。
看得我心头一热,几乎差点就上演某些不符合年龄的画面。我咳了下生生忍住,再一次怨念老天给的年龄太小,限制太多。我们两个都很青嫩,过早的房事对身体非常不好,虽然我自信自己没问题,但是麟渊的身子,我还是希望等调养个两三年在说。
我轻轻的帮他将两条瘫痪的腿搬下垂在塌边,让他靠着垫子借力坐好。借机抚了抚让我用内力焐热的双腿,我小心的握住两只细瘦的小脚道:“还冷么?要不要再帮你按按?”
他摇头,“没什么感觉的。冷了热了都没关系的,珏莫要担心。”语气平淡的好像在谈论天气。
我心中一疼,小心的在柔软的脚心和蜷缩的脚趾间来回揉搓,我十二岁时的手还不是很大,而我却能两只手牢牢的裹住他的小脚,这个认知让我再次心疼不已。
“别忙了,我用不上力,太医说了保养成这样已经很好了。”
心里一酸,这高拱的脚背,蜷缩的脚趾,这也能叫好?!仔仔细细的吻了他白嫩小巧的脚趾,弥足深陷大概就是这个道理吧,他这个样子不但不会让我退缩,反倒心底更加的爱怜起来。
“渊……你……”俊美的太子殿下颊边刚刚退下的红云又染了上来,这回连小巧的耳朵和颈边都没有放过。
“呵呵。”我傻笑了下,伸手取过亵裤,轻柔的帮他套到大腿处,我仔细的抽出一边备好的月信帕子,帮他垫在亵裤里面。“垫好了,一会若是位置不对,我帮你调一调。”
麟渊点头乖巧的抱住我的颈子,随着我的动作努力的抬起身体,我一手托住他的腰部一手小心的避过插着玉势的小东西,一点点帮他把亵裤拉上腰际。接着又取过厚厚的袜子小心的帮他两只虚软的小脚套上。他的袜子是特制的,用上等的棉布所制又透气又保暖,袜子口一端有锁扣状的盘扣,而麟渊的亵裤及膝处也有同样花纹的盘扣,方便扣住,这样即使麟渊的腿脚不着力也不至于让袜子松脱。然后在给他套上一尘不染的厚底软靴,这软靴也是特制的,不仅内里都是兔毛精心铺就的,靴子的前后还特意弄了加厚处理,怕麟渊伤到了本就脆弱的脚踝。而且为了防止靴子脱落宫人们特意在靴口加了两条宽带子好紧紧的系在腿上。我调整了下他的脚在靴子中的位置,问道:“夹不夹脚?难不难受?”
麟渊脸红红的低声道:“嗯,很好的,不用担心。你快些吧,不用这么仔细的,我担心小八他们等急了。”
“让他们等会儿又无妨,你若是难受了要跟我说。”
“知道了。”
最后我取过平日里麟渊穿的银色缎子镶了同色系的龙型暗纹纹饰的长袍,仔细套上系好腰带,整理好下摆,才罢了手。
整理完毕,我抱着麟渊上了马车,走动间,麟渊袍子上的龙纹若隐若现,更衬得麟渊出尘俊逸,沉静悠然。
6
马车很快的来到马场,远远的就看见一片雪白的空地间几个身着宝蓝色宫装的宫人和一堆小豆丁——小八甚至叫来了六公主和七公主。加上我们一共有九位皇子皇女来打雪仗。老天,我从前怎么不知道小八竟然如此能折腾?还是说,他需要更多人证明我和太子的融洽关系,好让朝中的势力重新洗牌?那么搅得天下大乱他能从中获取什么利益?
马车上麟渊显然也看出我的烦恼,轻轻抚了抚我的头发,“珏,不必如此过虑。不过是孩童间的玩耍游戏而已。”
我点点头,放松眉宇,但是心里仍然不敢掉以轻心,我亲爱的麟渊啊,这一世,没了我做你的对手,小八就不一定会安安稳稳的做他的闲王了。
“小八的性子我虽不了解,但是他才不过八岁,你莫要过犹不及了,就算他有不该有的心思,那么若是让他看出了端倪,早早的防备上,打草惊蛇了反倒更是对我们不利。”
“好。”不知怎的,他一句“我们”让我放松了心情。
“呵,你啊,当全天下人都和你一样那么聪明么?”他颇为好笑道。“朝中的大臣掺我的虽多,但是基本上只敢拿我的身子做文章,谁敢说,我麟渊,在朝中失了皇太子的德行?你就不要多想了,年纪轻轻,怎么跟个老头一样爱操心?”
我不由自主的暗叹,看着傲气的他,心里越发的喜欢起来。我爱的麟渊从来不是娇弱的花朵,禁不起风雨,但是我却希望把他护在怀中,半点风雨也不让他受到,倒是忽略了麟渊身为太子的霸气和骄傲。
“呵呵,是我多虑钻牛角尖了。”淡然一笑,这世间,若是除了我,谁若是想要麟渊的太子之位,麟渊定然是不会答应的,堂堂东宫之首,一朝在位稳固的做了十年,岂是儿戏。心间越发的体会到,麟渊的柔软只有我一个人独享的愉悦。
言语间马车停了下来,小路子在外头低声道:“殿下,马场到了。”
我撩开帘子一看,几个小豆丁锦服盛装裹得严严实实越发的衬着圆润的小脸白白嫩嫩,活像一个个白生生的小包子。
一个没绷住,我放下帘子笑开,任是那小八心思幽深曲折,百转千回,表面上仍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小白包子。跟我斗,还早了十年呐。
“怎么?”麟渊好奇的看着我,眼神亮晶晶的。
我不语,只是掀了帘子,扶着他,让他向窗外看去。他看了一眼,表情亦是忍俊不已,只是碍于面子,靠在我怀里假假地咳了下,以示威严。
“臣弟(妹),叩见太子殿下,三皇兄。”一群小孩子由四弟有模有样的见了礼,这时我和麟渊亦止了笑。
抬手让他们起来,我才慢慢扶着麟渊从马车上下来。一旁的小路子机灵的马上把马车的门帘卸了下来,我这才看清马车为了方便麟渊出入,做的是活门板。我扶他坐在马车边,几个小的皇子半是好奇半是惊恐的看着这位传说中的太子殿下。
我不着痕迹的挡掉大部分小鬼过于直白的视线,忽然注意到一旁的小八正似笑非笑的看着我的动作,嘴角挑起一抹寓意不明的微笑。
该死,为什么我总是觉得小八在不怀好意图谋着什么?
“听说今儿小八提议打雪仗,本宫虽然身体不好,但是宫中少有的热闹怎么能不凑凑呢?你们尽兴就好,不用顾虑我的。”麟渊朗声道,俊美的颊上浮现出笑意。顿时让一竿子紧张到极点的小豆丁们放松了下来。
气氛活络起来,小八立刻接了话茬,忙忙叨叨的开始拉帮结派。四弟和五弟怪异的看了我们两个含笑站在一旁的皇子,也热热闹闹的投入到这场雪球大战里来了。宫中的孩子心思藏得深,大概也看出了些许端倪,大家见已经达到了这游戏的目的,也就不在管我们两个,放松下来迅速的开始了真正的游戏。
女孩子们也都唧唧喳喳的为几个哥哥弟弟助阵,滚雪球。马场上立时一片欢声笑语。
“呵呵。”小九是个小胖墩,在雪地里连续摔了两个狗吃屎以后,棉袍上到处都沾上学渍,远远看过去,反倒像个大个的雪娃娃了。
麟渊心情颇好的在一旁指指点点的教几个较小的皇子做攻势,防御,一时间也没让大点的皇子们占了多少便宜。
我好笑的看着闹做一团的“尊贵”无比的孩子们,把怀里的麟渊裹得紧了紧。替他挽去发梢上的雪花。“给他们出什么主意?连兵法都用上了?”什么诱敌深入,什么空城计?这个麟渊啊……
“玩嘛,学以致用,边学边玩不是更好?”麟渊战局里好不容易抽出点空,心不在焉的回答我。
呵呵,看来,连我们的太子殿下心思都扑在打雪仗上了。我失笑。之前还担心他和这帮小鬼玩不到一起,让他触景伤情,没想到他倒成了不错的谋士。
约摸一个时辰时间,天空上飘起了零星小雪。我张罗几个兴奋地不知道东南西北的热汗淋漓的小鬼歇会,同时又仔细看了看麟渊玩的红扑扑的小脸。心里突然生出一种当了奶妈的错觉。
“今天就到这里吧。你们几个小鬼头也尽兴了不是?下雪了,赶紧回自己的殿里去吧,免得娘娘们又担心了。”后半句话是冲着亦步亦趋生怕几个小祖宗出了差错亦是累的满头大汗的宫人们说的。
我话一出口,几个孩子脸上立刻表现出了意犹未尽的表情,但是仍然乖巧的见了礼,便退下了。仔细看了看,麟渊脸上虽然没什么特别的表情,但是眼里明显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
几个人散了后,我把麟渊抱回车上,小路子立刻快速的按上门帘,驾起马车向太子殿行去。
“累了么?”我好笑的看着某个明显沉浸在玩乐中的太子。
摇了摇头,他轻轻的笑了起来:“今天很开心。我从没有这么开心过。寻常人家的孩子童年都是这么无忧无虑的,真好。”
“呵呵,寻常人家的孩子们可不会拿兵法来打雪仗。”我戏谑的看着某个充当军师的太子殿下。
他白了我一眼,“寻常人家的孩子也没有偷偷用武功帮着小八他们挡掉雪球的。”
无语,知道瞒不过他。只好傻笑起来。
一路上两人气氛愉悦。
到了寝宫,我退了下人,帮他换了玉簪,月信帕子。正准备让他歇歇,忽的,小路子在门口传来一声通报。
“贵妃娘娘的口信。”
声音清清楚楚传进我和麟渊的耳中。麟渊脸色变了下,叹口气。“你的母妃时间掐的真准,一刻也不让我多开心一下。”
我苦笑,母妃和皇后不对盘,宫人皆知。她的儿子在情敌兼政敌的地盘住了这么久,她才来找麻烦已经很给我面子了。
“说。”
“贵妃娘娘说,快过年了,盼儿团聚。”
麟渊脸上的血色迅速随着小路子的声音退了个一干二净,面色苍白如纸。
我亦是有些僵硬。
谁都明白,母妃是什么意思。宫中传出我与太子和好不过个把月,照例,后宫的嫔妃是不能和皇子有接触的,但是尽管是这样,从得到消息到有所作为,母妃的动作迅速的让人望而生畏。
是我疏忽了,这里不是那个我为所欲为的宫殿,宫中母妃,皇后的两方势力波涛暗涌,我不该如此大意。
一时间,寝宫内安静的可怕。
“你……”麟渊面上一片雪白,神情却冷静的可怕。“你有什么打算?”
我勉强的笑了笑。“看不出来,母妃的动作还真是快呢。”
“皇宫内苑和咱们只有一墙之隔,难免的。”
我叹口气。“我想,过完年,大概就不能来看你了。”
他美丽的凤眸在我说完的一瞬间,猛地收缩了一阵,面上依然平静无波。“是我大意了。相信就算没有贵妃娘娘的口谕,母后也会坐不住了吧。”
我点头,看出他强装平静下面的担忧和不舍,把他紧紧搂在怀中。一时间,两人刚刚欢乐的气氛消失殆尽。
7
年关将至,几日的大雪盖不住宫内热气腾腾的年味。宫人、侍女在长长地廊桥上川流不息,过往着忙忙碌碌的布置宫中的上上下下。
前几日,朝堂上传来西南边境舅舅镇远侯的捷报,二十万大军胜利大捷,班师回朝。父皇龙心大悦。后来凑巧听了宫人们的汇报,知道了由小八发起的,“打雪仗”活动,父皇对我们兄友弟恭和乐融融的景象甚为满意,也大加赞赏。种种喜事加起来,父皇今日在朝堂上宣布,要大办国宴,庆祝新年。皇子们更是摩拳擦掌准备拿出自家的本事才艺在父皇面前博得一星半点的好感。
从学堂下了,我来到太子的寝宫。早上听闻老四老五商量着才艺展示的事情,心里一沉。本来,太子的身子不好众所周知,每年的才艺展示不是画画就是弹琴。但是如今,他的伤势刚刚痊愈不久,手指却不如以前那么灵活,太医亦支支吾吾的没有明确拿出治疗的方法来。失了画技和琴技,麟渊的国宴表演怎么办?
匆匆忙忙回到寝宫,麟渊亦刚刚从朝上回来,貂皮的袍子还未脱下。见了我,俊美的颊上扬起一抹温柔的微笑。“什么事,急急忙忙的?”
我到了麟渊面前,看他心情不错,突然支支吾吾不知怎么提起这事,只好道:“下了课,想你了。”说完,便觉得这话暧昧不清,一时间颊边热气腾腾。
他见我如此,精致的颊上笑意更大,如果不看到他通红的双耳,我猜他也许是在调侃我的窘态。
心情大好,我笑着抱他入怀。“今日身子怎么样?”
他倚在我的怀里,由我一点点帮他解下披风,换上便服。微笑道:“嗯,精神很好,喝了些汤药。”
“如厕没有?”
他红着脸摇摇头。“还没有,汤药喝的晚了些,没有感觉呢。”
我仔细检查了他的下 体,没有红肿,没有炎症,粉粉嫩嫩干干净净的样子惹人怜爱。“太医说了,不用垫月信帕子了?”见他底裤上不在鼓鼓囊囊的。我仔细确认。
“嗯。我已经好些天没有滴漏了,刘太医说可以撤了月信帕子试试。”看得出他很高兴,得意洋洋的冲我邀功。
我仔细按摩他的手指,躺了几个月,他的手指用不太上力气,一直细细白白无力的蜷缩在宽大的袖口内。平时批阅奏折时多时是由我代劳,偶尔写字也是由我捉着,一点点如小儿学字般,一笔笔描画,手腕到指尖根本提不起什么力气,更不要说画画弹琴了。
麟渊看了看我,淡淡道:“珏,你是不是在担心,国宴献艺的事?”
错愕,这个人,一直是七窍玲珑的心思,表面上冷漠疏离,偏偏心里是一片敏感脆弱。只怕一个不慎就伤了他的自尊,不知如何回答。
他伸手费力的覆上我的眉目,细白冰冷的手指虚虚的掩住我的视线。“莫要担心,我有办法的。”
捉住他的手指,一点点仔细啄吻,唇边触到的是他指尖一片细腻冰冷的皮肤,心里怜惜着,直到青葱般的手指慢慢染上粉色,我才停下。“不要太过劳累了。”
“我行动不便,能有什么活动,不过是台上献唱罢了。”他微微笑道。“不过目前还缺一个伴奏的琴师,不知能否有幸请三殿下为我伴奏?”
“麟渊的要求当然没问题。”点头。既然父皇对我们两人的亲近没有反对,反而大加赞赏,母妃和皇后那里想必不会有什么大的动作,伴奏不过是个小事。
说到这里,我突然想起,前世麟渊十八岁时在机缘巧合下得到了一个机关精巧的轮椅,前进后退均灵巧非常。若没有记错,那轮椅是早就存于机关世家乔家的古物,若是得来,正好可以作为新年礼物送给他。
“麟渊,最近几日我出宫办些事情,你不要等我了。”打定主意,我向麟渊嘱咐道。
“……去干什么?”麟渊迟疑了下,还是不放心的问了起来。
咧嘴一笑。“秘密。”
麟渊看我这样大概也是放了心。“多带几个暗卫去,小路子一个也许不行,把我的侍卫也带上。毕竟这是你第一次出宫,宫外凶险,你不要大意。”
惊讶,他居然知道小路子是我的暗卫。“不用的,这次我出宫只是去附近,不是很远,大张旗鼓反而不妥。”
他想了想,不再坚持。
我松了口气,若让他的侍卫也跟去,那礼物的惊喜也就泡汤了。
次日匆匆告了假,出宫置办去了,将近年根,宫中的功课本就轻松了,加上皇子们要在皇帝面前大大的露脸,所以寻奇珍异玩的也有,宫中苦练的也有,倒不显得我告假出宫有多显眼。
一路上小路子急驾着马车几乎是冲进了乔家。
待我站定在乔府的大厅时,说是通报的人马还没有到。乔家的大家长乔启栋一身居家常服惊疑不定的看着我。
挑眉,我已经13岁,皇帝有意无意的让我半参与到朝堂上,有时我亦会和麟渊一块入朝,他作为臣子自是见过我的,但是素来没有交往接触,我猜他多半在心里犯嘀咕不知道我来干什么。
“乔大人,本宫冒昧打扰,是有一事相求。”说罢撩起前襟恭恭敬敬给面前的老人鞠了一躬,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我礼数周全又是皇子,摆明了给他天大的面子,我看他还有什么理由不给我那椅子。
“三殿下直说无妨,老臣能办到的一定鼎力相助。”显然乔大人被我吓到,连忙扶起我颤颤巍巍的凭直觉回答道。这老头虽然在京里任职,但官阶品级皆不尊贵,不受父皇赏识,如今我如此礼遇,明眼人都应该知道此机会是晋升之机,我想大概不出意外那轮椅已是我的囊中之物。
“素来听闻乔大人精通机关制造之术,家里更是珍品无数,本宫特来向您讨要一件,承蒙您割爱。”
低头看到小路子嘴角抽搐,他看着我的眼神分外无奈,我知道他的意思,能如此正大光明的讨人家的古董,我也算是皇子里独一份了。
“这……”乔大人犹豫的的看了看我,“蒙三殿下抬爱,只是老臣不知,殿下看上的是哪一件?”
“那古木轮椅。”我笑眯眯道。不废话,你想要什么只说,本宫能办到的一定帮你搬到,乔大人,你就乖乖把椅子给我吧。
乔大人思虑片刻,估计是被我的眼光看毛了,额间冷汗直冒。“这……这……”支支吾吾的说不出所以然来。我看他这般小气,心下一怒。什么软磨硬泡、死缠烂打之类,小路子一路上教我的路数也想不起来了,只想到前世,天下之大莫非王土,都是我的地盘,想要他那把破椅子一道圣旨下去,他还敢和我在这里摆脸色?!
当即,一甩袖子。我微笑道:“乔大人莫不是默认了?小路子,去把椅子和图纸给我送回宫中。”
小路子不愧是我的心腹,虽然没有料到我这般无赖到明抢,但好在反应迅速,便往内室掠去,一路上只听叮当作响的破空之声,待乔启栋反应过来的时候,内室精巧的机关已经让小路子弄坏了七七八八。
“三殿下,您这是何意?”
不想老头子还有些力气,枯瘦的手指死死地抓住我,表情激动非常。
哼,我运足内力甩开他的手。从袖中掏出一个册子,摔在他怀里。“这是你的报酬,权当本宫欠你一回。”表面上的软话还得说的。
乔启栋反应亦是不慢,连忙接住,定睛一看,一张老脸笑开了花。
那本册子上是我命手下的暗卫团收集到的工部尚书平日的言行爱好,甚至生活习惯。乔启栋若不是傻子,定然明白我的意思。
“谢殿下,此物精巧非常,许多机关大多是用玄铁制作,切忌莫要沾水潮湿,以免生锈。”看着小路子顺利的把轮椅推了出来,乔启栋知道无法阻止,聪明的不再多说什么,从容的谢了恩。
我点头,迅速指示小路子装车运走。
马车上,小路子把轮椅的制图献了上来,脸色有些古怪,一脸诡秘的看了看我,退出了马车。
“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今日之事不准泄露半个字。”我淡淡吩咐道。如此没有风度的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
“是。”马车外传来某人瘪笑的声音。
“回去找几个能工巧匠仔细研究图纸,务必搞明白原理。以备万一再多备几把以备万一。”
“是。”
回到宫里,已近晚膳,我直接赶到祥和殿想早些看看他的样子。到了殿里的时候,宫人们正在给麟渊上菜,简简单单的只有一碗清粥和一些清淡的小菜,跟我在殿里时完全不一样,量又小又少。一旁站着一个眉目清秀的小孩子,看样子是新拨到祥和殿里来的宫人,他在恭顺的站着,样子好像是候着伺候太子吃食。
“麟珏?”麟渊见我在门口站着,惊喜的叫出声。“你回来了?愣着干嘛,快些进来。”说着便想撑住床沿坐起。
我一个箭步跨过去,抱起他。“怎么吃得这么少?”并示意,宫人们迅速退出房门。那孩子似乎有些迟疑,但还是让一旁的小德子拉到了门外。
他不好意思笑笑:“你不在,我想的不用御膳房做那么多的。”
“我不在,你打算让谁服侍你?”我想起刚刚那个清秀的小太监,不禁有些不快。我并不与麟渊同寝,一般早膳是两人各自在宫里解决的,午膳前基本我都是赶来与他一同用的,晚膳也是吃了再回宫的,倒是忽略了他身旁伺候的小太监。
他好笑的看了看我,“小路子是我的暗卫,你不要多心了。”
“平日里也是他伺候你?”想不到没了清莲那婢女,又来一个。
“都是你再弄,我不让他们近身的。”他笑笑温柔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习惯他们的。”
“那你平日我不在的时候怎么办?”
他摇头道,“虽然有些慢,都是我自己来的。”
松了口气,我的麟渊怎么能让人平白看了去?虽然他自己来有些吃力,但是我仍然私心的不希望他被人如同玩偶般摆弄。
听了他的回答心情再度高涨起来,顾不上没有进膳,我玩笑道:“渊,你看我给你带了什么?”把他抱进了院子,我看着小德子命人把半人多高的箱子抬到院子里的雪地里,便指给他看。
“什么?”他眼底一片新奇。
“呵呵,小德子,打开它。”
小德子不知怎么弄得,命人拿来了烛火,奴才们守了一圈在雪地里明晃晃的把箱子围住,只留了一个缺口并不妨碍我们的视线。
哗啦一声,箱子从四周四散开来,深红色的轮椅静静地衬着白色的雪地显得格外的醒目。表面上看红木的太师椅,没什么与众不同,但是仔细看,本该是椅子脚的部分被两侧各一个的大轮子代替了去,椅背上还有一个供人推扶的把手,脚下本该踏地的地方有一条长板。好让麟渊比常人虚软的双腿可以平稳的踏上。整个轮椅椅背被人雕上了岁寒三友图意外的衬托出麟渊高洁的气质。红木虽然结实但是很沉重硬朗,我怕伤到他脆弱的脊背,命人从宫里拿来了之前父皇赐给我的狐裘,把座椅包裹的严严实实。
我垂下眼看向怀中的麟渊,只见一片烛光中,更衬得麟渊面色如玉,整个人纤瘦细弱。
“这……”麟渊惊讶道。
“我偶然看见坊间一家古董店买的,你看合适不?”说话间,小德子机灵的命人退下,留给我们足够的私人空间。
我轻轻的把他放在椅子上。“看看舒服不舒服?要不要再加个软垫?”调整好姿势,小心的把他的双手放在他的腿上,又蹲下身把他虚软的双腿摆在踏板上。
他摇摇头,惊喜的看着座椅,我站在他的身后,慢慢的推着他在院子里走了走。果然,前进、后退和转弯都非常灵便。麟渊整整的看着我,显然已经欢喜的不知说什么好,整个凤眸雾蒙蒙的。
“新年快乐。”看着他欣喜的笑容,我心里亦是一片柔软。于是俯下身,在他的耳边轻声道。麟渊,吾爱。
“谢谢你。”
许多年后,那一片银装素裹,深红的椅子上一袭紫袍的淡雅人儿,温润动人的笑容,永远是我心中最美好的回忆。
8
虽说前世我身为九五之尊,也算得上是一代明君,又颇有些文笔雅韵的长处,但是这登台献艺的事情,还真是头一回。不要说12、13岁时,国宴上根本就是用了字画一类的东西糊弄过去,就是之后争帝最激烈的时候也是找了奇珍异宝送去了事。这回实实在在的来一回鸾凤和鸣,我真觉得很新奇。同时心里隐隐甜蜜,鸾凤和鸣,鸾凤和鸣,这词用在此处真是极恰当不过了。
想着不由露出一丝微笑。一旁的麟渊看了,奇怪道:“想什么呢?笑的这么开心?”
“我忽然想到一个词来形容咱们现在的状况。觉得很合适。”
“嗯?”麟渊往我怀里靠了靠,仔细想了下,依然有点摸不着头脑。
“鸾凤和鸣。”我微笑。眼见麟渊白皙的颈子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染成了粉色,心里笑的更加甜蜜。
“你个鬼灵精,瞎想什么呢?”他啐了我一口,佯装不屑,但我看他的样子也是喜欢这个词的。
“哈哈。”院子里传来我爽朗的笑声。
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十五日过去了,转眼就来到了除夕,一大早起来,小德子不到五更就把我捉了起来。待我用热帕子敷了脸彻底清醒过后,他就立刻指挥宫女太监,里三层外三层的把朝服一件件不要命似的往我身上套。足足折腾了两个时辰之后,就在我自我感觉快要包成粽子的时候,小德子才缓下动作,上了最后的腰带和配饰。
“殿下,接着您要到皇上那里请安。”小德子亦步亦趋的跟在我身后,小声提醒。不愧是跟我多年的心腹,旁人看不出来,他却清清楚楚的知道我根本还没有清醒过来,只不过木着一张脸撑场面。
“然后呢。”
“太皇太后,太后,皇后娘娘,西宫娘娘都要去。”
什么?!“太皇太后她老人家不是去了戒台寺还没有回来么?”
“哎呦,我的小主子,您这日子是过糊涂了吧。太皇太后她老人家昨日刚刚回到宫里,您和太子殿下还招去问了话不是?”小德子一副奴才嘴脸,惊慌的大叫着,眼底明明白白的促狭。
好么,他这么一嗓子,我一激灵,倒是彻底醒了。好你个小兔崽子,居然敢捉弄到我头上来了。狠狠地看着他,我一边面无表情的快速向昭阳殿进发,一边迅速在脑里回想各种繁杂的礼节。
宫中都让我走了一遍——过年的时候,皇子是不能坐轿子去串门子的,除了麟渊谁都不能除外。腿都让我给溜细了,言辞中是小心小心再小心,尤其在皇后那里,我恨不得她什么都别问,我咚咚咚给她磕完三个响头立马走人。可惜天不遂人愿,我走进去的时候,没有看见佟妃在里头,这个女人是皇后亲生胞妹,感情自然非常不错,两个女人就这么你一言我一语的把我明褒暗扁的从头到尾数落了一遍。
从东宫出来我看见旁边的小德子夸张的松了口气。不由得心里暗暗发苦,强笑道:“小德子,你别以为没事了,咱还没有去母妃那里呢。”
话音刚落,小德子看向我的眼神立刻有一种同情的意味在里面。
普天之下人人都以为进了宫,当了皇帝的妃子,就是飞上枝头变凤凰,从此锦衣玉食风光无限,可是谁又能知道这后宫的寂寞悲凉呢。父皇为了避免皇子间的兄弟相残,拉帮结派,于是规定凡是皇儿满月之后必须由乳母抚养,五岁之后便入学堂识字念书,十五岁之后就出宫建府。满打满算,亲生儿子在自己手里的时间就只有那么一个月加上怀胎十月,而且宫闱的倾轧更夺去了这些女人们为数不多的温情与亲情。
尤其是像我母妃这样才貌兼备、手段不俗、外戚势力庞大的千金闺秀,她的儿子更是万中选一的人中龙凤。帝位、后位离她只有一步之遥,如何能让她不有野心入主天下最高的权利宝座呢。亲情那种东西,早已在她的、她们的野心之下流于形式。
想着,不自觉已经来到西宫的门口。母妃身边的大宫女通报了之后,母妃那温柔似水的声音从内见里传来。“麟珏啊,快过来,母妃想死你了。”慈母的样子。刚踏进宫里,便被母妃软玉温香的身子搂了个正着。
“母妃。”我低眉顺眼,做着合格的孝子。“儿臣也想念您。”
待大宫女和小德子一同退下,屋内的人走了干干净净之后。母妃放开了我的手,端坐在桌前,声音仍然好像能掐出水来般的温柔,却让我心底蒙上一层冰寒。“你和太子殿下演的是哪出啊?本宫怎么没看懂?”
“母妃莫要着急,父皇本就不喜皇子间不合的消息,也多次试探我与太子不合的传闻是否属实,我借着这次太子殿下受伤,做做表面功夫。父皇果然龙心大悦,没有再试探下去了。”心里一阵狂跳,对上那明眸后面藏着的点点幽暗,我小心的藏好自己的心思,面上无动于衷道。
“原来是这样,本宫说你演的到底是哪出,怎么突然间脑子糊涂了,和那废物太子混到一块去了。原来是惦记讨好你父皇啊。珏儿,果然聪明。”母妃笑眯眯道。“这么说本宫也应该息事宁人一些了,好配合你‘兄友弟恭’这出戏。”
“母妃,明鉴。”低头掩去视线,母妃精明非常,难保不会露出马脚。
“不过,珏儿,你不用憋太久,马上就有好差事让你名正言顺的建功立业。”忽的母妃红艳的唇里吐出这么一句话。
心里咯噔一下,我忙装作欣喜的看向她。“您指的是?”
“你舅舅从边关回来了,说是打了胜仗,一段时间内蛮夷是不会再有什么大的动作,本宫已经和他说好,倒时趁皇上高兴时,把你排进他的手下做个督军,充个两三年,既立了功又没有危险,倒是我倒要看那个废人怎么和你争。”母妃柔柔道。嘴里的话却像寒冰般尖利冷酷。
什么?!只觉得一抹寒气从脚底一直蔓延到心底。“两三年?!”我忍不住拔高声音。该死的,麟渊怎么办?
“怎么?你不愿意?”母妃瞥了我一眼,自顾自的包了个水果。“你个没出息的东西,两三年你都忍不了?将来怎么成气候?怎么登大位?”
我一时无语,低下头,思绪一片混乱。原本以为,还能守着麟渊两三年,待我羽翼颇丰后,一举脱离母妃的外戚势力,安安心心做麟渊开疆拓土的大将军,为他平天下守天下。不想,母妃的安排,打乱了我的全盘计划。
“珏儿,不用犹豫了,本宫已经和你舅舅说好了。过了年,下个月初五,他就会禀明皇上,带你开拔回西南边关。二十万大军都在你舅舅一句话,从个军而已,看把你给吓的。”母妃殷红的指甲在我肩膀上滑来滑去,“珏儿,娘也舍不得你,但是,为了咱们以后的好日子,委屈你了。”
一片虚情假意!心里苦涩不堪,麟渊的身子刚刚调养恢复了一点,要我如何忍心扔下他一人独自离开。 我低着头,喉头咯咯作响,直觉想吼出来,却又生生忍住,化作一声叹息。
“是,母妃。”
离开西宫,我接着拜会宫中的各位长辈,最后一站,是祥和殿。一路上我佯装喜气的笑脸,进了殿就再也绷不住了,这时一旁的小德子赶忙跟上前来。“主子,您是在祥和殿里用膳,还是回自己宫里用膳?”
“在这边用吧。”我低声道,在一起的时候越来越少了,能不分开就不分开吧。
“珏?你回来了?”许是听见我们的说话声,房里麟渊惊喜道。
我推门而入,做了个大礼:“参见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恭祝太子殿下在新的一年里万事如意,心想事成。”
没抬头,一时间宫里忽然安静了一阵。接着,麟渊轻笑出声。“珏,你吓我一跳,怎么突然这么正经?”
我心里又难过又甜蜜。我的麟渊呵,他还不知道,下月初五,过完年我就要离京随军出征了。强笑道:“太子殿下,您这是最后一站了,我都要累死了,赶紧接了这个礼,我好歇歇。”
“好。”麟渊笑着清了清嗓子道。“皇弟同喜,免礼吧。”
我连忙站起来,要小德子把常服拿进来。“这一身朝服,怎么也得有十来斤,死沉死沉的,穿着它到可以强身健体。”
麟渊笑了笑,“小德子,你退下吧。”叫下人们退下,他一点点撑起上身道:“扶我起来,我帮你更衣。”
我抱起他,让他在软榻上坐好,再把他的两条瘫软的腿并拢放在我的两腿间,一手托着他的腰。一手托着他虚软的臀部,他勉强“站”在我的面前,一点点用手指蹭开我的腰带,然后慢慢的用无力的手指勾住我领子上的盘扣,一点点拉开,慢慢帮我褪下朝服。接着我再扶他坐在软榻上,一手托着他的腰两腿加紧他的双腿助他保持平衡,一手由着他帮我把衣服从身上退下,然后换另外一只手,最后厚重的朝服才落在地上。这样就折腾的他一身大汗,但是看样子麟渊乐此不疲。他靠在我怀里细细的喘着,颊边一抹红晕。
“虽然有点慢,但是我也可以服侍你的。”他笑着,“以后不要叫小德子帮你更衣了,好不好?”
“呵呵,渊,你是在吃味么?”心情大好。
他撇过头,并不看我。“你答应不答应?”
“好。”你说什么我都答应。
晚上,重头戏国宴开始了,作为除夕夜皇上宴请群臣的吃食,御膳房那边自早上起来就没消停过,炊烟滚滚的一直在忙活。但是吃食其实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还是皇帝的心情。早上我去拜见的时候,他的心情还是非常不错的。看这样子,晚上大概要笑闹到半夜了。我坐在席间不负责任的想。
皇子们按照顺序座落在皇帝下手的左右两旁,由于麟渊的关系,皇子们的座位都有小幕帘当着,让人看不真切,本来往年右手第一个位子是麟渊,其次左手第一个位子应当是我,右手第二个位子应该是小八的,但是这次,不知是父皇有意还是无意,我由大太监刘顺领着,坐到了右手第二的位子,麟渊的位子倒是没变坐在了我的右侧右手第一的位子,反而是左手第一的位子空了出来,小八则是按顺序的错到了左手第二个的位子,其他皇子皇女们也都按顺序往后错了一位。当我询问的看向这个皇帝身边的红人时,这位不愧是宫中的太监总管的刘顺公公,眼观鼻鼻观心生生的不看我,装作没有看到我的询问。
这大概是父皇的属意,借机看看母妃和皇后的反应。忽然想到,我早些时候和母妃的谈话,只觉得自己实在很有先见之明,在之前就先安抚了母妃,还能让母妃在皇上面前留下个娴静素雅与世无争宽容大度的好印象,我这儿子做的也算是仁至义尽了,偏偏母妃的野心不止于此……
随着门口大太监杨林公公的唱名,大臣们一个个就坐,最后都到齐了后,刘顺公公站在台上高声道:“皇上驾到。”
一群人训练有素的俯下,叩首。我则扶着麟渊慢慢的鞠躬。“你怎么坐到我的旁边来了?”麟渊笑的阳光灿烂,显然很开心的低声道。
“大概是父皇的属意。”我悄声回答,顺道悄悄瞄了眼正在讲话的父皇。
麟渊点点头,看向父皇一左一右的两个天下间最尊贵的女人,他面上一沉,“看来父皇的目的达到了。”
抬头一看,我发现母妃正襟危坐,好像根本没有发现她的儿子被降了一级似的平和,完完全全扮演着高贵典雅的兰妃的西宫之主,而一旁的皇后则没那么好的演技了,虽然也是一派端庄贤淑,但是眼里不时闪过的窃喜让人看得很不自在。
“皇后没有问你咱们的事情?”我低声道。
他摇摇头。“我跟那个女人没有话说。”语气冰冷的全然不像对待自己的亲生母亲。
我撇撇嘴,前世只知道他和皇后二人关系并不亲近,但没想到竟疏离到如此地步?
“如果你母妃一直想着再生一个儿子代替你的位子,我想你也不会和她亲近到哪里去吧?”太子似笑非笑的看着我,“我说过,我的东西,只有你能拿走。”
心下一暖,我捉着他的手在桌子下面细细的摩挲。“我会帮你保住它。”
他点点头,笑容像是冰雪初融般美丽:“我相信。”
马上大太监刘顺就来通知我们两人上台表演,带着微笑,我不顾麟渊的阻拦,直接把他抱在怀里走到后台。
让我们艳冠京城好了。
小番外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二更~来个小番外吧~
呵呵 写的是若干年以后的事呢~
刚刚摸鱼被领导抓到被狠k了一顿......
~~~~(>_<)~~~~ 灵感全部打散鸟,
只好写个不相关的番外补偿一下期待二更的同志们~么么
Ps (小声)希望乃们不要被吓到。。。。。。
又Ps 我再重申一下 这个不可能素BE 本人雷BE
只不过是过程有点扭曲......
大家要相信偶! AT出品 RP保证......
小番外
一天清晨,黎国的街道上还如往常一般的喧闹,人来人往川流不息,路边上小贩的叫卖声吆喝声此起彼伏,忙忙碌碌的人们脸上大多挂着满足而充实的笑容,处处彰显着黎国的昌盛繁华。
街上,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一个书生正在,一幅幅挂着自己的作品。还没挂完,隔壁王二家的黑子就跑过来了。
“先生,你这里忙不?空闲的时候叫俺一声,俺想捎个写家书中不?”黑子人很憨厚,为人生的壮硕,来京城打工已经一年有余,时常让这秀才代笔稍些家书回家,实实在在是个孝顺儿子。
一旁的秀才赶紧挂好手中的最后一幅画,坐了下来,慢慢的磨着墨,笑着道:“这就空闲着呢。”
黑子看看几乎挂满的书画,眼睛里充满着渴望和羡慕。他是个老实的庄稼人,来京城讨口饭吃闯一闯,并不认识几个字的,却格外的羡慕这些有墨水的先生:“先生,你这幅是啥啊?咋那么好看呢?”
秀才一边手里也不闲着,慢慢的磨墨,一边顺着黑子的眼光看过去——那是一幅简单的水墨画,画里面淡淡的勾勒出两个人影,一个站着,一个坐着。
站着的人,丰神俊秀,富贵逼人,一身红衣,吹着萧,仿佛羽化成仙的神仙一般。画画的人显然技法很好,把他画的很传神,他的眼神专注的看着坐在椅子上的人,热烈而又悲伤。坐着的人也是个赛过神仙般的俊美人儿,只是稍稍有些纤细,身穿一身淡雅的白袍,更显出他的风轻云淡,不染世俗的高洁气质,他正看向前方不知在说些什么,粉唇微张。两人一静一动,一坐一站,一红一白,显得那么矛盾有那么相得益彰。
“先生?”
秀才慌忙回过神来,淡笑道:“这是当今圣上和他弟弟镇远侯在太上皇的国宴上表演时家师所画的,我当年没事借来看时临摹了一张。只可惜我的笔迹拙劣,没有家师那幅来的传神啊。此图的名字叫做【鸾凤和鸣】。”
“镇远侯?”黑子听不懂文邹邹的那些,但是镇远侯他是知道的,他还在世的时候,威名在外,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只要有他在边疆就没有敌人来犯的,一直到今日,时隔五年,边疆仍然因为当年镇远侯的军队不敢来犯。“那是个大好人,大英雄嘞。”
“是啊。”书生一叹。“他们两人的感情好的如同亲兄弟呢,可惜死得早,不然圣上也不会悲痛欲绝,身体让人堪忧啊。”
“啊……圣上的事咱不懂,但是,好人咋死的那么惨呢?说是让蛮子生生给折磨死的?”
“嗯,当初蛮子偷袭边境,短兵相接,大将军孤身被困,为了保护皇上,死在了围困中。”
“哎……”两人想到当时的情景同时一叹。
“啊,墨磨好了,黑子,你写啥呢?”
“给俺娘。”
“那这样写可好?”……
两人的话题渐渐从画中的两人回到现实中来,没有人知道当时具体发生了什么,只是众人都知道,从尸体堆里找到昏迷着的皇帝的时候,他手里紧紧的搂着镇远侯的尸体,而镇远侯的手还死死的卡在蛮子首领耶律棣的气管上,将士们用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没有能松开大将军的手,最后只能把耶律棣的头砍下来,与将军一同陪葬。
至此,全军将士知道,大将军这是用他最后的力气扼杀了蛮子们最大的希望,保住皇帝活了下来,保住边疆的百姓活了下来!
皇帝醒来以后,仿佛变了一个人,改变了对边疆战事的温和政策,实行了一系列的严苛的法令:连坐,灭族,烧光,杀光,抢光,不留一个活着的俘虏,不留下任何的牛羊,抓来的耶律族人男的永世充为奴隶,女的永世充为军妓不得翻身。
这都传达着一个信息:黎国的王,要以耶律的血,祭奠镇远侯。
9
宴会果然不出我所料的闹到了二更才结束,父皇在看完皇子们的表演后就退席了,这时外面下了雨夹雪,随着殿外的天气逐渐变的阴冷潮湿,我怕麟渊的身子受不了,也借口撤了出来,殿内只剩下小四、小五、小八几个较大的皇子悲惨兮兮的撑场面,临走时,小四怨念的眼神简直可以媲美冷宫的妃子,他知道宿醉是必然的,而大年初一皇子们要早起去各个宫中拜年亦是必然的。
回到殿内,麟渊笑意盈盈的看向我,淡色的薄唇画出甜蜜的笑纹,不管屋外怎样的雷电交加,麟渊在祥和殿的长明烛光里明明灭灭却显得尤其勾人。“想不到我们的表演那么成功。”
我脸上一热,侧过头看向一旁齐人高的水晶镜,发现镜中的自己身上还穿着那一袭红袍,金色的发箍扣住我的发髻,脸上宫女们涂的零零碎碎的粉末也还未掉,我立时有些哭笑不得。“这些宫女们真是折腾,往我脸上涂了什么东西,乱七八糟的?”
“呵,我觉得很好看啊。”麟渊仔细看了看我,忽然有些忧愁。“珏,你过了年虚岁就14岁了吧?”
我点头,不明所以。
“也该长开了。竟然出落得如此俊美了呢。”麟渊叹了口气,似真似假的道。“今天这么一闹,该虏获多少大家闺秀、千金们的芳心啊,我倒有些后悔了。”
无奈的笑道。“麟渊,你就不要取笑我了。”
“呵呵,我可都说的是真的。怕是以后我要看紧些,免得一转眼,你被什么千金勾搭了去,我哭都来不及。”麟渊笑着,眼里却满满的认真。
失笑,他居然如此当真,真不知该说什么好。“不怕、不怕。她们没机会了。我下个月就和舅舅驻守边关……”话音刚落,我立刻意识到说错了话,连忙看向麟渊。
麟渊脸色一下变得苍白,“你说什么?”
我强笑道:“本想让你过个好年的,谁知我这两杯黄酒下了肚,一张嘴竟然开始不把门了。”
“你说的都是真的?”他的手指紧紧的扣在我的怀里,一点点试图抓住我的衣襟。“什么时候的事?”
点头,该来的还是要来,他知道也是迟早的事,我本希望过了年,寻个两人气氛好的时候告诉他,要他心里好受些,现在看来是不可能了。“昨天到西宫拜见的时候,母妃告诉我的。”
“你……你答应了?”
苦笑,“渊,这个宫里最不缺的就是权力。作为一个没权的皇子我没有任何权力拒绝母妃的决定。”
他忽然冷静下来。“对。是我失态了。”只是他的脸色更加青白。“要去多久?”
我垂下眼帘看着地上自己的影子,生怕一开口换来无法挽回的事态。
“你说!”他忽然大力的拉起我,手指已经缠在我的前襟上勒的青紫。
我心疼的覆上他的手,他忽然如触到什么令人惊惧的东西一般,猛然甩开了我,力气大的让我后退了三四步,离开了床边。“你回答我!”
这大概是我知道的他第一次的失态。我无措的看向他,一向从容淡定的他,一向坚强不屈的他,此时就像个疯子般失态的对我大吼着,墨色的凤眸里藏着刻骨的绝望。心里满满的心疼,但是我却想不出任何理由能安慰他。
他低声咆哮着,顾不上他下 体的玉势,他无力的腰肢,麟渊一下子滚到了床下,然后拖着身子一点点爬到我的身边,“你要离开我了,是不是?你后悔了,是不是?”
我承认此时的我已经完全被他的反应吓傻了,我从来没有看过温文柔弱的他变成这个样子,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释,只有一味的重复着:“不是的,不是的……”然后我干了一件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我逃了,夺门而出……
“不!!!”身后传来麟渊破碎的声音,那么绝望,那么惨烈。
奔了不多时,外面磅礴的雨势慢慢变成了零星的冰雹,噼里啪啦的在我耳边轰然作响。心里茫茫然的,想起刚刚那一幕,我止不住的心虚。
麟渊指责我要离开他,其实我在母妃提议的那么一瞬间是有想过的,自古,金戈铁马,逐鹿中原的英雄不在少数,多少的人为了守卫这片土地抛头颅洒热血,保卫家园,这是所有男人心中的梦想吧。前世作为帝王的我,朝内朝外两边必须兼顾,真正上阵杀敌热血沸腾的时候几乎没有过,而这一世,不再是帝王的我,作为一个真正的男儿,在舅舅带领二十万大军如同雷霆之势班师回朝的那一刻,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震撼。我颤动的心脏告诉我,这才是我想要的——沿着江山起起伏伏温柔的曲线,放马爱的中原爱的北国和江南,看铁蹄铮铮踏遍万里河山。那一刻,麟渊在我心里的存在忽然那么渺小,那么微不足道了。
所以,母妃的提议,我反对的那么苍白无力。我的野心,我的豪情壮志,母妃全部都洞悉了,她比我更了解我自己那颗不甘于埋没在这没有人情冷暖,没有自由的寂寞的宫里的心,我的自由应该在宫外。
最终,我应允了。我几乎没有想过,如果我答应了母妃的条件,那么我两年之后,带着军功回来时,麟渊将处于多么尴尬的地位,他的太子之位将多么岌岌可危。
我混乱着,心虚着,好像最低贱,最卑鄙,最无耻的人那样,抱着侥幸心理希望麟渊没有看穿我那点小心思。可是我忘了,麟渊是什么人,即使在我面前那么柔弱,那么温顺,他仍然是黎国的太子,仍然是黎国未来的帝王,他怎么可能看不明白?!而我的举动,彻底寒了他的心吧……
怔怔的在雨里站着,鲜红的袍子,刺眼的夺目。也许我根本不适合扮演那种温情的,柔情似水的驯良角色,我的本性根本就是卑劣的才是。
正想着,身旁多出了一个熟悉的气息。“主子……您……”小德子紧张的看着我,仿佛我是一头失控的怪兽。
“你来干什么?!”声音尖利的好似不是自己的,我有些恍惚的想着。
“您……您站了一个多时辰了,已经三更了。您……”
心里一惊,“麟渊呢?麟渊怎么样了?”猛然回头看向这个平日里总是插科打诨的属下。此时一道雷劈下,照着整个黑黢黢的夜里亮如白昼,我亦看清了小德子慌张的神色。
他猛地一哆嗦,立刻跪下来道。“回主子,您出来之后……小的……小的立刻跟着您往这边来了,太子殿下的宫里……属下无能。”
“什么?!”
小德子跪在地上不敢看我。
“去看看他。”胸口一阵紧缩,无形的恐惧紧紧的裹住了我。“去看看他!快点!”我嘶声吼道。
小德子迟疑了一阵,脚下并没有动作。
我冷笑,知道他在想什么。“你快点去,我不会有事的。”有武功护体,并且身体健康的人,能有什么危险?眯了眼,我看向仍然没有动作的小德子。“难道你想违抗我的命令?”
小德子冷静道:“主子的命令就是小德子的意志,但是在那之前,作为影卫,奴才的第一职责就是保卫您的安全。”说着,他忽然动了。
我粹不及防,只觉得后颈一凉,整个世界静谧了下来。
次日醒来,室内是一片淡淡的金色光芒,我看着熟悉的房梁,这是我的寝宫……思想停滞了片刻,才猛然想起,我昨晚的所作所为。
“小德子。”我吼道。声音嘶哑的好像如同被大石磨过的粗粒。
“主子,该是拜年的时候了。”我一窒,难以置信的看向这个跪在我面前如从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的男人。
“你该知道你昨晚做了什么?”我冷然道。
他站起身,一边自动服侍我更衣,一边低声道:“任主子责罚,属下罪无可恕。但是,请主子顾及自己身体。”
“你!”我咬牙切齿。“麟渊怎么样了?”
“属下带您回宫后,连夜赶往祥和殿,可是祥和殿内门户大开,烛火全熄,而太子殿下……”
“怎么样?”
“躺在地上没了意识。”
“然后呢!”
小德子看隔壁的屋子一眼,低声道:“我和太子殿下的暗卫一同护送他到了您的宫内。”
“现在的情况怎么样?叫了太医没有?”我一颗心慢慢的回了暖。之前小德子的大不敬之罪的怨恨也小了些。
“恕属下直言,情况危急。”
我心里一下又回到了隆冬。小德子见我这样,急忙道:“太子殿下的身体一向不好,太皇太后、太后、皇上皇后几位老人家早就免了太子殿下的觐见之礼,几位皇子也不用到宫中拜会太子的。可您不同,稍有差池,怪罪下来,恐怕会惹的贵妃娘娘大怒,之后只怕太子殿下也不会好过的。”
“而且现在,太子殿下情况危急,只有您和太医及暗卫知情,若是在这一个月内,太子细细调养,皇上不会发觉的。”
我冷静下来,小德子说的有理,而且,若是声张,母妃必定会发觉,到时若是联合舅舅和爷爷废了太子,恐怕父皇和皇后一派也无法阻止,情况才是真的不妙。此时我不但要表面上装作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依次拜会宫中的长辈,还要找太医把麟渊治好,且不说麟渊醒来能否原谅我,那都是之后才需要考虑的问题,最要紧的还是麟渊的太子之位,没了这个,我更没有立场求得他的原谅。
挂起精致优雅的笑容,我紧紧的抓住小德子,“走吧。”
小德子眼里映出我寒冰似地双眸,这并不是一个合格的三殿下的形象。我用力闭了下双眼,再睁开眼,心中的情绪已经深埋在眼底,他的眼里再次映射出的只是带着春风和煦般微笑的温文尔雅的三皇子殿下。
依次拜别了宫中的各位长辈,我的笑容依然维持不变,宫中的礼仪我也能行云流水般的不差分毫,大概连小德子都不能看出我的焦躁和不安吧。宫中就是这么一个连哭连笑都不能肆意的地方。再离我的寝宫只有十步之遥的地方,我的步伐仍然没有丝毫的慌乱,也不曾有丝毫的加快,就那么一步步状似悠闲的,走进了我的太和殿。待厚重的大门紧紧地闭合,遮盖了世人的眼光时,我立刻运气掠向麟渊所在的屋子。
三个时辰的时间,不知麟渊醒来了没有,在寂静的宫中有没有失落没有我的陪伴?亲爱的太子殿下啊,我知道错了。
推开门,麟渊无神的看向门口的样子让我心里一紧。“渊。”喉头干涩,任如我巧舌如簧也吐不出半句话来。
“你……来了?”
捕捉到他眼底闪过的一丝欣喜,我知道,他还是原谅了我。那个藏着那样心思的我。“麟渊。我回来了。”
“你回来就好。”他怔了半晌,忽然幽幽道。
我心中如释重负。心里飞快的思索着,怎么提起昨日的失误。目光扫向一旁的窗棂,大年初一的天气因为昨晚一夜的洗刷变得格外晴朗,满室的阳光,连窗外的鸟儿都显得格外活泼。是个难得的好天气,如果没有昨晚的事,也许我们现在正在悠闲地看着雪景品着名茗,一切都显得美好。
“渊,我......”我试图找个委婉点的借口,但是想了许久,没有丝毫头绪。“我要去西南边境3年,你可以等我么?”
麟渊复杂的看着我。“珏,你能等我3年么?”
毫不犹豫,“可以。”
他忽的一笑,带了说不尽的忧愁。“你现在才13岁,3年后不过16岁,到时你会发现现在的你多么幼稚,多么不理智,也许……也许也只是你的一时冲动,等你长大了,明白了真正的情爱……你会发现守着一个瘫子是多么荒谬可笑的!我……我昨天晚上失态了,你走了之后我想了很多,我不应该要求你困在宫中,困在这里的只有我一个就够了,你应该是天空的鹰,我不该强求的。好男儿志在四方……”
我混乱的听着,几乎不敢相信,原来麟渊的心思那么深,那么患得患失。“不,3年就够了,即使我是雄鹰,翱翔长空,但也有累了、倦了想家的一天。你在何处,我的归处就在哪里。”
他怔怔的看着我,几乎不敢相信:“真的?!”
“是,我保证。”
“可……可……”他抖着,几乎身子都将要滚下床来,我抱住他瘦弱的身子,手指点上他的唇。
“没有可是。”
触手,他的唇上干裂粗糙,身子亦高温的吓人。我倒抽一口凉气,紧紧地盯着怀中的人儿:“你发烧了?!”
他虚弱的笑笑。“没事的......”
“小德子!”
“属下在。”小德子立刻在门外道。
“太医呢?!”
“别……”麟渊一惊,立刻拉住我的手,拖的整个身体为之一颤。
“怎么?”
“是我叫小德子不要叫太医的。昨晚趁着国宴来一趟也就罢了,乱哄哄的也不会有人在意,今天大年初一,我就宣太医,父皇一定会过问的。”他喘着,断断续续道。
我立刻意识到不好,用内力传音道:“小德子,你说,太医说什么了?”
“回主子,太子殿下天生弱骨,之前又受了大伤,身子大不若以前了,昨日阴雨绵绵本就潮湿对太子殿下的双腿不好,又因殿下在青砖地板上受了大半夜的凉气,因此湿冷之气如体,导致伤寒高热。且殿下的□因为玉势没有及时拔除、磕碰导致重伤……如果不好好修养三个月,恐无法自行排泄……”
什么?!我脑中立时想起一个月前,麟渊受的如钗之苦。若是不好好养……就彻底废了?连之前都不如了么?一向自傲的麟渊怎么受得了?我一走三年,让他如何适应别人的服侍?!
“给我看看。”我干涩道。
“不,没什么的。”麟渊虚弱的笑笑,眼里藏不住的惊慌。干裂的唇边立刻涌起一朵鲜艳的血色——他咬破了自己的唇角。
心里的不祥感越发的沉重,大力的掀开麟渊下 体覆着的锦被。
“不!!”麟渊低吼着,恍惚间他的声音像昨日一般的绝望。
待我看清眼前的情景时,只觉得胃里面一片翻腾,眼前漆黑一片。麟渊原本粉嫩的分 身此时泛着黑紫,尿垫下一滩殷红的血迹,腥臭和尿骚味夹杂在一起,刺激着我本就脆弱的神经,他分 身的中间,玉势生生的刺穿了内壁,盘桓在那里。
我想尖叫,想大吼,却只能通通卡在嗓子里,咯咯作响。牙龈被我咬的生痛,嗓子里一股腥咸涌进口里。
“小德子,这就是你请的太医?!”我的声音刺耳的难听。
“……”门口小德子沉默了。
“别……别怪他!”麟渊艰难的喘息着。“我……是我坚持没让他请太医。”
“什么?!”
“若是有人知道了,父皇会怪罪于你……”
“今天早上小德子那番话也是你教的?”
“是……”
麟渊啊麟渊,是我害你成了这样,你却还如此为我着想。思及此,我抬手狠狠地掴了自己两个巴掌,颊边木木的却没有心里更疼。我都做了什么?!
10
“不要……难过。”他虚弱的安慰着我。“……不怎么疼了。”
抱住麟渊的身子,要小德子打一盆温水来,我用绵软的帕子沾湿了,小心翼翼的帮他擦拭着额上的虚汗,几乎刚一拭干净的额头,不到一柱香的时间,又汗水淋淋了。他紧紧的咬着牙,一声不吭,眷恋的看着我,仿佛多看我一眼,他就能减轻痛苦一般。
我不敢碰他的伤口,又不能请太医,只得拖到太阳西下,夜幕降临。太阳刚刚落尽余辉,我立刻命小德子把刘太医无声无息的掳来。
这位宫里专职伺候天子的太医医首,看见麟渊的面色先是一惊,我颤抖着不顾的礼仪,让太医直接搭在麟渊的腕子。
只是这轻微的震动,就让麟渊疼痛的轻哼出声。我心疼的吻吻麟渊的额角,把手指放在了他的口里,“嘘嘘……宝贝,你若是疼就咬着我。”眼里酸涩不堪。
太医面色惊诧的看着我,但是马上又专心在医术上。“回殿下,太子殿下的下身受到如此重创,您怎么不……不立刻宣臣来面诊?再晚些,太子殿下的身子怕是废定了。”
我红着眼,低声吼道:“莫要多说,都是我的错,你仔细看看现在渊……太子殿下怎么样了?!”
“殿下,太子殿下此为外伤,并由邪气如体引发风寒,现在当务之急是给太子殿下撤钗,前十日千年蔘汤吊命,并一个时辰冲洗一次伤口,帮太子殿下排出积液。后十日要适量减少饮水,配以草药外敷。”
“如此……能治好么?”麟渊低低道。
“刺伤怕是伤到神经,殿下恐怕以后要小心再小心的调养。怕是恢复不到以前一般,行事,如厕皆需要仔细服侍。”
“那……房事?”麟渊低低的看着。
“恐……不能长久。”
太医说完之后,不仅麟渊,连我也难过起来。
“小德子,带太医去挑人参。”我道。“撤钗之事可有注意的事情?”
“回殿下,只要尽量顺着力量撤钗,不要再伤到太子殿下即可。”
“今日之事,若敢泄露半个字,不用本宫说了吧。”我淡淡道。
“是。”
我待人都退下后,低声道,“忍忍,我这就帮你取出来。”
“答应……我。若是我……废了。一定……一定告诉我。”他说几个字便要喘息一阵,虚弱的让人揪心。
我点头。趁他放松,立刻顺着力道快速把玉钗拔出。
“!!”他疼得打起了摆子,连瘫软的双腿也跟着抖动起来。“呃……啊啊……啊。”他咬着我的手指却一点没有用力,吼间溢出了呻吟。
“宝贝,宝贝……不要担心,我不怕疼的。你不要忍着,伤了身体。”说着说着,忽然泪如雨下。
他虚弱的提了下唇角,我勉强看出是个安抚的笑容。“这么好看的手指,咬掉了可怎么办?”
我听得辛酸,这本就是我的过错,我的懦弱自私才招致如此结果,为什么却要他来受罪?我拿着丝娟的帕子沾了温水,轻轻的拭着他的下 体,可刚一碰上,“呃……”他便低声倒抽一口气,痛的痉挛,身子几乎抽搐的背了过去,瘫软的俩条纤细的双腿跟着好似活了一般乱摆,我只能一边赶忙帮他扶住上半身子,不让他乱动,一边快速的帮他把下 体的血水拭净。
“帮我……帮我躺好。痛……啊……”若不是我内力深厚,恐怕根本听不清他的声音。他痛得已经只能发出些微气声,有时间或只是唇微微的翕动,根本没有声音。
如今他这个样子大大超出了我的意料,前世更没有如此过,本想好好的待他,却没想伤他伤的更深。我也顾不得屋外还有刘太医在,随时可能进来,仔细的捧着他清俊的脸,吻了一遍,尤其对淡粉色的薄唇尤为照顾。
“唔!”他一惊,弱弱的挣动了下。“别……别……”
我紧紧的搂住他。“别动。不然又会痛了。太医去了珍宝阁,不会那么快过来。不妨事的,而且他见得还少么?算算,稍微明白些的贴身服侍的奴才都应该知道了,何况是久居医首的刘太医?”
麟渊微弱的点了下头。“我……我……刚刚太医说了,这身子怕是废了,不能行房事了……若是我连……这都不能满足你……我还有什么资格和你在一起?”他说着,眼睛里溺出了水光。
“太医说的可是不能持久,宝贝,若是小心些我们一样不怕这些的。”我伏在他的身边,在他耳边悄声道。
一抹淡粉染上了苍白的颊,麟渊羞涩的点点头。“我等你三年,若是你不回来,我就算是倾尽全力也要把你从边关捉回来。”他低低道。“还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我的身子又这样子,怕是不能好好陪你玩乐了。”
“陪着你我哪都不去也不觉得无聊。”
我们两个正在情意绵绵,刘太医和小德子已经踏着雪匆匆奔了回来。外头又飘起了大雪,刘太医抖了雪,去了寒气,赶忙端来还冒着热气的药罐子。
“殿下,人参汤药炖好了,快喂了太子殿下喝了吧。”
我点头,舀起一小勺汤药,小心吹凉慢慢喂进麟渊干裂的唇里,有些他没力气喝下,顺着唇边落下来,我仔仔细细的吻上他的唇角,算是帮他拭净了,才停下。瞥了眼刘太医,发现他根本不看我们,状似正认真的研究脚下那两块青花瓷砖。心里暗笑,他是宫中多年的老滑头了,这套‘不该听的不听,不该看的不看,不该说的不说’的功夫倒是炉火纯青了,“说说,太子殿下身子大概怎么调养,小德子,纸笔伺候。刘太医详细的东西,劳烦您仔细写下来,本宫好一一照着照顾周全。”
刘太医赶忙一边说一边快速的记了些,随着刘太医越写越多,他的声音渐渐小了,怕是看见了我铁青的脸色不敢再说下去,一柱香的时间过后,刘太医呈上了写的满满几大张注意事项的信纸。
我则是青着脸,再也没有刚刚心里的柔情蜜意。刘太医拉拉杂杂说了那么一堆,我总结出一点,麟渊若是这次不好好修养一年半载,身子是废定了,可我却要在这关键的时刻离他而去。
“你下去吧。本宫知道了。”我沉默着,待大厅里走了个干干净净,我才涩声道。“麟渊,你听到了么?”
“我知道。”
“你的身子如此凶险,我却不在你身边。”
“我知道。”
“你若是病了,伤了,痛了……我都感觉不到。”
“我知道。”
“宫中行事诡秘,皇后和母妃对你虎视眈眈,我却远在边关爱莫能助。”
“我知道。”
“我后悔了。”
“我知道。”
“但是我不能不去,母妃的势力强大,我……”若我还未答应,事情大概还有盘桓的余地,可如今……
“我知道。”
我茫茫然的听着他一句句的我知道,想知道,我的心究竟要多疼才能麻木,为什么我造的孽,老天惩罚的却是他?让他付出这么深刻的代价?我宁愿前世死后来到十八层地狱,上刀山,下火海,受尽所有折磨,世世死不瞑目不得超生,换他一世平安幸福。
11
顺德三十八年,二月初五。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命三皇子麟珏为南疆督军,随杨志将军开拔边疆,未时三刻启程。钦此。”
一大早,父皇身边的大太监刘总管就来到祥麟宫,宣旨。我恭敬地跪在地上,听他的话音一落,便给小德子使了眼色,让他把人带过去,顺便打赏。
接了旨回到后院,我直奔麟渊的卧房,刚刚帮麟渊沐浴完,还没有帮他洗漱。
“你回来了?”麟渊半靠在软榻上,刚沐浴完的发丝还有些微湿,并未束冠,散漫的披在身前,不似往常般的清爽淡雅,反倒增添了些妩媚。
我点点头,把圣旨随手扔到一边,抱他入怀。“身子有没有难受?”麟渊因为伤势不敢穿亵衣底裤,只捂着厚厚的兔毛毯子,我抱住他,他身子一动,毯子滑下些许露出白皙滑嫩的肌肤,景色一片大好。
“还好。”他温柔的笑道。
我先端过缸子,让麟渊就着漱了口,然后伸手拿过一旁的帕子,浸了温水,拧干,仔细的把麟渊秀气的颊拭净,再接过他有些拳拳的手指,一根根一边揉搓按摩着一边擦干净。这一系列的动作,这个月我已经做的无比熟练。一想到明日之后,我再也无法这么侍候他的时候,心里一阵憋闷。
“什么时候走?”他好像漫不经心的问道。
但他忘了,我正抱着他,怎么可能没有察觉他身子微微的抖动,和眼角点点的湿润?“未时三刻。”小心的吻吻他光洁的额角,尽量安抚他的情绪。
“我去送你吧。”他的手指虚虚的握在我的手上,有些颤抖。
不语,我小心的把他的毯子紧了紧,满脑回想着前世的记忆。大约是我的决定不同了,本来该是顺德三十八年四月大胜了南疆外族人班师回朝的舅舅,在过年前就回来了。不仅时间提前了,而且记忆中本不该有我从军这一出,但是如今,我却被父皇指名去镇守边疆磨练,这是不是意味着,我的记忆并不可靠了,那些人那些事,随着我的决定,慢慢的朝着另外的方向发展?这一臆想顿时让我的血液倒流,那么一直认为占着的先机,就如此从指缝中溜走了?
“帮我穿衣。”他仔细的看着我,眼里有着不易察觉的水汽。
我小心的帮他着了中衣,并没有给他穿亵裤。长长的衣摆虚虚掩着两条病弱的瘫软的细腿。
“我的伤好了大半,没事的。”他按住我要离开的手。咬着唇,坚持道。“让我去送送你吧。”他语气柔软恳切,听的我几乎心间一酸。
“你的身子不好,我怕再伤了你。”
“我没事的。”他突然提高了嗓音,“本宫要看着你离开!”他的语气坚决,不容置疑,甚至连自称都用上表示他的决心。
“……”
“你若是不肯,本宫自己就算爬也要爬到宫门口,亲眼看着你离开。”他语气严厉,一双柔情似水的凤眸让他瞪得浑圆。
我无奈一叹,吻住他的眉眼。“我只是怕我走了,没人照顾你,那轿子太颠簸,外头天寒地冻的,风有那么大,你又伤了身子。”
“我的身子我自己知道。只有亲眼看着你离开,我才甘心。”
“好。”
拗不过他,只能答应。扶他坐起,让他整个人靠坐在软垫上,我慢慢托起他的腰身,他颤颤巍巍扶住我的肩膀慢慢用力,小心的帮他穿上柔软的绢制亵裤,再垫好尿垫,整个过程中尽量不碰到他受创的小东西。
“呃……”他低低的哼一声,脸色有些灰白。
“怎么了?”我急忙欲查看他的创口。
他摇摇头,固执的用手按住亵裤,不让我看。
“是不是碰到伤口了?我说不要…….”
他伸手打断我的话。“不是,只是动了下,脚有些扭到了。”
我知道他马车上的伤很严重,夺走了他双腿的几乎所有行走能力,庆幸的是还余下些许感知力,冷热痛痒还是有的,但是这更加加重了麟渊的负担,扭到或稍微磕到,对于他的腿都是极大的伤害,疼痛自然不必说,因为骨盆和腰椎的伤害,压迫了他两条腿的经脉,磕磕碰碰的更不容易好了,通常都是青青紫紫的一大片。
于是,我赶紧查看他的脚踝。还好,只是有些微红,并没有肿起来。我心疼的跪在地上捧着他的玉足揉揉捏捏了半天。
“我把小德子留下吧。”我实在不放心。想了想,最终决定留下小德子。虽然他是我和母妃维持表面关系的唯一联系,我虽然顾及母妃的关系,但是总不能眼睁睁的放着病弱的麟渊不管。而且若是他出了什么事,小德子一定会第一时间飞鸽传书,总比他身边那个小路子,完完全全听麟渊的话,什么也不说来的强多了。
“不行。我知你想什么。”他慢慢从疼痛中缓了过来,细细的喘着气拒绝道。“小路子在我身边就够了,边疆不像宫里那么太平,至少有父皇可以镇得住他们,你远在边疆,战事又频繁若是没了小德子,你想让我天天担心的吃不下睡不着么?”
“可是……”
“没有可是。”他目光坚毅。“麟珏,我是太子,宫中十年,你母妃都不能废了我,自然有我的手段在里面,只区区三年,你觉得我会有什么大事么?但是边疆,绝对不是儿戏。你莫要胡闹。”
“是。”
回想起来,那个清晨,作为以后渊帝的霸气沉稳和气势久久的震撼了我,让我选择了服从。
未时三刻。
纵然万般无奈,我和麟渊的身份再怎么金贵,也不可能留住时间的脚步。我穿上厚厚的裘皮站在了城门边。
厚厚的漆红色大门,随着太监的高唱声中打开了。城门下,黑漆漆的士兵们徒然寂静下来,森森的一片肃杀之气。此时,我才真正感觉到,杀戮的气息扑面而来。
“开拔!”舅舅浑厚的内力顿时传遍整个城郊。
“开拔啦……开拔啦…….”接着一声声的,城下们的士兵们吼着,慢慢传遍每个角落,号角声呜呜的传遍整个京城,以雷霆万钧只是向城里的妻子儿女告别,最后在隆隆的站鼓声中,城下的将士们渐渐安静下来。所有人静待着大将军的动作。
这就是,让敌人闻风丧胆的,黎国第一铁骑!!
我转过身,紧紧的拥住轿内纤细的身子。“保重。”
麟渊羽扇般的睫毛狠狠地颤动了下,低声道。“保重!”
慢慢的放开他,我好像看见了他,眼下晶莹的水渍。但,下一瞬间,那又仿佛是虚无。麟渊抬起脸,淡定从容。“我等你回来。”
心猛地一颤,我点头。转回身,马靴一下下敲着城墙上的青砖地面,铿锵有力,就好像一下下砸在心间的大锤,一步步的,我面无表情的走到舅舅的身旁。身后,仍能感觉到那专注的视线。
木然的随着舅舅走下城门,上马。
我在一片马蹄声中告别了城楼上那明黄的影子,一次也没有回头。
12
杨志,是当今皇贵妃的嫡亲哥哥,亦是三皇子的亲舅舅,此次三皇子不满弱冠就做了督军的事情,军队上上下下都是知道的。他们对于这个养尊处优的皇三子没有丝毫头绪,军队上层仅仅凭借着模糊的印象知道,这位尊贵的殿下在京里是位惹不起的主子。
军队里的汉子,每一个都是一刀一枪杀过来的,千军万马中闯出来的,对于权势,他们信奉的是强者为王。这个年纪小小,温文尔雅的皇三子就看起来弱了那么一些,并没有人真正的服他,他在这军队里并没有威信。
杨志也很头疼,他并不是皇亲国戚里那些没有用的二世子,他虽然有显赫的家世,但是军中的威信,是他靠自己的实力一点点累积出来的。他对朝堂上妹妹的小心思并不太在意,也很不上心,但是这次妹妹都求到头上来了,他怎么可能拒绝,于是勉勉强强的答应了这位皇子,樀樀亲的大侄子来军队里混日子。
不出几日,杨志大将军就知道自己错了,他的侄子并不像他从妹妹那里了解的那样,仅仅用出色不足以形容这位皇三子。
从开拔到现在已经有三个余月,大军丝毫没有停歇的用最快的速度赶往边疆,这十几天更是因为边关战事又起,全日无休的急速行军,这位皇子殿下,吃穿用度虽然比照的是大将军,但是这种强度也非是常人所能接受的。他非但没有因此而叫苦连天,反倒快速的跟上了军队的步伐,除了脸上有些倦容以外,其余看起来没有丝毫不妥。
他想,他的妹妹或许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她的儿子。或许朝中上下,包括那精明的皇帝也没有看透他的三子。这个想法让杨志彻底战栗了。他才不过十三岁的年龄,竟然有这样深沉的心思,只要他想,这帝位大概已经在他的掌控之中了。
四个月后,大军回到驻地,杨志决定冒险更改计划,不再把麟珏放在最安稳的大后方,转而将这位出色的侄子拴在自己的身边。杨志出现的地方,则是南疆最不安宁的边镇重地——古宁塔。他知道这是个冒险的行为,但是不知为什么,这位三殿下的眼神让他有一种错觉,甚至时常忘了他不是一个镇守边关经验丰富的大将而是一个未及弱冠的孩子。
顺德三十九年,农历初一。
军队里不过年三十,因为没了亲人,年三十更显的荒凉,影响士气,所以大年初一在将士们心中便显得格外重要了。
这天大雪纷飞,宁古塔这个山城格外的阴冷,由于是黎国的农历春节,军队里一片喜气洋洋的。傍晚时分,杨志派一小队士兵驻守瞭望台,然后就出了城,到邻近各个要塞看完士兵鼓舞士气。
乐极生悲就是这么写的吧。
杨志前脚刚走,带走了城里一万五千精兵中的三分之一,后脚蛮夷的军队趁着夜幕,扰人视线的大雪,闪电般的出现在了古宁塔不远处的山地上。
像最恐怖的梦魇一般,乌泱泱白茫茫的一片,如果不是瞭望塔上士兵们发现了灶台的痕迹,谁也不会看出那十万大军的影子。
瞭望塔上的军官觉得瞬间全身的血液都逆流而上冲向他的脑子。
兵临城下。
整个古宁塔只有一万精兵和一个副将驻守。不论战斗力和经验都根本不是蛮夷的对手,最最重要的是,被困的还有黎国尊贵的三皇子殿下,那个很有可能成为下一代帝王的三殿下,麟珏殿下!
古宁塔失了,可以再夺回来,但是三皇子麟珏一旦被俘,那么,后果将不堪设想。
此时更糟的情况出现了,杨志和那五千精兵与古宁塔的官兵失去了联系,派去的信使一个也没有回来。
13
顺德三十九年,农历初二,晴。
空茫洁白的大地上,清晨第一缕金色的光线从山坡上露了出来,若是放在往常,这样的天气,对于古宁塔的三万军民来讲是个难得的好天气。
但现在,城中一片死寂。
麟珏换了常服随着守城的将士来到城头,凛冽的寒风吹拂着这位少年皇族精致的面颊,少年遥望着不远处同样僵持着没有动作的蛮夷士兵,眼底尽是千年不融的冰寒,传说中神似帝王的薄唇,竟然微微的勾起,露出了个如同风雪般冰寒邪气的笑容,那宛若实质般的杀气直指对方首领那抹鲜红的旗帜。
站在一旁的副将乔郓城,看的一阵心惊胆战,一阵寒气慢慢从他的脚底心一寸寸淹没到他的头顶——那个旗帜……那鲜红的旗面上漆着金色的夜鹰,别人也许不知道,但是他跟在杨志大将军守在边关五年,这面旗再熟悉不过了,那是他们的宿敌耶律大皇子耶律鸿鹰的标志。
乔郓城不由自主的倒抽了一口凉气。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啊。
“他是谁?”俊美的少年仍然噙着笑容,眼前的景象仿佛丝毫触动不到他半分的镇定从容。
“回殿下,他……他是我们的老朋友耶律鸿鹰的军队。”乔郓城苦笑道,他从心里开始佩服这位皇子了,敌我双方的实力差距如此明显,他还能稳如泰山、临危不惧,对于一个十三岁的孩子来讲,难能可贵。
“哦?就是那个一夜间屠城十万的那个耶律鸿鹰?”少年仍然是笑意盈盈,眉毛都没有皱一下,云淡风轻的好像是在谈论天气。
“是。”
“那我倒要会会他。”说着,漫步走向了通往城下的台阶。
“殿下!万万不可,现在还不知道耶律王子是不是知道了您的身份出兵抑或是碰巧出兵古宁塔。”乔郓城慌忙亦步亦趋的跟在麟珏的身后,低声道。
“愚蠢。”少年停住脚步,一甩长袖,侧过的半边颊上让阳光镀上了一层金辉,一时间好似仙子一般。红唇中却突出让乔郓城惊惧不已的冰冷语言:“若是没有足够大的利益,耶律鸿鹰会在这么美的天气里杀到古宁塔,我们又巧合的和我那亲爱的大将军的舅舅失去联系了?你的脑子难道是装饰?”
乔郓城直觉心里一阵紧缩。“什么?!”
“我以为我说的够明白了。”少年冷哼一声。
“您说……”
“我们这里有奸细。可能是你,也可能是他……”少年皇族如同冰凌般的眼神扫向在场的将士,被扫到的人群一阵骚动,每个人神态一致的一阵瑟缩。“总之耶律鸿鹰的目的很简单,要么屠城,要么把我交出去。”
“哼,他知道我在这里,或者,他就是冲着我来的。”
此时的少年心情阴郁,他知道这个耶律鸿鹰。记忆如潮水一般涌了上来,一幕幕透过记忆鲜活生动的重新浮现在了眼前。
在前世他登基的时候,那时候内纲不稳,那厮就趁着这个机会整日在边境兴风作浪,后来耶律成为战俘,结果登上金銮宝殿的第一句话就是,要麟珏与他和亲。
该死的,难道他们蛮人都喜欢男人不成?!麟珏当时失态的一时失手生生把金銮殿上的那玉石宝座椅的扶手捏成了粉末,文武群臣立刻噤若寒蝉,生怕这位少年天子一怒之下杀光所有看见他丢脸的臣子。
却不想,耶律鸿鹰看到他的这一手不但不害怕反倒愈加的兴奋起来。“麟珏,早晚有一天你会臣服在我的身下。”
少年天子的理智顿失,一掌将其重伤,宣布处决。但不料,由于看守的疏忽,竟让那群叛逆成功的把他救走,自此拉开了长达十年的持久战。
回忆完毕,麟珏冷哼一声,甩掉那令人厌恶的画面。他记得,第一次遇见耶律鸿鹰应该是在顺德四十一年,麟渊交了兵权,麟珏以太子的身份来到边关视察时才对,如今历史一切都改变了,居然他让提早了三年相遇。这回,他一定要这个耶律没机会妄想便把性命留在古宁塔的城墙下,有来无回。
一旁的副将乔郓城并不知道这位皇子在想什么,他只是觉得麟珏的脸色一瞬间阴冷的可怕,竟然比一向肃杀的将士更透着丝丝阴冷的气息。
“殿下……”乔郓城一向自认为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男子汉,此时的他不情不愿的承认,他有些怕了。“那我们怎么办?”
“如果我说,我是不会和他见面的,你会怎么样?”少年突然笑颜如花。
乔郓城心里大松了一口气,“古宁塔里有密道可以通到近郊以西十几里外的小庙中,殿下从那里再奔西赶上三四天的路程,应能到达卫城,那里的守军比这里一倍有余,即使是耶律也不敢轻易进犯。”
“混账。你是要本宫逃么?”
“……”
“你以为,我走了,以他的性格,会放过这城的老百姓?!”
乔郓城白了一张脸,耶律鸿鹰之所以这么有名,就是他极为出色围城战术,和著名的怪异毛病。一旦被攻破的边城,耶律鸿鹰的大军会在最短的时间里带走所有的财物,他不会占领城池,每每只在城中修养五至十天,偏偏这个人还有病态的洁癖,待他撤出城中以后,黎国的军队再度进驻城里时,那里通常都是一座死城——顾名思义,城里一尘不染,没有血腥,没有人烟,甚至连蚂蚁蛇虫也没有,只有死一般宁静的建筑,城里的活物就这么凭空的消失了,好像从来就没有过一般。(这搁在现在来讲,就是一个病的比较严重的强迫症患者。- -|||)
“他大概会我们耗上半个月,等我们弹尽粮绝的时候在一举破城。”麟珏一向冰冷严肃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微笑。“这是我们最后的机会。”
他的战法,麟珏在十年的僵持中早就熟悉的无法再熟悉了,“所以,听我命令,把城里所有的砌墙的工匠找来。”
“您要干什么?”
“围城。”
14
砖瓦工集合起来也就不到三四十人,麟珏数了数,他需要的根本不止这么些人,但是这里不比京城,只是个边防小城,能有这么多人已经很是不错了。
于是,麟珏带着中的一些士兵和砖瓦工开始抢攻工,乔郓城一开始并不知道这位殿下再干什么事,但是十几日后,慢慢看出了端倪。不由得惊叹这位少年皇子的巧思。
他带着军队学习和泥砌墙的技巧,然后每人负责半面墙,在城楼的内侧又一起一栋城墙。这座内墙离原来的内墙有五丈宽度,地上布满了削尖的竹筒,森森的矗立在城墙和城墙之间,从高处看去颇有些渗人的意味。
懂得兵法的乔郓城几乎立刻就看明白了这攻势的作用。五丈远的宽度,普通的士兵是决计越不过来的,即使探着身子也够不着,这就意味着,耶律的兵无法攻破城门。他们又可以多坚持几日。
一旁的麟珏看着副将闪闪发亮的眼睛,淡淡的笑了下。“这个方法虽好,但是仍然低不过五万大军的进犯。若是他们真的不要命的冲上来,这五丈的宽度,很快就会被士兵的尸体堆满。”
“……”
“所以,待他们第一次攻城结束后,若是还没有援兵到来,你就把我交出去。”
“什么?!这可万万使不得!!”
这是乔郓城第一次看到麟珏笑的那么俊美,就好像连天边的太阳也不及他的笑容耀眼。“放肆,古宁塔城里的人民的命就这么贱,千千万万人的性命也不及我的重要么,那么你和你手下朝夕相处的那些士兵呢?他们的命呢?”
“可……”
“我的命尊贵,就尊贵在这里。”麟珏细细白白的手指指向自己的身子。“我一个人,能换回你们千万人的命。”不徐不疾的语气里带着卓绝的风姿,让在场的士兵们永远的记住了这个太阳般耀眼的少年,也使这句话渊源流传下来。“这是我身为皇子的骄傲。若是我死了,告诉我的母妃,我无憾。耶律若是那我交换任何条件,你的回答都应该是拒绝。明白么。我不会让他有机会以我相威胁,让黎国蒙羞。”只是,若是那样,他最心疼的麟渊将会如何呢,麟珏垂下眼微微的笑着,若是如此,只愿老天爷再许给麟渊一个好人,守着他麟渊幸福安康,然后让他忘了他。
“如果不想我被那个耶律抓去。就快点建好它,等着杨将军回来。”
果然,在内墙建好的第五日,耶律的军队就扯开了白色幔帐的掩护,杀气腾腾的冲了过来。
那白色军队中首当其冲的便是那耶律鸿鹰一身血红的战袍,和他□枣红色的战马。一片隆隆的锣鼓声中,蛮子的军队冲了上来,麟珏站在内侧的城墙上,明黄色的朝服熠熠生辉,好像呼应那血红色一般,绚丽夺目。
城下的耶律鸿鹰邪魅的一笑,他对那城墙上的明黄越发的渴望了,那人的一言一行,一切的一切他都让城中的探子汇报了,最让人钦佩的是他的守城之计,如果不是有那个内应在,恐怕这次他和这位黎国的三皇子殿下谁胜谁负还是未知数。
但是,这次他赢定了!
枣红色的大马迅速接近了城门,一个暴喝,耶律鸿鹰勒住了缰绳,飞身上了城门,直直的向明黄色的身影掠了过去。
忽然,那明黄色的身影微微一动,剑气如虹,在周身织起一层密密的剑网,让人无从下手。
耶律鸿鹰只得停在了城楼的外墙上,一站在上面他便心知不好,这外墙上涂了厚厚一层油脂,白花花的,在远处根本看不真切,到了近前才发现,滑腻不堪,根本无法立足借力。耶律心里一惊,探子并没有说到这一层,难道是,黎国的皇子已经知道他派去的人的底细了?不,这不可能……
耶律正在想着,忽然听见对面麟珏一阵朗笑,手里的剑气闪过一阵银光,站在内墙上的一个副手连惨叫都来不及,无声无息的跌落在了城墙间森森的夹缝中。
“抓住他。”麟珏一声令下,身旁忽然多出了几条黑影,如同鬼魅般的出现在了城楼内墙上。
“你以为这些就能抓住我么?”耶律鸿鹰低笑,仿佛身后哀鸣的不是他的军队一般。
他长身纵跃,居然一下子来到了麟珏的面前。“我的轻功可是能让那些小玩意就束缚住的?”说罢,快如闪电,一掌向麟珏的胸口拍去。
麟珏冷哼一声,身形未动,身边的几个人影瞬间纠缠上来。“哼,抓住你简直是轻而易举。”说着,一闪,也加入战局。
身后是数以万计的大军,身前是不分伯仲的死敌,两个人越战越勇,只见光影见已分不出两人的招式,你来我往的一招一式都透着肃杀之气,没有丝毫他人插手的余地。
两人转瞬间过了百余招,耶律鸿鹰暗暗心惊,他一开始并没有注意到这位少年皇子,探子传来消息时,他只是以最有利的局面进行了估算,如今看来,这十四岁的皇子,并不如他想的那么天真,是他轻敌了。今日若不除他,必遭大患。思及此,他随即运足全身劲力,猛地改变招式,放弃了守势,不管不顾直捣黄龙,以手腕为钩,乌色的长指为爪,妄图一招直掏麟珏的心肺,痛下杀手。
麟珏忙扯手回防,但是耶律鸿鹰来势凶猛,竟有一份同归于尽的气势,饶是麟珏再快也来不及了,麟珏只得用双臂护住心脉,他只觉腕上一阵剧痛,劲力撞击着他的胸膛,让他一阵眩晕,有毒!麟珏胸口一窒,忙运功护住心脉。此时的耶律鸿鹰破绽百出,麟珏抬腿运足力气向他腹部柔软处一踢,生生的减缓了手上防护的力气。
两人同时退开,纵观二人伤势,双方谁也没沾上便宜,麟珏的双手腕处被穿透,殷殷的透着青色的污血,胸口的衣襟被撕裂,雪白的胸膛上也有几道乌黑的伤痕,差一点点便被对方掏去心肺,而耶律鸿鹰亦没有好到哪里去,他张口一片鲜血,在雪白的地面上尤为突出,外表虽未受什么伤,但是麟珏的这一脚伤及他的脾肾内脏,内伤亦不轻。
耶律鸿鹰慢条斯理的拭掉唇角的血渍,哼笑。“你若是不降,古宁塔将不复存在。”
“若是如此,你尽管试试。”麟珏亦挺起腰背,修长的身材在城墙上迎风而立,俊美的脸上流露出不屑。“我黎国威严,岂是尔等可以辱灭的?!”说罢,长啸一声,“如今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远处战鼓震天,号角嘹亮,这一战,已从清晨拖至夕阳西下,内城的壕沟里尸横遍野。但是耶律的军队好似没有看见一般,仍旧一波波快速的涌上来。
麟珏到底还是十三四岁的孩子,此时的他痛恨极了这弱小的身躯,若是之前,他大可以与耶律酣战一天一夜不显疲态,但是这身子终究不是耶律十八九岁壮硕的青年体力的对手,夕阳落尽最后一丝余辉,夜晚笼罩大地时,麟珏已经渐渐不支。
他忽然抽身战局,急速的向后退去,身后数条黑影即可掩护着他向耶律鸿鹰扑过去。耶律鸿鹰忽然大喝一声,麟珏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外墙的上面周围徒然增加了许多红衣的侍卫。
“黎国的皇子。”耶律鸿鹰笑道。“你以为暗卫只有你有么?戏就演到这里,谢幕吧。”一阵朗笑,“我的红衣卫士是不可战胜的。”他吼道,身后的号角好似响应似地,呜呜的长鸣起来。
一阵微弱的星光下,麟珏遍体生寒,那些红衣卫士竟似不知道疼痛似地,木然的眼神里透着死气。
该死!麟珏心里一凉,他大意了,原以为耶律鸿鹰那变态的尸术还未练成,没想到历史又一次偏移到了他未知的方向。“退!”大吼着,他夺过城墙上的火把,用力掷向外墙,随着暗卫的退回,火把落在了充满油脂的外墙上。
麟珏用尽力气吼道:“传我命令,封锁内墙!”话音刚落,耶律鸿鹰一阵抽搐,狂喜的神情变成了惊怒。
“你!”
外墙上那蛮子的军队,好像飞蛾扑火似地,纷纷坠地。红衣卫士也瞬间燃成了火炬,五万大军瞬间只剩下灰烬和零星还未爬上墙的一小撮军队,不足千人。
“哼,不可战胜么?本宫倒要教教你,什么叫不可战胜。”麟珏拼着最后的力气,一把把耶律鸿鹰按倒在地上。
耶律鸿鹰妖媚的过分的脸上颜色连番变了几变,终于定格在了似笑非笑的神情上,“黎国,三子,我耶律鸿鹰记住你了。”说着突然暴起,身子拧成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一口咬住麟珏的颈子,“你是我的。”(请自行想象大蛇丸同学)
麟珏颈间一阵疼痛,瞬间失去了知觉。手上的一轻,耶律鸿鹰狂笑着穿过了火墙,阴寒的声音远远传来,“有朝一日,我会要你悔不当初......”
15
【殿下病危】薄薄的一张纸签上,只有潦潦草草的四个字,麟渊眼前一片漆黑,只觉得这都城的早春冰寒一片。耳边嗡鸣作响。
“谁……谁的口信。”麟渊费力的支住身子厉声道,蜷缩的指紧紧的扣住薄薄的纸片,一点点泛着青白,声音止不住的颤抖。“可验明实情?!”
祥和殿内一片寂静,小路子紧张的咽了咽口水,狠下心低声道:“回主子,是三殿下贴身的影卫,德奇骏公公传来的消息,不会有误。”
“……”
随着纸片的飘落,小路子的心跟着缩紧了,就如那一团皱皱巴巴的信纸。他不敢抬头看主子的表情,但是跟在主子身边这么多年,他是知道主子的心意的,主子从小对很多事情都不很在意,唯独三岁那年西宫传来消息说是生了位皇子,皇帝赐名为珏,要知道,珏这个字是黎国开国皇帝的名中的一个字,皇帝的想法不言而喻。那日,主子练习走路的时候狠狠地摔了一跤,半天没有起来,当他去扶的时候,主子拍开他的手,冰冷的神情让他至今难以忘怀。主子说:“以后你不用服侍我了,只要盯着那三子的一举一动向我汇报。”
他是皇太子的影卫,并不能算是真正意义上的宦官,也没有受阉割之罪,这种事情更是他的任务之一,所以他当即领了命化身为宫中最不起眼的角色,每日汇报给主子,这位新生皇子的一举一动事无巨细。
渐渐的,他发现,主子的心一点点偏了,慢慢的不在乎这位三殿下的小动作,反倒是越发的纵容起来,三殿下要向大臣示好,主子便想办法让某大臣的把柄落入西宫的手里……三殿下被考校功课受到责罚,主子便亲自磨了墨费力的一字一字把教书师傅的问题思路及回答方法写在纸上夹进书中,隔日不经意间掉落在三殿下的身旁。可是随着年龄的越长,三殿下对待主子的态度越来越恶劣,每每主子不多说什么,只是默默地承受,但是他看得出来,主子是难过的。
直到主子为了三殿下,伤了自己的身子,使虚弱的身子更是雪上加霜了,三殿下从昏迷中醒来,好像变了一个人,不仅不再羞辱主子,反倒对主子百般的示好。对主子更是殷勤照顾,关爱有佳。
那时,主子的笑容常常明亮温柔的让人不敢直视,他觉得,主子变了,变得幸福了。如今,噩耗传来,主子该是怎样的伤心欲绝,他不敢想。
“你退下吧。”半晌,麟渊的声音幽幽道,仿佛了无生气的木偶。
“主子……您……”
“我没事,退下!”麟渊冰冷的声音再次响彻大殿,带着不容拒绝的威严。
“……是。”小路子只得慢慢退下,静静地留他一个人。
殿中的长明灯散出点点光晕,却温暖不了麟渊的心。他纤细的身子抖着,一点点蜷缩成一个团。他顾不上腰脊的剧痛,只想把自己越缩越紧,他冷的要命,好像全身的温度都被夺走了,心里空落落的失了大半。
“珏,你说过的……要我等你。”这位一向坚强的皇太子呜咽着,哭的像个孩子。“你要平安的回来……我求求你好不好?”
相对于麟渊这边,麟珏已经启程快速秘密的在返回京城的路上了。
他的皇子身份已经暴露,再呆下去恐怕是祸不是福了,所幸的是守城战结束后,由于耶律大军受到重挫黯然退回了边境,杨志将军也及时的回来。贵妃娘娘在得知自己的皇儿病危后,失手掐死了自己最心爱的画眉鸟,晕倒在西宫,一阵兵荒马乱,皇帝震怒,增兵压境南疆。
此战使麟珏一战成名,他著名的围墙战术只折损了不到一千士兵,却大大的挫败了敌人的士气,歼敌四万余人,一时间麟珏的名号,邻国左右,无人不知。
但是其他人不知道的是麟珏付出的代价亦是极为惨重。他被耶律鸿鹰重伤了的三处,除了手腕不断冒出黑血中毒尤甚,颈部更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的腐烂,药石罔效,景色可怖,性命攸关。
(以下换回亲爱滴第一人称视角)
颠簸不堪的路面上,一个不起眼的马车形色匆匆的行驶在官道上,驾车的正是三殿下影卫,他紧绷的脸上隐隐透着焦急。
“殿下,您好没好一点?”小德子在一旁轻声的说道,生怕惊扰了我的休息。
“耶律鸿鹰的尸毒天下难解,你们就算是奔回去,只怕也于事无补了。”我痛得眼前一阵阵眩晕,汗水早已湿透在我的亵衣,粘腻腻的贴在身上。“谁让你们那么嘴快,居然告诉了麟渊……”
“不会的,不会的,殿下。”小德子一旁听了,煞白了一张脸,一个劲的磕头。
“你别盼着我恢复过来,若是恢复了,我第一个整治的就是你。”
小德子勉强笑道:“若是这样,咱家也甘愿了。”
“小德子……若是我……”我叹口气,死字还未出口,小德子就惊慌的捂住了我的嘴唇,大大的眼睛里充满慌乱,呵,我一向稳重的影卫首领啊,如今的表情真是百年难得一见,只可惜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在看到。
目前的伤,其实只有双手腕处和颈子上三处,若是寻常的伤口,疼痛几日也就痊愈了,可是那个阴毒的变态,居然在手指上喂了毒,最后竟然还在我脖子上咬了一口,试图把尸毒灌进去,我想着就一阵火起,比起前世这位大王子越发的不像人类了。不过他也没再在我的身上讨到便宜,光是那一脚,运了我十成的劲力,他腹部的那些内脏怕是全都要报废了,不死也是个病怏怏的主了。
这尸毒我依稀还记得方子,但是不知道这身子还能否撑到京城……我的体力一点点流失,渐渐的眼前一片昏暗。
就这么昏昏沉沉的,疼的晕了,不消片刻又会被疼醒,我颈子上的伤小德子用了天山雪魄的疗伤圣药不要命的抹,到底只能抑制住一阵,身子渐渐的衰败下去,我感觉到身体一日不如一日,身上的痛感也渐渐的麻木了。
我想,这大概是大限了,“京城……还没到么?”我用尽力气,声音却细若游丝。眼睛前面也模模糊糊一片。
“主子,还有两天,马上就到了。”
“小……路子,我大概不行了。”努力牵起嘴角,“身上……已经没有感觉了。”
“不……”
“若是,我……你就去麟渊那里吧……跟着我……陪葬,多没意思。”
“不……”
“若是麟渊难过......你知道怎么做......让他忘了我,”
“是。”
“代我……好好照顾麟渊……”
“若是这样,你为什么不亲自来照顾我?!”熟悉的声音自帐外传出,一阵滑轮碾压的声音由远及近。
“小德子……不要……不要让他看见。”我道,“渊……不要……不要看。”
滑轮的声音停止了,我依稀感觉到眼前一亮,马上又暗了下来。“…….渊……”我努力伸直了手腕,却触不到任何东西。
“殿下,是老臣。”
我松了口气,“刘太医,您啊……”
“是的殿下。”
“我大概……毒及肺腑。这一切要考校您的工夫了。”
“殿下说笑了,德奇骏公公已经把尸毒的方子命人快马送到了臣的手上,臣一定尽力而为。”
我一把拖住他的手腕,“求您……”
“是。”
“我……丑......不要……麟渊……吓到。”拼尽全力,我努力保持着眼前的清明,断断续续道。
“是。”
理智在听到他的保证后,彻底的断了线,一阵眩晕,我失了意识。
16
“刘太医……”麟珏低声道,伤口的疼痛虽然止住了,但是五脏六腑灼伤的感觉,仍是让他汗湿了里衣。“为什么不见好?”
身为太医医首的老太医一脸凝重。“回殿下,原本尸毒与您腕上的毒两者相克,倒也平衡,但如今我给您解了尸毒,另一种毒素立刻顺着经脉游遍全身……速度之快,唯有以天山雪莲百毒不侵的圣物吊命,却也无计可施了。老臣惭愧,这种毒素毒性奇特是臣生平仅仅是听说过,没想到还能有人将此毒配出来。”
“解不了?”
“殿下,此毒乃南疆多种毒素调配而成,名为【十年】,无药可医。”
“什么意思?”
“种此毒者可以持续十年,十年一过毒性自解,但因为毒性剧烈,据说没有人能撑到第十年,便被一年胜过一年的疼痛折磨致死。”
麟珏面色一沉,怪不得临走时那个妖人放狠话说他会悔不当初。冷笑下,忍住五脏六腑的钝痛,低声道:“太医,今日之事不可宣扬出去。”
“是。”
“要是走漏了风声,就不仅是您一人的性命堪忧,恐怕会给您的亲人带来不必要的无妄之灾。”我费力的提了提唇角,“母妃,父皇,太子殿下,主子们要是问话,你知道怎样回答的吧?”
“是。”刘太医眼神闪过一丝疑惑,却聪明的什么也没说,立刻恭敬地答道。
早春的阳光并不厉害,白花花的照进红色的菱形窗子里,更透得依躺在窗边的大床上麟珏的脸色苍白如纸,脆弱的好像一碰便会碎了。忽的,睡着的人儿皱起了眉,淡色的薄唇紧紧地抿在一起,脸上虽然面无表情,但是不一会儿,额上便冒出了细细密密的一层冷汗,一双半瞌的星眸猛的睁开,乌黑的眸子好像暗黑宁静的深渊,透着一股肃杀的冷凝。若是仔细看,麟珏并没有清醒,只是无意识的忍耐着又一波疼痛的侵袭,竭力维持着理智。
半晌,疼痛终于过去了,麟珏放松了紧绷的身子,松开形状姣好的眉毛,微微的喘了口气,少年修长消瘦的身形有些控制不住的微微颤抖,他并不理会,只是低哑道:“更衣。”说着起身而立,身下汗水泅湿的被褥,彰显着某些显而易见的事实——中毒以来的一个月麟珏夜夜被折腾的无法入眠。
麟珏站在一人高的铜镜前,阴郁的发现镜中少年本就劲瘦的身材,更加单薄了,面色同样青白的可以与东宫的那位太子殿下相媲美,这样子去见麟渊,怕是会露馅的。
“小德子。”麟珏的声音低低哑哑的,透着气若游丝。
“是。”
“去拿些胭脂来。”
“是。”
不一会儿,小德子的身影又出现在大厅上,手里捧着一盒红艳艳的胭脂。
麟珏修长的指控制不住的抖着,连带着整个胭脂盒也抖动的厉害,他不是不想停下来,但是压制体内的痛处已经耗费了他所有的心神,虚弱的让他再也无法控制住好像痉挛般抖动的手指了。
麟珏仔细在青白的脸上抹上一层淡淡的红晕,脸色显然变得有些血色了,他长舒一口气,低声道:“小德子,这样子脸色好些了吧?”
小德子跪在一旁,大眼里满满的心疼,“是的。”
“我去见麟渊,若是撑不住了,我咳嗽一声,你机灵点,带我回宫别让他看出了异样,免得他担心。”
“可是……”
“小德子,你若是敢向麟渊透露半点消息,我定不会饶你!”麟珏厉声道,额上又出了一层冷汗。
“你瞒着我什么消息?”清清冷冷的声音从屋外传来,让屋内的两人均是一愣。
“……渊。”麟珏怔住,看着门被小路子打开,俊美的太子殿下端坐在他送的红木轮椅上,一脸冷凝。
“若是你不说,我便亲自检查检查。”说着,一招手,身后迅速出现一个人影,赫然是麟渊的暗卫。“他是父皇为我培养的影卫之一,精通医毒,既然刘太医诊不出病来,让他试试好了。”麟渊轻轻笑着,眼底却是化不开的冰凌。
麟珏没有料到,他亲爱的太子殿下还有这么一手,不由的往后退了一步,苦笑了下。“你们下去吧,我和太子殿下单独谈谈。”说着慢慢走到了麟渊的轮椅旁。
“是。”
一院子的人顷刻间走的干干净净,只剩下一坐一站的两个人。
谁也没有说话,静静的院子里透着一股诡秘。
“起风了,我们进屋吧。”不知过了多久,麟珏终于抵不过,低声道。
“好。”麟渊点点头,任由麟珏推着轮椅来到门槛前。
麟珏本想抱他起来却无奈此时身子虚软,无法用力,试了几回都不能将麟渊抱起。麟珏低低的叹了口气。停住了动作。
“珏……你都衰弱至此,连……还想瞒我么?”麟渊背对着他,声音颤抖。
“我并不是……”麟珏一急,用尽全身力气,终于把麟渊连人带椅挪过了门槛,“我没什么的,真的。”平日里,麟珏最讨厌麟渊这么说了,所以话一出口,麟珏不由的苦笑了下,本不想让他担心,没想到却逼得他连暗卫都出动了。
“没事,什么叫没事?”麟渊声音突然拔高,质疑道。“装作你一个月对我视而不见我并不在意,还是看你整整一个月憔悴清减消瘦却详装不知你身上的毒并没有解?我不是傻子,这样还看不出来,我真是不配……不配爱你了。”
原来……他都知道。
麟珏叹口气,把他推到床边,小心的把他抱到床上斜倚在一旁,自己也坐下。“渊,我只是怕你担心。”
“什么毒?”
“?”
“连刘太医都没办法的毒,是什么毒?”麟渊平静的直直看向那一对如星辰般的黑眸,纤细的身子却慢慢的颤抖起来。
这下麟珏怎么也无法糊弄下去,心里不由的一揪,别开眼低声道:“是十年。”
麟渊的眼里闪过了然的绝望。“是耶律鸿鹰做的?”
“是。他并不想要我的命,只是让我痛苦罢了,撑一撑,十年很快就过了。”麟珏赶忙道。
“如此歹毒。”麟渊低喃,大大的凤眸里闪过狠厉,随即一抹灿笑浮上了他的唇边。“珏,不要担心。”
麟珏心里咯噔一下,来不及反抗,随即颈上一痛,软软的无声的倒在了大床上。
麟渊低笑道,“不过就是疼十年罢了,珏,我不怕的。”有些用不上力的指虚虚的划过麟珏的颊,他决绝道:“影,开始吧。”
我再次醒来,全身上下就像是被人捶了一顿一样糟糕,猛然间想起,麟渊来到我的宫中,发现了我一直相瞒他的事情,然后……就不记得了。心里猛地一哆嗦,祈祷着我隐约想到的事情不会发生,来不及穿衣,我高声召唤小德子。“他在哪?”我揪着他的领子,几欲发狂。各路神仙菩萨保佑,一定不是我想的那样。
但是周身除了疲惫外,没有丝毫的疼痛让我的不安感越来越强。小德子见我的样子,哆哆嗦嗦道:“回殿下,太子殿下在偏厅歇着。”
我一听立即从侧门匆匆奔了出去。来到偏厅,看见麟渊纤细的身子,紧紧地裹在锦被间,一张毫无生气的脸,那么柔弱无依,心里大痛。
“麟渊……”我见那精通医术的影站在一边,见了我安静的匍匐在脚下。一把拎起他,我几乎泣不成声。“你对他做了什么……”
“殿下推宫过血成功,正在休养。”影的声音毫无生气,平板无波。
推宫过血四个字直直的劈进我的心里,像一根钢针刺的我生痛。“为什么要这么做。”
“殿下的身子一直药石不断,本就对此毒性有抵抗作用,加上推宫过血后药性的大大减缓,此毒已经与一般毒物亦无二至请三殿下放心。”
我不信,十年是多么霸道厉害的毒药,我自身已经亲身体会过了,他那虚弱的样子怎么可能没事?
“莫要瞒我。”厉声道,此时才发觉刚刚匆忙间,我居然没有穿鞋就一路光脚奔了过来,这青石的地面一阵阵冰冷。
“殿下还要休息,您……”
“我哪也不去。”我冷声道,坐在床沿边上,看他昏迷中亦是一阵阵颤抖,心里就一股窒息。“你退下。”
“是。”
渊,我心爱的太子殿下,你究竟要把自己置于何地?十三岁时你为了救我,连命都去了半条,十五岁时又为了我,推宫过血。老天再让我重来一次,其实是在折磨你吧,不然我怎么会连续那么多次,一次又一次的伤你,一次又一次的负你。或许,天意是我不该留在你身边,对不对?
轻轻的抚着他冰冷的手指,若不是仔细看去,那被团里几乎看不见那微弱的呼吸。渊,我还是离开比较好……如果不再相识,不再爱恋……也许你会比现在幸福得多。
17
麟渊醒了,推宫过血后的第三日,他安安稳稳的醒了,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般,神色平和的让人生疑。
“你……没事?”我又惊又喜,战战兢兢的道。
他摇摇头,精神还是有些不好,但是根本看不出任何其他的不妥。“没事的,药效抵消了大部分,唯一有些麻烦的影也帮我用药抑制住了。”
我心底升起一种强烈的不真实感,他究竟是不是在说谎?仔细端详了好一阵,只得不甘心的承认,我在他平静的脸上看不出一丝一毫的破绽。只得惴惴不安的半信半疑,只当他说的是真话。
看我不说话,麟渊微微的笑了下,样子从记忆中三年前的少年俊美姣好的脸庞,变得更加秀丽柔美了,虽然不至于称得上娇媚可人,但一眼望过去,也是美丽出尘,比宫中的公主们更多了份清雅。“好久不见,你没有话对我说么?”
我不由的叹息,“我回来了。”
他眼里忽的浮上一层盈盈的水幕,眨眼间又消失不见了。怔怔的微笑起来。“是,你回来了,我不是在做梦。”
心里怜惜大胜,看着他开合的淡色薄唇,只觉得一阵眩晕,轻手轻脚的慢慢蹭过去,小心的伏在了他的唇上,冰冰凉凉的温度和淡淡的麝香让我一阵迷蒙,我并非是不经人事的毛头小伙,但是此刻却忽然心如擂鼓,咚咚的声音贯穿耳内,浑身燥热不已。开始他虽然有些怔愣,但是很快的,便笨拙羞涩的小心回应起来。初春的天气忽然灼烧起来,仿若七月流火般热浪扑面而来。
记忆中这好像是这辈子我第一次这么正式的亲吻,却比前世那多次的做戏般的蜻蜓点水来的强上百倍,原来两人心意相通是如此美妙的事情。
小心的分开,我捧着他的颊又仔细的蹭了蹭,忽然觉得非常满足。我在军中三年,身形已经长开,颇有些父皇修长不失力道挺拔的样子,与常年卧病在床的麟渊大大的不同,他的身形虽然修长但非常纤细,孱弱,虽然十八岁了但跟我比起来还是瘦弱了很多。轻松地把他挪到我的怀里,我忍不住仔细的在他的颈子上吻了又吻,他身上淡淡的体香更是让我爱不释手。
“不管是不是瞒我,别担心,我会好好照顾好你痊愈的。”
“嗯。”他点点头,信任的看着我。“我这些年过得很好,刘太医也帮了很多忙,手指也有些力气了。”
“身体怎么样?”
“嗯,很好的,调养的差不多了,连腰腿上都有了些知觉呢。”
“真的?”我心里一喜,勾上他的腰身,抚了抚。
他略略迟疑着:“珏,你是不是在碰我的腰?”
“你能感觉到?”
“嗯。能感觉一些的。”他不好意思道。“却用不上什么力气。”
我心中大喜,这就足够了,我并不奢求什么。端过一旁备好的热粥,仔细吹凉了,小心的喂进他的口里,他小小的一口口咽下,喝完粥,他躺在我的怀里,低声道:“躺了这么久,腰有些累了,帮我翻下身行么?”
闻言,我连忙调整他的身子,托住他的腰身,让他趴在我的怀中,白白嫩嫩的颊靠在我的胸膛上,我两手护着他的腰仔细揉弄。“如今宫里的局势稳定,你的身子又解了毒,军中立了功,按照杨贵妃的意思,我怕是时候该让你出宫建府了。”他叹了口气,清越的声音幽幽的透着些许无奈。
一转念,是了,我已经十五岁,不再是少年了,已经算是成年皇子,按照法度我不得留在宫中。而一旦出了宫建府,再想入宫见他一面恐怕就难了。
“珏,我舍不得啊。”他叹息,“好不容易盼着你回来,没过几日就又要分别,我真的舍不得啊。”
麟渊的感情一向不易外露,如此的示弱,怕是憋在心里很久了吧。“我是冬至的生辰,离出宫建府还有大半年,或许会有转机也说不定的。”我安慰道,仔细的啄了啄他细白的手指。
他点点头,忽然脸色一阵红晕。他有些窘迫的推开我,“啊……”甚至小小的呻吟出声。
我们两人紧紧地贴在一起,各自身上的变化对方都一清二楚,他身体的反应自然逃不过我的眼睛。“怎么回事?”挑眉,我可不认为自己刚刚的动作有多煽情,竟然激的他的小东西如此反应激烈。
他摇摇,脸色通红,水色的薄唇紧紧的抿在一起。“我……我不知道。好奇怪……”麟渊的脸色涨红,尴尬羞恼的把头埋在我的怀里根本不敢看我。
“从前没有过?”
“从来……没有。”四个字说的吃力,好像强忍着什么似的。
“那怎么会?”我皱眉,别是吃错了什么不好的东西……
“好像是那药,起了反应。”
“药?!”难道他指的是【十年】?!我怎么不知道【十年】有这种奇效?!“你的影呢?”他现在的身体刚刚推宫过血,禁得起房事?
他低低的喘着,从身上摸出一个哨子颤颤巍巍的吹了下,我根本没有听到声音,早前见到的人影一下子出现在床前。“怎么回事?”顾不得追究他诡异的出场,我道。
“回殿下,主子身体里的药物和此药物起了反应……”
“怎么会这样?”
“此药物是改良过的【十年】本身就有催情成分,可使男子委身于人下。”
很好,耶律鸿鹰,原来你一开始就打这种变态的主意,下次再见我一定要你好看?狠狠的咬牙,忽然有些庆幸,若是没有推宫过血,那遭殃的岂不就是我了?!……哼!耶律鸿鹰,我记住你了。
“什么规律?”
“每个月一次,每次时间不详,结束时间不详。”
“然后?”
“持续到所有药性抵消,大概要两至三年时间。”
“他的身子受不受得住?”
“只要殿下拿捏住分寸……”
“你下去吧。”
“是。”影无声无息的离开了,房间里再度只剩下我们两人。
“渊,你听见了?”
“嗯。”他羞涩的一双大大的凤眼乱飘。
“那我们开始吧?”耶律鸿鹰,你千算万算肯定没有算到,我不仅没有吃亏还捡了个便宜吧。我相信现在的我脸上的笑容一定不算诚恳。
“…...”
18
缓缓地俯下身,把全身的重量交给撑在他身边的手臂上,居高临下的观察着身下赤 裸妖娆的人儿,苍天,这大概是世间最美的尤物了,即使从这个角度看,那两条苍白细幼的与身子不成比例的双腿也带出一份诡异的美感。那是一种残缺的,不完美的别样残酷病态的美感。
麟渊的睫毛如同蝉翼般微微抖动着,他甚至不敢看我,两条瘫软的腿无力的斜在床的一侧,巧妙的阴影下藏着他那颤颤巍巍勉强半抬着头……令人印象深刻的诱惑,我几欲窒息了,勉强压下已经在危险边缘的自制力,内在早已溃不成军。
“闭眼”我的声音听起来沙哑干渴的如同缺水的已久的旅者。
麟渊乖顺的合上眼,我深吸一口气,却镇定不下来自己擂鼓般的心跳。我从来不知道一个吻,能如此激烈……如同湍急的河水,没有了阻拦迅猛而快速的淹没了我所有的理智,没有理智,没有章法,甚至是无意识的,本能的把他撕碎吃拆入腹。
我的脑中不断浮现出一些激烈的画面,身下麟渊破碎的呻吟让我意识到我失控了,但是已经来不及了。理智早就染成灰烬,剩下的只有本能。
麟渊绷直这身体,几乎快要扭断了身子,他拖着两条瘫软无力的双腿无意识的磨蹭着,呻吟着,从心底全然的渴望着我唇上的啃噬,身体的磨蹭,手指的碰触。他魅惑的让人眩晕、沉溺其中。
我本能的追逐着节奏,欲望破海而出,像是铺天盖地狂涛,一手紧紧地握住他柔嫩的小腿,一手把他两只细幼的白皙脚踝狠狠攥在手中,很快在他异常突起的关节上留下了乌青的指痕。
“不……”
我贪婪的看着他柔弱的下半身,尤其脚踝上的那些青紫——使苍白的皮肤显得更加的妖艳夺目。
“来不及了。”我听见自己低哑的嗓音参杂着邪恶的喘息声。
“珏!!”宛若哭泣般的高调,比任何一种诱惑更具有毁灭性的煽动性,我的每一细胞都告诉自己,榨干他,撕裂他,毁掉他!我从来不知道自己有这么狂躁而暴烈的情感,就像脱缰的野马,失去了束缚。
无暇顾及脱衣服的动作多么粗鲁,多么无理,简单而迅速的撕掉身上的衣服,用最快速的速度用嘴唇侵占他身体的每一部分、饥渴的触摸他柔嫩的双腿双足,感觉手上绵软无力的美好,这里,这里,这里,全部……都是我的。
“啊……痛……”
我大力的提起他没有丝毫力气的双足,他整个人因为我的动作,上半身难堪的不自然的伏在床边,凤眸里满满的惊慌失措。我欣赏着他激动的惊呼,他的下半身还有知觉的,只是不能动罢了,这更增添了一丝情趣。
我仔细的靠着这冰冷的如同死物般绵软的双腿,直立起身,冷酷的命令道:“看着它,不许移开眼睛。”
然后慢慢的在他惊慌的注视下,含住他柔软小巧蜷缩在一起的脚趾,他由于长时间不下地行走,双足不仅白皙柔嫩更是带有一股淡淡的麝香。寂静的房间里发出让人心跳不已的水泽声,我清楚的看到他抖动着的小东西,控制不住的潺潺流出了些许浊液。
“啊……别……好痒。”他眼里蕴着雾气,苍白的俊脸变得粉红,着急的挣动着上半身,却只能无力的带动胸部以上的身子行动。
“呵。”我想我笑的一定很邪恶,这时的我好像是一个深深隐藏在表象里的另一个人,或者说野兽,已经失去的人类的理智。
情 欲伴随着每次呼吸和心跳,蔓延升温,顺着血液安静的沸腾在血管里,然后奔腾雀跃的涌进心脏。想要进一步深入、占有,想要得到更多!
索性整个弓着的畸足被我含进了嘴里,用唇齿舌的力量,吮咬着,吞吐着,就像对待他的小东西一样。
“啊啊啊……”他尖叫着,哭泣着,小东西再也无法承受情 欲的折磨,失禁了,水色喷起了高高的水柱,烛光下他羞耻的哭泣着,米色的锦被上一片殷湿。
“早 泄了,而且失禁了呢……”我听见自己的声音恶意的咯咯笑着。
“求你……求你不要……不要说了……”他断断续续的发出啜泣的喉音,眼角还含着泪水,样子美丽妖娆的无法言喻。
麟渊的性感带原来在他瘫软的双腿,这个认知不知怎么的让我一阵战栗,更多的我的舌滑向他被高高举起的双腿,舌尖钻进那小小的腿窝,由于长期卧床的原因,他的腿上的肌肉异常柔软,轻而易举的被舌头拨弄着,舔舐着。麟渊,哭泣着射了无数次,太医说的没错,他不能久持,光是玩弄他的一双废腿,便让他早 泄了这么多次……他的表情告诉我他早就羞愧的无地自容。
我缓慢的来到大腿根部那光洁粉红的菊花。当舌尖直至舌根被他柔嫩的菊花包裹在里面时,血脉喷张。在挤压缠绕的唇舌间,我几乎难耐不住了。彻底的乱了呼吸,脑子里嗡鸣声不断,血液几乎都汇聚到了下半身。
当他又一次尖叫着,紧紧缩紧了他的小洞,前面的小东西已经射不出来什么了,淅淅沥沥的流着一些不知名的东西。
我急切的推了进去,他哑着嗓子小小的啜泣着,小东西一次又一次因为我的节奏而颤抖着,无力的双腿被拖拽着随着波动而晃动着,我三番四次的吮吻着他柔嫩的足心,一只手攀上了他胸前挺立的梅花,开始了新的一轮征战。
夜还很长……
19
失控的情绪带来的是麟渊将近五天的低烧不断,麟渊烧的雾蒙蒙的双眼一眨不眨的看着我,虚弱无助的样子让我心疼之极,“没事的,只是看起来病的比较厉害而已。”他温柔的低哑道,烧的红润润的颊上扬着一抹灿烂的笑容。
我吻了吻他有些汗湿的秀发,“渊,我失控了,对不起。”
他努力举起手臂抚摸我的眉宇,像是温润的羽翼。“嗯……可是,我好幸福。”说着微微笑了起来,好像沉浸在某些美好的回忆里一般。“比起三年里你不在身边的空虚,我宁愿你这样失控,更何况,全天下都知道的黎国三殿下是个沉稳庄重的男儿,你的失控只为了我一个人,我怎么能不开心呢。”
见了他的样子,我亦释然了,“下次不会这样了。”
他的颊似乎更红了,半晌轻轻点了点头,眼神不好意思的移向了一边。“你知分寸就好。”
我仔细的把药吹凉,用汤匙一小口一小口的喂进他的嘴里。喂完了后,帮他仔细拭干净了嘴角,又细细的吻了一边,把他口里的苦涩都吻了去,才肯罢休。
“困了么?”我把他纤瘦的身子半抱进怀中,仔细的用锦被裹好。太医说他这是着了凉,要捂出些汗才好。药里面放了少量的安神成分,加上他本就烧的昏沉,我小心的顺了顺他的腰身,让他在我怀里躺的更舒服些。
他半垂着眼睛,脸色有些疲倦,但是仍然勉强的摇摇头。“还好,你回来到现在我还未好好看看你,与你仔细说说话呢。”语气里有些小小的不满,语气微微的拖长了尾音,小小的撒娇的样子。
心里一瞬间柔软似水,恨不能把最好的全都给了他。“宝贝,时候还早,我陪你睡个午觉,舒服些我们再好好聊聊。”
大概是药效上来了,他困倦的小小的打了个哈欠,点点头,靠在我怀中没有多长时间就睡熟了。我被染了睡意,不一会便也有些困倦了。
初春午后的阳光并不刺眼,暖暖的,白灿灿的照进了深红色的窗棂里,阳光下,麟珏则半支着身子,靠坐在床边,怀里的麟渊俊美白皙的颊上透着微微的红润,半散开的的乌丝与麟珏的长发,发尾环绕纠缠在了一起,随着呼吸的起伏,慢慢蜿蜒至床脚,好一副美人熟睡图。连窗外的鸟儿似乎都不忍心打扰屋里小憩的两人,放低了声调,一时间院子里屋里一片祥和的宁静。
小德子轻手轻脚的走近看了看,惊动了麟珏,只见这位诸国闻风丧胆的少年将军,忽然睁开星眸扫了一眼床边的人影,寒芒刺得这位多年行走在刀光剑影边缘的影卫停下了脚步。少年殿下的意思很明白——不要扰了怀中人儿的清梦。小德子立刻会意的轻轻退出房门,关上门的一瞬间,他似乎看见这位少年殿下温柔似水的目光看着怀中温润的太子,好似他所拥有的是世间罕有的稀世珍宝一般。
他清楚地知道他的殿下动了情,动了心。这本是宫中万万不能够的。动了情,就意味着有了弱点,有了弱点的人,很快就会被宫里那些野心勃勃的家伙吞噬得一干二净。在宫里只有强者才可以动情——殿下,或者太子这样的人。有些人自认为能够掌控太子,他们现在都无声无息的消失于历史的长河之中,甚至连姓名都已经没有了。更有许多人以为殿下的隐忍是懦弱的表现,小德子的刀下亡魂每年稳步递增的时候,殿下仍然冷静的端坐在黎国三殿下的位子上傲瞰苍生。两位是天生的强者,似乎也是宿命般的对峙纠缠着,却越纠缠越吸引,越对峙越惺惺相惜,竟慢慢日久生了情,动了心。
无疑殿下是幸运的,他的爱恋,是这个国家权倾朝野的太子,虽然在殿下面前表现的温柔善良,但是小德子知道,这位太子的面目并不总是这样温柔善良的,尤其是对那些伺机环候在周围奸邪,太子总是残酷的不可思议。当然,这些殿下似乎是不知道的,小德子怀疑,殿下并非真的被蒙在鼓里,只不过他并不在意罢了。那些人那些事,太子处理的都是极为妥当的,殿下撞见过一两糟,面无表情的静静地站在一旁,样子冰冷的像个石像,冷酷的没有丝毫动作。那时候他就知道了,殿下对太子的行为是默许的甚至是赞同的。在这个你死我活的后宫里,没有谁还有那样的纯真。对敌人的善良就是对自己的残忍——太子和殿下都是谙熟于此的。
20
好日子总是过得很快,没几日麟渊的身子就好了,我总算放心下来。再说进宫已经一段时日,之前都是用养伤敷衍着没有上朝,但是三个月过去,我没有理由再拖着不见父皇了。母妃那边也要走一趟了。
一早,回到了祥麟宫,梳洗妥当马不停蹄的奔向了西宫。
西宫门口,我那风姿卓越身为贵妃的娘立刻紧紧拥紧了我,较小的身子已经不及我了。一双凤眸里含着泪,仔细的打量着我。“珏儿,你没事了?”
我心头一紧,再是冷酷无情的人都会被她婉转的声音融化,这一刻实实在在的感觉到了她真心实意的疼惜。我知道,她是爱我的,只不过更爱权利多一点,我亦知道,她一直是在乎我的,只不过后宫的倾轧磨平了她不多的温柔。只是,终究,她仍是生我疼我的娘亲呵。不管她做了什么,都是为了我,为了我们好。如果,我们生在普通的大户之家,她是普普通通的少奶奶,我是平凡的少爷,也许我们的心会靠得更近一些,但是,生活没有如果,我和她都投身在帝王家,温情少有,诡计繁多,冷酷才是人们最常见的面目。注定了,我要在她和麟渊之间选一个。
上一世,作为帝王,作为江山的奴隶,我选择了她。信赖她,服从她,顺着她帮我安排的脚步,一步步踏上顶峰却害死了麟渊。这一世,我不会重蹈覆辙了。我再也做不回她那令人骄傲睨视天下的少年天子了,在也做不回那个令她满意的好儿子了吧。
我和母妃慢慢踱回宫内,潜退了所有下人,我知道母妃此番的意思,这回大概无论如何也躲不过去了吧。
“母妃。”
“本宫的好儿子。”她的声音有些许哽咽。“听说你伤得很重,你父皇发话除了太医一律不见。吓死娘了。”
“我没事。”我微微笑道,看着她一遍遍仔细观察我的脸色,心底慢慢流过一股暖流。
“没事就好。你这次去,算是给黎国长脸了。听你舅舅说,你做得非常好。”
“母妃……”我叹口气。“只不过形势所逼,咱们还不用着急。”
“什么不用着急,再过半年你就要出宫建府了,若再不争取,出了宫再进宫就难了。况且太子也十八了,皇后那边正在想心思让太子成一门亲事,早有子嗣,好凭着长子稳定位子。听说人选已经定了,是左相的幺女。”
“什么?!”我心里一惊,怎么麟渊连提过都没有提过?
“那么吃惊干什么?你真以为太子不能人道么?”母妃似笑非笑的看着我。“皇后那个女人,就算太子全身都废了也不会让他连那里也废了的。她们母子还要靠这个保住位子呢。之前后宫里刘太医被传去很多次,说都是给太子治病的。”
心里一片混乱,怎么会?麟渊明明说过等我的。我相信他不会轻易为了一个素未谋面的女子接受这一切的。下意识反驳。“母妃的消息准确么?太子他不是一向不喜太医诊治的么?”连触诊都不可以的。
“大概是起了急吧,看你在边关立了那么一个大功,他就算不想也得想了。祥和殿说是日日都传召太医医首呢。”
“……”
“所以咱们也要加紧动作了。”
“什么动作?”
“你既然在军队立了功,论功行赏,不出宫建府是不可能的,但是这次若是你父皇问你封地的事,你一定要选在利州。”
我心里又是咯噔一下。父皇还在没登位前的封地就是利州,风土绝佳,易守难攻,离京城不过半月的距离,京城的动静很快就传到那里,可以第一时间得到父皇驾崩的消息,更可以第一时间兵临城下!
“母妃,这……太明显了。”
母妃瞥了我一眼。“这些年,你以为咱们做的还不够明显么?要不是太子那个瘫子还算有些脑子,让大半的旧臣都倾向于他,本宫也不会憋屈这么多年,在这个位子上受那个女人的闲气。皇后那个女人样样都没发跟我比,只有一样,她生了个好儿子,虽然瘫了,但是竟然还让他把持了这么长时间东宫的位子。”
我不由得心里沉了一沉。“若是我不想……”
“住口。”母妃花容月色的容颜黑了一半。“你难道一点野心都没有么?白白输给一个瘫子,你就甘心?!”
我一窒,若是换在从前,我肯定是不甘心的,但是,他是麟渊啊,我心爱的的麟渊。江山与他比起来更是微不足道了。更何况,那是他从小的梦想,我承诺过,与他一起守护他的江山,叫我怎么可能违背诺言。
“母妃,父皇不会同意的。”我只好那父皇做借口。我与父皇不知为什么从小就不亲近,纵使我做的再优秀再完美,父皇的眼里就只有麟渊一个人,仿佛只有那个病弱纤细的人儿才是他的亲生儿子,我们其余的任何人,他都看不见,也不在乎。
“你舅舅是镇国将军,由他保你,朝堂上你父皇也不会薄了他的面子。”母妃得意道。
我叹口气,妇人之见,目光短浅。就算用此种方法逼得父皇给了我封地,也让父皇对母妃一家的外戚势力警惕起来,我敢肯定不出五年,杨家就将不复存在了。而我更不可能因为得到这块封地进而得到母妃梦寐以求的帝位。
“可是……”
“无须多说,就这么定了。你只要遵从就行了。”
“是。母妃。”
“散了吧。”
“儿臣告退。”
21
从母妃宫中出来,第一件事就是去找麟渊,纳妃这么大的事情麟渊是不可能不跟我商量的,我和他之间连这点基本的信任还是有的,所以唯一的可能,不是我母妃消息有误,就是麟渊根本不知道这件事。我衷心的希望是前者。
“渊。”冲进祥和殿,麟渊正在更衣,麟渊的宫里我来去是不用通传的。他见我忽然闯进来,细细白白的身子上面斑斑点点的红痕毫无预警的暴露在我的眼前,他面上一红,费力的裹了锦被,藏起身子。
“你怎么来了?”
我看见他羞涩的样子,心里一下子平静下来,心高气傲的他怎么可能与陌生的女子同睡在一张床上,简直是天方夜谭。
“我刚从母妃那里过来。”
他顿了下,“这么着急?”
我三步并作两步坐到他的床前。把他的身子揽进怀里,就势接管了锦被下瘫软的腰身,仔细的揉捏着。“母妃告诉我一个消息,我觉得有必要和你谈谈。”
“什么?”麟渊警惕道。凤眸因为集中注意力而微微挑起,别有一番风情。
我忍不住上前吻了吻。“母妃说,你要纳妃。”
“什么?!”麟渊有些气喘嘘嘘的停下,红润润的唇因为我的话而吃惊的微微张开。
“我来,是想问你这是否属实。”
他努力摇摇头。“谁传出的消息。”
我见他的样子更是放心,笑道。“大概是你母后找人放的话吧。就算不是,我看她多半也有这个打算了。”
他叹口气,在我怀里不知道想些什么。
“而且我母妃还说,你今日频频找太医进宫是想在纳妃之前治好你的不举之症。”
他似笑非笑的看着我。“我行不行你知道的。”
果然,是个男人都很在意这个,我一笑。“这个当然。”
“可是,你这么一提醒,我倒有些担忧了。”
“……”
“父皇最近两年很少到母后的宫里过夜了,她一直也没有怀上父皇的儿子,这么下去,她的脑筋大概也快动到我的头上来了。”
“你的意思是……”
“你母妃有没有说我的妃子是什么人?”
我点头。“说是左相的幺女。”
“哼,算盘打得真好啊。”
我听着语气不对,麟渊的脸上虽然挂着笑,但是那明显是个冷笑。
“怎么?”
他低头叹了口气,面上有些哀伤。“如果我说,我这个样子全是报应,你信不信?”
我皱眉,他该不会知道些什么?想起前世私斗的末期,父皇病危,帝位面前,我和麟渊不再装出兄友弟恭的样子,早已撕破了脸的双方——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用尽探子消耗了大量人力物力只为找出对方的弱点,那时探子得到了一条惊人的秘密,我立刻因为这个惊世的秘密迅速的而占了上风,顺利登基。这个消息我本来准备这一世带进坟墓,但是看他这样,我隐隐有些预感他说的这件事,似乎与我脑中的是一件事。
“不。我不信这些。”我抱紧他,低声道。
他一颤。不敢置信的看着我。“你……你都知道了?”
我轻轻的点头,看向他。“机缘巧合。”
“我……”他哽咽道。“你不嫌弃我?”
吻吻他的额角,“你若是觉得说出来好些,无妨的。现在这里只有你我二人。”
他摇摇头,“我不想再提那个女人的任何事。”
前世,我找人调查时,一直怀疑,皇后自从怀上这个太子之后,祸事连连,先是坠河,再是坠马,后来还有打胎药,这样都没折腾死麟渊,不像是我的母妃的手段,母妃是将军之女,权术诡计不在话下,下手更是干净利落,不可能接二连三的失手。后来才发现这些都是皇后自己弄得。本以为,她如此狠心想借肚子里的孩子打击我母妃。深查下去,才发现里面大有文章。
史官记载,皇后娘娘是顺德五年进的宫,年芳才十五岁,花一般的年纪,但不知为什么直到顺德二十三年才有的太子麟渊,整整十八年的夫妻生活,皇后均无所出,而我母妃是顺德二十三年才进的宫,不到两年之后就有了我,按说早年父皇很是宠爱皇后,却无一子,很让人回味。于是我又仔细查了查当年的史册,就让我查出了当今的左相,父皇的爱臣,竟是当年皇后青梅竹马,媒妁之言的夫君,父皇的介入生生毁了两人的婚约。前世我借此大作声势,不仅把皇后赶下了后位,就连一直死忠于太子的左相一党也削弱了不少实力,以至于大获全胜。后来登上帝位,我为了掌控麟渊,就对他的身世越发仔细深入调查,命人细察之下发现,皇后当年进宫后整整十年没有让父皇进过闺房,后来才不知怎么的松了口。直到顺德二十三年,那时,父皇刚刚西征结束,之前是左相暂代朝中一切事物,不过几月,宫里就传来皇后小产的消息,以至于太子早产,那时我还特意问了母妃,母妃说皇后的特征并不像早产,更像是足月的,所以我断定皇后根本是父皇西征时,怀上了左相的孩子,很有可能根本不是父皇亲生儿子,随着父皇西征结束,眼看着孩子一天天长大没办法流掉,皇后只得谎称小产,把怀孕的时间生生提前了。
皇后□后宫,企图扰乱皇家血脉,更给父皇带了这么大一顶绿帽子,怪不得天天想着失足小产,弄死这位皇太子,谁知麟渊的命大不仅没死还足月生了下来,但从娘胎里带来的苦难很快降临到他的身上,先天体弱多病,身子动不动生病不说,腰腿天生弱骨无法久坐久站,皇后把这一切归咎于麟渊是早产儿,并没有人怀疑,父皇更是因为麟渊的体弱对他怜爱有加,力排众议推他做了太子。可是皇后一直与太子不甚亲近,如今我跟他一起,才发现皇后对他何止不亲近,简直就是冷若冰霜。任谁也不会想到,自己亲生母亲会如此对待自己的亲生儿子。
叹了口气,我轻轻的把他放在榻上,“莫要起身了,再睡一会吧,你身子还没全好。”他的母后给不了了,我来补偿好了。“记住,你还有我。”
他微笑了下,缩在我的怀里。“嗯。有你就足够了。”
“父皇怎么说?关于婚事。”我道。
“父皇没有说什么,倒是不想反对的样子。今年我都虚岁十八岁了,身为储君成年也不短了,有了继承人大概朝廷也会安分点。”
“那你怎么想?”
他深深的看了我一眼,低声道:“我这身子……自是不愿意让别人服侍的,硬来也只不过是冷落了那些千金小姐。”
“你不愿意我信的。但是皇后硬要塞给你左相幺女,你也不要拒绝。”
他张口欲说什么,我低声道:“别说她有可能是你妹妹,碰不得。更何况你是我的人,我怎么舍得你受这份委屈?只是,如今你还未掌实权,莫要违背皇后的好。而且你若不娶,我母妃多的是手段又加了你这把柄在手里,情况更加不利。”
“可是……”
“母妃要我开府封地的时候得到利州。”
“什么?!”
“她已经等不及了。”
“你……”
“我正在设法拖延,想来也拖不了太久了,待我舅舅镇远侯班师回朝,事情就更难办了。”我低声道。“一旦军权在握,我母妃就不会顾忌太多了。”
麟渊点点头。“我知道了。”眼里掩不住的愁绪。“若是母后带话过来,我会答应的。”
“好。”
没想到,刚一相聚,波澜又起。
22
从祥和殿出来的时候,天边的阴云密布,申时未到,天就暗了下来,黑压压昏黄一片,好像我的心情一般。在麟渊殿里一直挂着的从容笑脸不在,我木这一张脸,任谁见了,都知道我心情是极糟糕的。跟在身后的小德子紧紧的跟在后面,亦步亦趋的,也不像平日般聒噪了,生怕撞到枪口上,我一个气不顺,满门抄斩。
上了轿转回祥麟宫的时候,我一直苦苦压抑的心情终于再见到熟悉的楼宇时爆发了。踏进寝宫,我冰冷道:“所有人退下,院子里一个不准留。”
“是。”小德子得了令,立刻招呼下人们把门窗关上,顺从的退了出去。
我呆呆的躺在柔软的大床内,脑中快速浮现一幕幕的回忆。麟渊看到我给他按摩时柔软甜美微笑的样子,麟渊在马上摔下去的一刹那费力把我推进车厢内的样子,麟渊在城门上明明不舍却故作镇定的样子,我前世失去他时的苦涩齐齐涌上心头。明明知道,他唯一眷恋的就是我,明明知道,他唯一挂心的就是我,明明知道,他唯一在乎的就是我。为什么还要硬生生的把他推到别的女人的身边。他那么勉强,苍白着脸,答应着,我却故作大方,打着顾全大局的旗号,把他送给了别人。该死,该死,该死。
我的心里不甘着,怨恨着。心头仿佛有一把火在烧,越烧越旺。我不得不承认,世界上最窝囊的莫过于此了,亲手把所爱的人和别的人送做一对,脸上还要挂着笑脸。这一刻,没有人能够冷静自持——至少我做不到!!
勉强整理了下思绪,却发现更本毫无用处,我现在只想发泄心中的怨气。再也控制不住,我像个野人一样大声嘶吼着,嚎叫着,企图把目光所及的一切都扫到地上,花瓶、字画、盆景、宝剑、砚台、墨宝……一切的一切,只要触目所及的一切,一个不留,统统毁掉!毁掉!
去他的,大局!去他的,理智!想我堂堂黎国的帝王,竟然要受两个利欲熏心的女人摆布!!我不甘心,绝对不甘心!我麟珏岂是任人揉捏的软柿子,让你们操控在手里为所欲为的?!我发誓,此仇不报,非君子!!
当一柱香的时间后,我气喘吁吁的停了下来。忽然觉得眼前乱糟糟的一切就像是我心情的贴切写照。
仪态尽失,风度全无,此时的我披头散发,声音嘶哑,但这些又算得了什么,怎么比得上我亲手把麟渊拱手相让的痛苦?心中一遍遍回响,麟渊说过的话,小不忍则乱大谋,小不忍则乱大谋。花了将近一盏茶的时间,慢慢冷静下来。我平整了衣物,重新梳好了头发,推门而出。
“小德子。”
“在。”
“整理一下。”我面无表情。
“是。”
人心都是不知足的,得到了这个却还想要那个,是时候让她们明白,谁才是这宫里真正的主人。
“传本宫令,时刻监控左相幺女,一有异动立刻回报。”
“是。”
“加强母妃的监视,一有异动立刻回报。”
“是。”
看着阴云密布的天边,已经飘下丝丝细雨,我含笑看向小德子。“要下雨了。”
“是呢。”小德子的语气忽然温柔了起来,隐藏着丝丝寒气。
一个打闪,白花花的闪电照着小德子静谧没有丝毫表情的脸上,惨白惨白的肤色,看起来冰寒而又妖媚。
“皇城也要变天了呢。”
“是的。殿下。”
“小德子,我恨啊。”叹息着,对着这位几乎可以算是青梅竹马的贴身侍卫低声道。“我就像是置身寒风中的独木,没有任何可以御寒能力,只凭那风雪任意摧残,索取。连……都无法保住。还要眼睁睁看着他明明委屈却不得不接受的笑容。”
“殿下,您其实大可不必担心。”
“怎么可能不担心。他是必定要有子嗣的,躲得了这个,躲不过下一个啊。”
小德子忽的跪下,“殿下,臣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说。”
“传闻南疆有一种蛊毒,分雌雄两种,只能下在男子身上,且中雌蛊者一世雌伏与有雄蛊人之下,并可逆天产子。”
“哪来的消息,可靠与否?”
“非常可靠。只是……”
“说。”
“只是此蛊毒极为珍贵,南疆是专门用来给皇室子弟中断袖之人之物,且药性极为霸道,性格坚毅者这方能忍受雌雄两蛊的药力。”
“是否伤身体?”
“雄蛊无恙,雌蛊大伤元气。”
“……”不妥。
“雌蛊可配于至多两人,均摊伤害。”
“你……什么意思?”
“据臣所知,此消息是太子殿下的贴身影卫中医者透露给臣的。”
我一愣。“麟渊早就做了准备?”
“据推测……是。”
“现在蛊毒在谁哪里?”一提到南疆我就有种不舒服的感觉。
“耶律鸿鹰。”
该死,我就知道是那个变态。不然小德子也不会这么吞吞吐吐。不用看也知道,我的脸色黑的如同天边的雨云。
“雌蛊……已经在太子殿下身上。”小德子面有难色。
“什么?!”我怎么不知道?难道是……【十年】?!
“那雄蛊呢?”别告诉我在耶律鸿鹰身上。
“您身上。”
我完完全全愣住,“你怎么不及时禀告?”
“这也是医者刚刚告知臣的。并且,据推测,不知为何,耶律鸿鹰的身上也只剩一只雌蛊。”
也就是说,麟渊身上的伤害完全可以由耶律鸿鹰那个混蛋摊去?
这真真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呵。
天边的雨云慢慢散去,金色的光芒逐渐透过云层的缝隙,点点散散撒在金色的琉璃瓦屋顶上,明晃晃的照得人心一片光亮。
“呵,麟渊知道么?”
“回殿下,太子殿下目前不知。”
“不要告诉他。”
“是。”
23
接下来一个多月,后宫和朝堂之上平静的近乎诡异。那日得了小德子的消息,我也放松下来,心里的愤恨少了许多。嫁过来又怎样,有我在,怎么可能让那个女人成为我们两人间的阻力?
因为担心蛊毒的问题,出入祥和殿频繁了许多,连着麟渊也觉察出了问题。“你近日来得很勤,西宫娘娘那里怎么交代?”他软软的倚在我的怀里,有些担忧的问道。
“无妨的,我的人都信得过的,何况我也在母妃那里报备过的。”
“哦?”他来了兴致,挑了眉,低声道。“怎么报备……”话还未说完,忽的脸色一白,额间汗水涔涔。
我一惊,忙找来医者。自从知道他手下的暗卫有一位医者后,我便很少传刘太医了。毕竟他是太医医首,那蛊毒肯定不日就会察觉。我们在他手里的把柄实在太多,他又能从容出入后宫,不得不防。
悄无声息的影来到麟渊床前,手一抖一根红线自动的卷在了麟渊细瘦的腕子上,就这么一手,我便不得不佩服,麟渊的身子虚弱众所周知,但是无人知道其实麟渊最恨的就是看病,连带着诊病之人也看不顺眼,别说触诊,望闻问切四项里,能让大夫做到前三项已经是最大的限度,这位年纪轻轻的影卫,一出手就知不凡,怀里的麟渊也没有抵触的情绪,让我不得不佩服。
“怎么样?”医者古井无波的眼轻轻的扫向麟渊的腰腹。只一眼,我便知晓其意。会意的点点头,此时麟渊正忙着忍住腹痛,并没发现我们之间的小动作。
医者低声道:“并无大碍,太子殿下只是之前体虚之症,稍有调养便可。”
“抓些药吧。”
“是。”
我细细揉弄了下麟渊软绵的腹部,小心道:“凡事小心,多注意身体,再有这样的毛病一定要告诉我。”
他红着脸,有些羞涩道:“大概是【十年】太霸道了,时常有些隐隐作痛。”
我一听,忙道:“那莫要上朝了,多养养身体才是。”
他略微皱眉,思虑一会儿。
麟渊一向勤政爱民,即使病着,也坚持帮父皇分忧,这可让我有些不舍。我一看他的样子,似乎略有松动,忙继续道:“进来宫中没什么大事,我又在边疆立了大功,军中一时半会儿也不会有什么大动作,母妃那里我也好好安抚了一番,想来不会和父皇说些什么。你安安心心养精蓄锐才是。”
他思索了片刻,松动道:“若真没大事,不去也罢。不知怎么的,近来倦的很。”
我心里一疼,他为我挡了那么大风险,身子又如此羸弱,让人忍不住疼惜。偏偏这位又是个严于自律的性子,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劝他才好。
絮絮的又聊了许久,晚膳我仔细服侍,喂了他吃下才回到宫中。
晚间,一回到宫中,便让小德子把麟渊身边的医者请了来。
“麟渊的身子怎么样?”
医者一贯以一身平淡无奇的宝蓝色中等小太监的服饰跪在地上,眉目平凡至极,看起来普普通通的毫不起眼,若不是那日麟渊当着我的面叫了来,他就算跪在我的脚边,我也认不出来。
“回殿下,太子殿下的身子底子薄,这蛊毒改造身体的时候会很长。”
“不急,稳扎稳打。”我料想到,毕竟是男子,身体又那么虚弱不便,肯定不会一下子怀上,“本宫也并不是非得要的,若是身体不行就罢了。”这也是我不主张告诉麟渊的原因。若是他知道了,肯定拼了性命也要留下孩子的,倒时候我不可能违了他的心意,一意孤行打了孩子。
“目前尚不知晓。”
“他的腹痛怎么回事?会越来越痛么?”
“毕竟蛊毒改造属于逆天,殿下的身子构造毕竟不比女子,一开始会有一定的疼痛。但是现在看来,殿下的身体似乎适应良好,只有微微腹痛和倦怠感。这种症状会随着身体构造的完善减退。”
“需要多长时间?”
“太子殿下的身子……恐怕要半年。”
“继续说下去。”
“半年内殿下需配合太子殿下床第之事。”
心中一动,“月余一次的药效发作也因为此?”
“是。”
“半年之后呢?”
“便可接纳龙种。”
“很好。”我微笑道。
“去吧,若有事情即刻告知本宫。”说着,伸手解下一块玉佩,“这玉你拿着,情况紧急时,你可不经通传直接觐见本宫,必要时候可以闯宫。”
“是。”座下的男人有一瞬间的动容,即可隐进了夜幕。
“殿下,您……”小德子紧张的看着我,“这万万不可,若是歹人,危及性命。”
我笑,“小德子,在宫中顺风顺水十几年,皇后那女人还没有这个胆子,我之后的几个小萝卜头还没有这种考量,谁敢冒险出这个风头?况且,你真当自己是个小太监了?来了刺客,正好锻炼下你迟钝的身手。”
“是。”小德子有些不服气。
“更何况。你真当本宫这一身功夫是吃素的么?”似笑非笑的看着他。耶律鸿鹰那样的顶尖高手在我手下亦是铩羽而归,再者说,这祥麟宫是我的地盘,谁敢吃了雄心豹子胆动我麟珏?
“不敢。”小德子低眉顺眼的退到我身后。
去边关锻炼,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整整三年,虽说最终负伤归来,但是痊愈后,身上的那身功力精进不少,已经逼近我身为帝王时的九成,即使现在耶律鸿鹰再与我独斗,都不在话下。
24
顺德三十九年七月,黎国的都城地处中央平原,平日里山水秀美,风景独好,但是在流火的季节里可就不是那么回事了,流火虽然只是形容,但是我以为,已经接近平铺直叙了。
七月的皇城没有一丝风,连阴凉地里都没觉得半刻温度稍减,树上的绿叶子也都让日头晒得打了蔫,皇宫里只有知了最精神了,拼命的叫啊叫啊没完。本就心情燥郁的各位主子,更是一个个更加暴躁。就拿我家里头西宫的那位尊贵的女人来说,也是绷不住一向温柔贤淑,优雅沉静的伪装了。
以前祖宗先治是有规定的,为了避免后宫干预朝政,更是为了防卫外戚夺权,宫里头的娘娘们,从皇后到最底下的答应常在们都不得踏出后宫半步的,有了皇子以后,满了月就得离开娘亲身边,就要抱到奶妈和前殿里单独养着,除了逢年过节,或者个别主子的生辰,小皇子是不能跟亲生母亲见面的,更不能暗通书信。
母妃一直不是安分的主,但是这是祖宗定的规矩,饶是她的手腕在高,在这方面也是有所限制的,以至于至今不能勘破我和麟渊的关系。
不过随着后宫沉寂,父皇开始冷淡这皇城中拥有第二权势的女人时,她坐不住了。几乎日日着了陌生的小太监来我殿里晃悠,试图联络我,说些我不能容忍的话。
心里沉了又沉,我想,大概是时候了。果不其然,过了几日,早朝上左相进言,太子的婚事了,仿佛串通好的一样,哗啦啦一大片臣子纷纷附和,本来父皇就因为皇后的谗言有些动摇,这下子更是干脆的,顺水推舟,准了奏。
下了朝,我直奔祥和殿,这日麟渊因为身子不舒服没有上朝,我来不及换下朝服就过来了,虽说是早就合计好的事情,但是,消息一出,心理上,我还是愿意由我陪在他的身边跟他一同接旨谢恩,于是,匆匆的赶着在父皇身边的大太监刘顺过来前进殿,告知了麟渊。刘顺公公一进来,麟渊身边的小路子立刻机灵的上前接了话,我顺便快速的藏匿在围帘之后——若是让这位公公瞧见了我,指不定父皇的心里又会多出什么计较。麟渊插科打诨了一阵,仪态完美的送走了这位精明的大太监总管。
刘顺走后,麟渊反应非常平静,抬眼细白的手指微微顺了顺发稍,墨色的乌瞳清清冷冷的扫了我一眼,异常清冽的眸子是些许异样的冷静。面无表情,直直的看着床帏帘子不知在想些什么。
“渊……”我涩声道。甫一开口便没了话,我是最没有立场说话的了。
“我不会和那个女子行周公之礼的。”他及腰的青丝披散在肩颈上,幽幽的想一帘厚厚的围挡,阻隔了所有我探询的视线。
“我知道。”我亦如此打算,我从来不自诩为大度的人,他这么说我着实大大松了口气。“就是你想我也不会让的。”
他微微抬头看了我一眼,眼里竟是冰凌。“我亦不会和她拜堂。”
愣了下,有些莫名,但转念却明白了他的意思,渊,竟是拐着弯的试探我。心里松快下来,我微微一笑。“这个自然。”
他听了以后怔了怔,清冷的眸子慢慢染上喜色。“真的?”
我笑,“就是为了你,着一会女人家的喜服又如何?安排人便是了,我会配合的。”
他慢慢笑开了,顿如新雪初晴般的美丽。“大婚时,小路子会安排你进来的。”
平日里麟渊都是一副冷冷淡淡的样子,像是精致的器物,冰冷高贵的不可对视,对待我却是小心谨慎百依百顺的,但是即便这样,三年过去了,他已将至十八,骨子里的尊贵气势已经无可掩饰了。
低低叹口气,平心而论,这几年,他越发出落的精致美丽,柔弱的身姿更是平添一种病态的美感,加之前世在我记忆中所没有的淡淡的从容气度和自信,比在那时候的他更是出众百倍。偏生的一双凤眼,微微一瞥,说不出的勾人,能让人心魂荡漾,三魂去了七魄,整颗心都酥了。若不是他权势滔天贵为黎国的太子,恐怕这登徒子上门的功夫就要把门槛挤散了架。
忽而庆幸,老天得愿,给了我再一次补偿的机会,不然后半生那空余一室的孤寂,都要默默品尝直至终老。
“你说什么便是什么,在你的宫里,小路子好办事些,你吩咐什么是什么了。”我调笑,“只是不知我这相貌,若是伴了你的娘子,是怎生恐怖。”
他抿嘴一乐,显然想到了一些情景,咳了咳,苍白的脸上忽然泛起一丝红晕,低声道:“怎么会,宫里面若说品相、气质出众,哪个不说是三殿下的?”
我与他又聊了聊,他便乏了。我就势帮他脱了外衫,与他一起午睡。宫里闷热异常,只有这祥和殿像是人间仙境一般,冬暖夏凉,流火的季节里居然泛着丝丝阴凉,加上麟渊本就体寒,大夏天根本热不暖他的身子,我也乐得悄悄搬来与他同住,抱着他凉凉滑滑的身子,就着少年的青涩冲动,极为销魂。
那蛊毒在他身子里养着,不知怎样的耗费营养,如今时日过了快半年,那医者已经说是入夏时便彻底改造好了,但这两个月他却时时觉得乏了,倦了,尤其最近口味也变得厉害,原来爱吃的几样根本入不了口,有时还会反胃,这现象我总觉得好像喜脉的症状,后来详细问了医者,并无特别,我心里说不出是失落多些还是放心多些。
25
八月初八,年历上写着:宜婚丧嫁娶,忌无。龙颜大悦,于是,太子的大婚就定了这个日子。
我知道,即使麟渊再大胆也不会公然薄了父皇的面子,样子还是要做做的。一大清早,我安然的端坐在祥麟宫中,等待着小路子的到来。
果不其然,不到一刻,小路子穿着下级的小太监服匆匆来到我的宫中。先是给我见了礼,然后从宽大的袍子内,取出一件小太监服,我打眼一看,是套品级很低的深蓝色太监服。挑了挑眉,我似笑非笑的看了眼小路子。这辈子和上辈子加起来,我还从未如此做过。他的脸色显然也不是很好,苍白着一张脸怎么也不敢看我。
直到我不耐烦的提醒他,他才哆哆嗦嗦开始动手服侍我脱衣。有些好笑,难道我真的这么渗人,这小太监不是麟渊的影卫么,怎么和我的小德子比起来逊色这么多?
“穿上这身干什么?”我随口问着。
“太子殿下吩咐,要奴才带着殿下悄悄进入左相大人的家里,代涟漪郡主进宫。”
我一笑,麟渊居然还想我完成全套,虽说我不过十五岁,装涟漪从理论上来说还是可能的,毕竟大家闺秀大多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很少人见到,但是,我如今已经快赶上父皇的身高,怎么也不可能像个大家闺秀的尺寸吧?“这身材,身高怎么弄?”
“奴才有一种缩骨丸,可以在四个时辰内将殿下的身材保持成为娇小的涟漪郡主的样子。”
挑眉。“哦?你也是医者?”怪不得,这么畏畏缩缩没有一点影卫的气势。
小路子点点头,“是的,之前殿下看见的那位是专供蛊毒的,奴才是专供医药方面的。”
心思一动,“这么说,十年里蛊毒的药效你知道了?”
他迟疑了下,低声道:“奴才不知。”
果然是单纯的孩子啊,他的样子简直就是在明明白白的告诉我,他知道,而且还很详细。我微笑,这么单纯的孩子,一定没有意识撒谎,那么这谎便是有人交代的了。“嗯?是么?”我故意冷下声音,“你想骗本宫?”
“奴才不敢!”小路子吓得一个踉跄就跪在地上。“奴才真的一点不知。”
“你确实不知么?那要你这样的医者何用?不如废了吧。”我淡淡道,小德子会意的立刻蹿出,手上的薄刃在他的脖子上细细的划开了一道口子,殷红色的鲜血立刻从伤口里流出来,沾湿染红了他的衣襟。
“奴才真的什么也不知。”他不敢动,但仍然苦苦哀求道。“殿下,奴才真的不骗您。奴才专攻杏林医术,蛊毒什么的确实不是拿手的。”
更加确定了,这么乍他都没有说漏口风,那么,封口的一定是麟渊了。蛊毒的事,他想瞒我?为什么?
我冷哼一声,小德子退了出去。“今日看你说的是真话,放过你一回,日后你若对麟渊的身子有半点怠慢,本宫定会严惩。”
“是。”
“快些带我去左相府上吧。”我冷声道。
小路子虽然看起来惊魂未定,但是仍然点点头,递给我药丸。“请殿下服下。”
我极冷的扫了他一眼,吞下去。小德子立刻上前奉了茶,并谨慎的要求小路子把所有的药性写了下来。其实,小路子进殿前,他身上的药丸小德子都确认了无毒的,但是,还是小心为妙。
不出半盏茶的功夫,我浑身便一阵疼痛,好似身体里的骨头慢慢被压小,缩紧了。我合上眼,尽量让自己不动声色,但额上仍是泌出了一层薄汗。带适应了后,我睁开眼,视野变得稍稍有些不同,小德子看起来高了些,平日里我稍稍低头便能看见他的发顶,如今平视着知道能看到他的肩膀。
“殿下,您还好么?”小德子担心的递来方帕,给我擦拭额上的虚汗。
“无妨。”
我冲小路子点点头,“咱们走。”
“请随奴才来。”
我扣了小太监的瓜帽,低眉顺眼的跟在小路子身后,人人都知道小路子这小太监是麟渊的人,拿着腰牌出宫不过是去左相家迎接新娘子,一路上竟然畅通无阻,侍卫们都没怎么检查就安全的出了皇城。
皇城外的大门外停着一顶软轿,我和小路子坐上就遥遥晃晃的想左相的府上进发。左相是权倾朝野的一国宰相,宰相府也离宫里不远。不到一炷香,我们就停在了宰相府的偏门内。小路子遣走了轿夫,上前轻轻扣了扣门,门立刻无声的开了,我和小路子迅速的闪了进去,跟着他转了几转,就来到一间雅致的厢房门口。
站在门口,听着里面隐隐嘈杂的女声,凌乱的脚步声,不难想象,这就是要和麟渊成婚的女人,涟漪郡主的闺房,婆姨们正在给她装扮。我愣了愣神,只见小路子打开窗子的一角,迅速投了个弹丸进去。
“什么?”我看着他,屋内的人声没有多时便隐去了,硕大的院子忽然一下子安静的诡异。
“回殿下,迷幻香,不伤身体,郡主只是睡过去了。”
“可她醒来必会察觉。”这就是所谓的万无一失的计划么?万一让人察觉,父皇定会龙颜大怒,到时麟渊怎么办?
“奴才自有办法让她不会察觉。”
“那还等什么。”挑眉,带头大摇大摆的走进了屋子。直直的坐在红木的精致梳妆台前,对着那一面磨得异常平滑的铜镜,微笑道:“说罢,要本宫做什么?”
不可否认的,即使晕倒在一地的女子,也不能打扰我愉悦的心情。
小路子愣了下,立刻唯唯诺诺的凑上前来。
26
小路子其实擅长的不只是医药,他更擅长伪装之术,唯唯诺诺的小太监样子是他平日里的扮相,但是这一次,他在这位少年殿下的威严前面彻底的惊慌失措了,没有一丝一毫的伪装的惊恐和畏惧。不知不觉的,不用伪装,他在这位闻名于世的三殿下的威压面前变得战战兢兢,哆哆嗦嗦。
当服了缩骨丸的三殿下,一身深蓝色的宫装,当然随意的坐在涟漪郡主本该坐上的软轿时,他彻底的回过神来。三个时辰的更衣打扮,小路子想,他大概一辈子都忘不了三殿下惊为天人的容貌。也许这位少年将军不知道,此时的他个子娇小,说话的时候习惯微微昂着头,洁白的颈子好像优雅的鹤,淡粉色的薄唇泛着水色含着一抹春色,上轿的时候正是傍晚,他身后的西边天迹残阳似血,面冲着东方的三殿下映着晚霞如同燃烧的火焰般的颜色,简直就像是站在火红的霞彩,映着洁白如玉的面颊,犹如夜里最明亮美丽的星辰,乌黑的凤眸与太子殿下的不同却又有惊人相似的魅惑,微微挑起,光影离合间眼波流转的,配上似笑非笑的红唇,似是无情似有情,只一眼,仿佛俯瞰天下苍生般的睥睨,又仿佛诱惑世间常人般的销魂。真的是,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不光是小路子看呆了,他身后的一众小厮们大半也都失了魂,竟没有一个人认出,这不是涟漪郡主本人。直到麟珏冷酷的声音响起。小路子才一个哆嗦,发现自己竟然盯着主子发起了呆。
于是他赶忙清了清嗓子,手快的把凤冠的珠帘垂下来,掩着这惊人之姿,盖上喜帕,一步步扶着麟珏走出了闺房。
本来,迎亲时,按照礼制应有男方亲来岳丈家里迎亲,但一是顾虑皇太子身份尊贵,二是顾虑皇太子的身子,亲自来迎亲甚是不妥,作为左相,做到这个份上的都是人精中的人精,自然明白皇帝的意思,不等皇帝开口,这作为岳丈的左相就上折子求皇帝免了这样的礼教,让小路子来接涟漪郡主。皇帝正等着这个机会,于是龙心大悦,顺坡下驴,大笔一挥就准奏了。
太子妃,人人羡慕的名头,少了一些礼教也是让人可以接受的。于是,理所当然的,没人发现盖头里的人不是涟漪郡主了。真正的涟漪郡主已经让小路子再给麟珏上胭脂的时候,由麟渊的暗卫转移到了宫里,此刻正安安静静的躺在麟渊的深宫石室冰冷的床上,做着自己出嫁的美梦。
麟珏由小路子扶着,端庄温顺的走着莲步,拜别了父母,一步一步慢慢的走向迎亲队伍的软轿。麟珏娇小的身子,衬托在掐腰的水缎双面锦织的火红凤凰喜服里,光是一个背影就惊艳的让人惊心动魄。稍显修长的身段,随着红色的衣摆轻轻划着弧线,完全遮住了众人的眼光,他就这么静静的走着不紧不慢,却像是步步生莲,摇曳生姿。
麟珏平日里虽然自持到严肃甚至冷酷,但是谁人又能想到,他竟然为了麟渊做到这个地步?
缓缓的上了轿,落了帘子,小路子一颗心总算是回到了正常的位置。扑通扑通大力的挑战着心脏的极限。不只是因为提心吊胆,更因为三殿下从未让人见过的绝艳无双。
作为奴才,他从不置疑主子的命令。但是之前,他确实在心底置疑了,虽说宫中盛传这位三殿下那仿若贵妃妖孽般的花容月貌,但是他一直认为,以三殿下心高气傲的为人,主子想的办法简直就像个天方夜谭。而且一个大男人,即使用上缩骨丸,姿态步伐气质也极有可能露馅。却没想到,一向以冷艳冠绝天下著称的三殿下,坐在那里微微一笑,倾国倾城,答应的轻而易举,并成功的在出嫁时,夺去了全京城人的视线。
后知后觉小路子才知道,有一种人,叫做天之骄子。不论他想做什么,即使旁人看来再艰难再不可能,他都是安之若素轻车熟路的。而冠绝天下的三殿下,就是这种人了。只要他想,他就能做到。
迎亲的队伍一路吹吹打打的进入了皇城,没入了高高的绿瓦红墙之中。麟珏静静地跟着小路子,一路拜过宫里的长辈,慢慢走向麟渊的祥和殿。
进了祥和殿,皇后和皇帝正等在那里,平日清冷空荡荡的祥和殿里挤满了前来道贺的众卿家,耳边是络绎不绝的赞美祝福声。麟珏低头看着脚前那块方寸之地,默不作声。忽然,一阵寂静,然后不远处响起了碌碌的轮子滑动的声音。太子一身红色的喜袍,风神如玉,麟珏心里一喜,一直冷静的心情居然也开始有些激动了。麟渊更是不加掩饰的深情看着一身火红的人儿,苍白的颊边浮现出丝丝红晕。
随着一旁的大太监刘顺高唱着:“一拜天地。”
麟珏矮身下去,向着着门口盈盈一拜。大臣们再次耸动了。原因无他,麟渊竟然费力的把瘫软的双腿放在了地上,靠着轮椅的扶手撑起自己的身子,一点点向前倾过身子,然后由小路子扶着,一手扶住了地面,结结实实的在青砖地上磕了个响头。
喜帕里,一阵叮咚作响,只见新娘子的身子细不可察的抖动了下。然后慢慢的站起身来,轻轻的接过小路子的手,覆上了未来夫君的腰身。让这位残废的太子软软的倚在了自己的身上,身形里默默的透出一股坚定。
此刻不仅是坐在上位的皇帝,一旁看着的诸臣都是大为感动。一时间静谧无语。
刘顺公公机灵的再次高倡道:“二拜高堂。”
新娘子慢慢的半托半抱着夫君的腰身,小心翼翼的转过身来,待帮助夫君安安稳稳的跪好后,自己才郑重的盈盈俯下身子。两人规规矩矩的行了大礼。
麟渊是刘顺公公一早从小看到大的,对于这位孱弱的太子殿下,他多半是尊敬佩服的,此时看见这一幕,苍老的面孔也不仅动容,声音微微哽咽道:“夫妻对拜。”
只见那新娘和贴身小太监帮着把太子扶回轮椅上,娇小的身子对着坐着的太子殿下,规规矩矩拜倒在他的轮椅下。
只见太子殿下一震,眼里显出些不可思议的又惊又喜的神情来,怔了怔才回想起自己也是要还礼的,于是努力弯了弯腰,算是还礼。
在一片赞美声中,洪亮的声音再次唱到:“礼成!”
远处,皇家祠堂里传来幽幽的钟声,仿佛也在这一刻,祝福这两位新人的结合。
皇家的人拜完堂就算是完成了,接着众卿家随着皇帝皇后一同到了大殿,皇帝乐呵呵的大宴群臣,独留了太子和他的新娘两人进了洞房。
根本没有也不会有寻常人家闹洞房这么一说,没人有这个胆子。设想,一帮臣子,谁敢闹未来主子的洞房,又不是不要命了。
于是,盖头下的麟珏松了口气,麟渊颤颤巍巍的扯下麟珏头上的喜帕,端坐在床边轮椅上,眼里一片感动。“我……我不是在做梦吧?”
麟珏不语,烛光里身形慢慢拔高,渐渐的显出了男人的身高。精致的容装却也异常的妖冶魅惑,没有丝毫的突兀感。
麟渊抖着身子,顾不上折腾了一天有些痉挛的腰身,有些失神的看着对面的人儿。他从来都知道,自己心爱的麟珏的容貌是宫中众多皇子中出类拔萃的,但是麟珏任何时候看起来都没有此刻来的美好。他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一切过于美好的像个醒不过来的梦境,他正深陷其中。
“你真美。”麟渊叹了口气,眼里覆上一层深蕴。“小路子,该奖。”
麟珏闻言一笑,映衬着摇曳的烛光更是动人心魄,妖冶无比。“麟渊,从此以后,你便是我一个人的了。”说着一把捞过麟渊纤细的身子,纳入怀中。
两人亲密的贴着彼此说了些动情的话,麟渊渐渐的略显疲态,考虑到刚刚的几个叩首,已经折损了他大半的精力,如今又因为不知名的原因身体常常容易疲惫,麟珏只是爱怜的吻了吻他新鲜出炉的夫君,两人便安安稳稳的和衣睡了。
一夜香甜。
27
第二日一大早起来的奉茶就不是我的事了,丑时刚过,我着了小德子,轻轻的更衣,离开了祥和殿。尽职的装作刚刚起身梳洗的样子,等待早朝。
太子大婚,一个月不用上早朝。而且早朝的时候父皇特准了麟渊奉茶就不必跟去了,只用太子妃一人过去就足够了。
于是下了朝我换了常服便到了祥和殿。昨日太开心没来得及问他,那蛊毒的事情。今日一定要好好问问。
不成想,进了殿里,小路子一见我,便又是摇头又是摆手的。
“怎么了?”我奇怪。
“太子殿下还未起。”
点头,思绪一闪。他从未这么晚起过,大多数时候我上朝回来他已经穿戴完毕,神采奕奕的迎接我了,可从没这么晚还未起。“这样多久了?”我沉下声,低声道。
小路子一怔,“太子殿下,两个月时常如此。”
我冷哼,心中疑惑加剧。若真是像那医者所说的,麟渊的身体无特别的状况的话,那可真是奇怪了。麟渊肯定瞒了我些什么。
轻手轻脚推门而入,我慢慢走到昨日的喜床前。红艳艳的水缎织就着一堆戏水鸳鸯,一公一母显得和谐而温馨,麟渊散落的青丝铺盖在上面,越发的衬着他瘦弱苍白的身形。为了行动方便,在宫内他多数时候只穿亵衣,这就是为什么他的妃子进了宫也要求住在祥和殿离他寝宫最远的南苑,没有召唤不得踏出院落。我看着他微微皱起的细眉,他的睫毛忽的一阵颤抖,慢慢张开了眼。见了我,有一丝的惊讶。
“珏?”他迷迷糊糊的认出了我,低低的嘟哝着。
“嗯,我回来。小路子说你还未起,我就寻思等会你。”我笑道。
他显然没有睡醒,艰难的挪动了下身子,细细的手臂好像要搂住我的颈子。我顺势弯下腰,让他搂紧。
“帮我如厕……”他彻底清醒过来,低声羞涩道。
我心里一沉。他在之前明明是可以自己如厕的。挑眉,紧紧的看着他。
他脸色一白。“我……我……我有些憋不住了。”低声道。
不语,我沉默的将他的身子仰躺着抱进怀里,小心的除了亵裤。只见底裤鼓鼓囊囊的包着胀满的月信帕子。分开他细软的双腿,慢慢的抬高他有些红红皱皱、软软塌塌的股部,一点点把沉甸甸的月信帕子除下,扔到一旁的恭桶里。
他双腿细细白白耷拉在两旁,粉嫩的小东西无精打采的垂着,淅淅沥沥的漏着些水渍。我一阵火起。“这是怎么回事?!”不是都好了么?
他惊慌失措的看向我。“我……我不是故意的,大夫说前三个月会有些这样,尿频些,宝宝有点压住我的下 身,因为我的下 身本身就有些脆弱,但是药石调理些时日,我的身子习惯了就好了……”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说漏了嘴,他讷讷的住了嘴。
“你怀孕了?”我不可置信的反问道。
他脸上一阵青白,“不……不……不要怪宝宝。”说罢,麟渊有些防备的看着我。
我怒极反笑,“你以为我会怎么样?”
“不是……”他拼命摇头。
暴怒。“难道这不是我们两个人之间的事么,你知不知道如果一意孤行,很有可能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你肚子里的东西就会害死你自己?”
“听我解释。”他紧紧的拉住我,眼里透着哀求。
我闭上嘴,默不吭声的快速给他换上月信帕子。给他盖好被子,迅速转身离开。
“不……珏……”他紧紧的扣住我的腕子,声音哀婉。“我……我的身子没事的,一切都不会有事的。”
“不,不是这个问题。你根本不明白。”我低声道。
“求求你说。”
这大概是我最灰心丧气的一次了。前世坐在皇位上的时候我就习惯了掌控一切,凡是忤逆我的人绝对不会有好下场。而他在这一世也是掌控一切,主宰一切的主角。这个皇城里我的权利并不比他大,他有绝对的权威,任何决定他都可以不和我商量,便自主决定。这便是症结的所在了。也许我们两个的未来,没有我所设想的那么美好?
他在试图挑战我的权威,忤逆我,我一忍再忍终究忍不住了,这件事事关他的生死,他居然还要一意孤行。
其实他的担心是对的,如果这个孩子危及到了他的生命,我也许会毫不留情地流掉他,甚至都不会让他知道他曾经有过我们的孩子。在我的脑中,这件事应该我说了算,他雌伏与我身下的时候,决定权就在我的手里。可是我忘了,他不再像前世那样委屈求全的时候,他亦不再那么顺从了。
如今我却发现我错了,不论是他还是他手下的影卫都只听命于他自己,我并不是那个掌控全局的人,甚至他还想试图瞒过我,自己独自决定这一切。这彻彻底底的触怒我了。
甩袖,我坐在他身边的大床上。低声道:“没什么好说的了。这个孩子是你的。”我的声音冷硬的像块石头。
“……”
“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我不再管。”
“不!”他彻底惊慌了,“他也是你的,你不能……”
“他不是我的。只是你一个人的。在你的决定下,你的想法中,诞生的你的储君。”我平板的说着。怀着强烈的报复感,我扭曲道。“他只属于你一个人的。”唇角挑起一个冷酷的笑纹。
“珏……”他不敢置信的看着我。
“自作主张的后果,是失去。”
28
我烦躁不堪,他打乱了我所有的计划,我本意想他若是身子养好,可以慢慢来,在未来的三年里小心的生一个孩子,然后用涟漪郡主的名义作为储君抚养成人。可是,如今的我们,一个没有君权,另一个没有军权,在宫中只能算是脱颖而出的优秀点的皇储罢了。且不说他想光明正大的生下孩子有多难,即使顺利生产,他和涟漪郡主结婚的时日也不够,涟漪郡主的幌子也不能用了,反而还要解释这个孩子的由来。更何况,我母妃这边的情况,不容乐观,若是知道麟渊有了储君,情况更加不利。
该死的。麟渊到底在想些什么?
暗自咬牙切齿,偏偏他还不爱惜自己的身体,有了身子,居然还日日上早朝,这一个月硬是没落下一天。
我垂下眼,阻绝麟渊坐在一旁轮椅上投射过来哀求的视线。他为了孩子居然能做到这个地步。我真是小看他的决心了。
刚回到宫中,还未换上常服,一旁的小德子就通报,小路子有事相求。心里一冷,大概又是孩子的事情。我不耐烦道:“打发他走。以后若是祥和殿的人,一律不见。”
孩子、孩子麟渊只知道孩子,我前世和这世加起来都没有子嗣的原因,一个是因为麟渊,另一个是因为我根本不喜小孩。
或许是从小父皇和母妃的异化教育,使我觉得小孩子是一种相当麻烦的个体,尤其是当他们一天天变大,渐渐变得有自己的小心思的时候,更为可怕。
日子一天天过去,祥麟宫渐渐变得越发的寂静和冷清。我下朝之后突然多出了大段的空余,屋子里空荡荡的让人不知如何是好。心里好像破了一个无底洞一般,呼啸着寒冷的空气一日日变得更加的冰冷。
朝堂上,他注视我的时候我总有种冲动放弃现在冷战的局面,尤其是看着他被笨拙奴才抬起落地时经常被颠的东倒西歪,一天天的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弱下去,形销骨立,我总是有种放弃坚持冷战的冲动。
但是,也许是我们的性格都太执拗,他总是在我快看不下去的时候,艰难的稳住身子,背对着我的脊梁挺的笔直,好像是对我沉默的拒绝,这时我快到唇边软化的话语,又悉数吞回了心底。
既然他执意如此,那我也不必心疼。
没想到,拖着拖着拖过了两个月,麟渊的身子好像浮肿了起来,常常坚持不到一半早朝,他便满头虚汗,脸色苍白的像个死人。
我心里有着极不好的预感,半是心疼,半是生气。既然如此艰难痛苦,麟渊你干什么还要如此坚持?!我一遍遍反问,但是空寂的祥麟宫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然后忽然有一天,祥和殿里传来了涟漪郡主害喜的消息。我暗叹,麟渊终于忍不住要拿涟漪郡主做挡箭牌了么?但是他不想想,如今他怀孕怎么也有四、五个月了。即使涟漪怎么小产,这孩子也要在麟渊的身子里多呆上三个月才能在时间上对的上。
但是生孩子这种事情岂能儿戏,不是说什么时候生就什么时候生的。早产这在杏林根本不是奇事,可是杏林中的哪位圣手能够拖着,生生不让足月的孩子出生的呢?更何况,麟渊不仅身子特殊再加上下 身根本用不上力气,肯定对生产有一定的影响。
就在我们沉默的拉锯战的同时,母妃在得知涟漪郡主有喜的时候,加快了动作,迅速的抓到了一次父皇夜宿西宫的机会。
于是,措不及防的一纸圣旨,我被命令即刻开往南疆。
军队开拔那日,我的舅舅杨志将军与我并肩出城,不紧不慢的催着马,讲了些什么深得皇上器重的官话,不用不痒的。完全看不出他以及他身后杨氏家族对此事、我和母妃的态度。一瞬间,我便了解了这个精明的杨氏将门,肮脏的嘴脸,他们沉默的把我们母子推到了风口浪尖。
不表态,不赞成亦不反对,只是在后面推波助澜。一旦父皇赢了,杨家仍然是那个忠勇义杰的将门军士,只不过痛失了爱女。一旦母妃赢了,杨家亦然成为了下任皇帝背后最大的家族。
可悲的母亲啊,竟然还在盲目的相信着我的舅舅会助我一臂之力。这些饿狼们,只是在静静的等待,围观者,毫无怜悯的接受失败者的一切。养在深闺中的女人,即使精明至此,却也无法和这些经历过权力核心斗争的男人们相比。在他们眼里,再厉害再狡猾的狐狸,也不过是猎人菜单中的一道美味佳肴。只不过难度越高,捕猎的时候,过程也就越有趣,越刺激而已。
不声不响的离开了京城的范围,这一次,城楼上再没有那抹纤细身影。心中的空洞越来越大。麟渊没有和你道别,不知你会不会在意?
路上采用的不再是急行军的方式,这次出征似乎只是为了示威作用,毕竟上次的重挫使得南疆的蛮子不仅失去了不少兵力更折损了一名优秀的将士,不可谓不是元气大伤,所以他们此时已经不敢轻易进犯,黎国出兵也只是起威慑性作用。
父皇表面上虽然听了母妃的话,但是父皇的决定,绝对不失为一个一箭双雕互相牵制的好计策。在母妃的计划里,预计我这次被派往南疆后,舅舅会助我夺得兵权。但是,杨志杨大将军的想法显然是坐山观虎斗,不参与也不反对,决计不可能助我一臂之力。没了军权的我,就算是有了废太子的心,也没有实力,父皇等的就是杨家的沉默,他利用杨家的态度同时牵制住了我行动和蒙蔽了母妃的眼睛,快速且迅速的把我调离了权利中心,进一步安抚了太子党众多大臣的心。
这一趟南疆之行,纯粹是看起来利润丰厚,实则白忙一趟苦差事。于是我也乐得清闲,慢悠悠,如同出游般的开始了行军速度,甚至落后了军队一大段路程,停在了靠近边陲的小镇里休息。
我我接到的口谕是,驻守南疆,见令调回。意思是,只有看见皇帝亲自下的命令我才能班师回朝。我想大概这就是另一种变相的流放了吧。我倒是不担心自己还能不能在有生之年见到皇宫,毕竟母妃不是傻子,一年两年可以,那五年十年呢,依照母妃的聪明才智三五年左右就会察觉到这里面的猫腻,届时离我回宫的日子亦不会有多久了。
最重要的是,来到了南疆,得知了自己的境遇后,我唯一担心的就是麟渊。三个半月的行军已经足以抵消我对麟渊任何一切的不满,此时在边陲重镇上驻扎的我,想到自己很有可能三五年回不到皇城,竟对自己那素未谋面,且必定无法亲眼鉴证其出生的孩子有些思念。心里隐隐的变得苦涩柔软。
有时候操练结束,我坐在干净俭朴的营帐中,脑子里满满都是麟渊日益沉重的身形的样子。开始总是一味嘴硬,认为他自作自受,到现在我也不得不承认,若是麟渊辛苦受伤,心疼的还是我。
也许是因为预见了这个孩子的苦难,所以对麟渊身子里的骨肉格外的关注,才会希望他晚一点,再晚一点出生,直到我掌握了足以倾覆一切不安定因素的权力之后,小东西才应该安安稳稳的出现在我和麟渊的生命里,并在我们两人精心的呵护中幸福成长为一个合格的储君。而不是因为它过早的来到这个世界,饱受那些摧残和危险。甚至被人拿来当做要挟权利的筹码。
我果然还是不够坚定,居然这么轻易地原谅了他,原谅了我的骨血。
只不过为时已晚,再多的甜言蜜语,再多的柔情似水都已经来不及。硕大的皇城中,只留麟渊一个人坚守阵地,并且独自支撑着一场足以遇见的狂风骤雨,而我只能在天边,眼睁睁的看着,亲耳听着,无法置缘,无法插手。
看着北方的天边慢慢蕴起一丝乌云,黑压压的,比往常的任何时候都来得深沉的黑色,静谧的缓慢的吞噬着北方灰蒙蒙的天空,空气里也弥漫着一股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息。一阵嘈杂声传来,紧接着,门外小德子掀帘子进帐来。
“爷,快下雨了。杨将军命令开拔,我们要移到更高处去。”打眼一看,小德子一身雨具,手里还抱着一副。
“好吧,备雨具,我们走。”我叹口气,掸了掸身上的灰泥,轻声道。“离开这里吧。”
“是。”小德子侍奉我把雨具穿戴上,撩帘让出了身子。
不远处军队的号角呜呜的响起来,在漆黑的天地间格外肃穆阴沉,就好像我的心情一般。“小德子,你说皇城那里会下雨么?”
小德子笑了笑,“爷,您身在这里想着却是皇城。”
“谁说不是呢?”我自嘲的笑了笑。
担心又怎样,不过是无能为力。
29
在宫中夹缝中生存的人们,多多少少都有些变态或者称之为偏执的。宫闱之中,稍有不慎,踏错一步都将万劫不复,多少人受不了这样的折磨,在宫中死去,或者疯狂。许多人不理解历代的君王们为什么会有那么昏庸荒唐的,如今我却是明白了。他们一直抑郁着终于在坐上帝位的爆发了,然后,堕落。
军中的生活是热血沸腾的,但这里面并不包括我。一个是因为我的地位尊贵,从将士到小兵都不敢轻易的招惹我。另一个是因为我天生性格孤僻、严肃,和那些血性的男儿总是热络不起来。
第一次来的时候没感觉到,因为边疆战事吃紧,我以无暇顾及太多。这次来,完全是流放的性质,生活节奏自然慢下来许多。生活质量上也就要求的严了。我自认为不是宫里那些娇生惯养的主。但是,十几年的锦衣玉食,加上严谨到了严苛地步的礼仪教养,总是给我留下了一下让这些血性男儿畏惧的东西。
大多数时候除了练兵,我就是一个人呆在帐中,看些兵法,推演下沙盘。晚上的时候,帐中总是显得有一种淡淡的寂寞的味道。
不得不承认,相思之苦。
这一夜,小德子被差睡下了。我躺在帐中不算柔软的大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于是翻身坐起,点了蜡烛。
橘色的火焰,明明灭灭的照在帐子上,映出了我端坐在桌前的影。任由思绪沉淀下来,铺开宣纸,我不由的叹息。从台子上选了一根狼豪,抖了抖,忽然发现砚台没有了墨汁。只得放下,捉了袖子,慢慢的磨。
青白的手指衬着墨色,显得格外的苍白。那是一只属于少年的我的手,稚嫩的,没有经过历练的,连茧子也没有一点的少年的手。
“爷?”小德子不知道何时进来了。站在一旁轻轻的唤着。
回过神来,我看着小德子强打精神的样子,皱了眉:“怎么还没睡?”
“我看见爷帐子里的光,起来看看。”小德子笑着,橘色的光里显得格外的温暖。
“快去睡吧,我睡不着,不用管我。”
“爷,您是要写家书么?”小德子没应我的话反倒是自然的结果我手里的东西。
“没什么。”
“我给您磨好了墨就走。”小德子说着。
不一会,砚台上有了墨汁,小德子放下墨棒,告了退。
执起狼豪,蘸饱了墨,提起手却不知道如何下笔。晾了许久,墨都有些干了,才慢慢用力,写了一个大大的“念”字。
只一个字,道出了我心中所想。
叹了口气,把狼豪放下,吹灭了烛火,和衣睡下。想着明日把这纸收了,坚决不承认自己已经心软,原谅了他。
第二日,清晨起了床,却见书桌上已经收拾干净,狼豪也给涮干净晾在了架子上,桌上的只字片语已经不见。
招来了小德子,小德子回报说是以为我不要了,便径自收拾了去。我本来有些郁郁,后来转念一想,本来也是打算要收拾掉的,他收拾了反倒省得我费心。于是也就没再提这件事,走去了武场。
过了一个月,忽然南疆小股势力进犯。
听到传报,守军一直以为是谁谎报军情,却不想这一小撮三千士兵居然冲到了这个边陲重镇,沧县。
用战事上的话说,完全是兵临城下。
这一事实,彻底的激怒了杨氏家族号称最厉害的武将,我的舅舅杨志将军。想也没想,他匆匆带了一万兵马赶去沧县。
战争进入第三次,我还是乖乖的呆在大后方。照杨将军的话说,他可不想再被母妃尖细的声音凌迟一遍。
但是这次,意外的,被抬回来的是杨志。忽的,本来形势一片大好的黎国,忽然折损了主将,颓势立显。但仍勉强的撑到了最后,赢了这场战役。不过,一场小战,居然让主将受了重伤,其中不得不让人怀疑有猫腻。
我命人快速的封锁了消息,并且封了将军大帐,除了我和一个值得信赖的副将能进去以外,其余的人一律不准进入,擅自谈论将军病情者死。小德子被我命令守在将军身边不得离开一步。
此时的边防的气氛显得肃杀而冷凝,我盘膝坐在自己的帐子中央,这次的副将偏巧又是乔郓城,因为上回合作过,知道这将士对黎国衷心异常,也就放下心来。“你怎么看?”我挑眉问道。
乔郓城看了我一眼,回答道。“恐怕其中有诈。”
我点头。“军医说,杨将军的伤口里有毒,而且是一种南疆特有的毒。不用南疆的巫医是解不开的。”
乔郓城闻言脸色一沉。“这么说来,南疆看似突袭实则佯攻,为的只是试图以将军的命要挟咱们退兵?”
我点头,又反驳道:“不然,其实还有一样,你没想到么?”
“……”
“若是此毒我们无能为力,南疆此际不失为一个好机会,一举夺回失地更是要咱们折损一名大将。他若是要挟咱们以解药为名换回撤军,届时撤了军,他若给的不是解药而是毒药,咱们才是真折了夫人又折兵,得不偿失。”
“如此……此事非常凶险。”乔郓城低声道,“殿下以为如何?”
我摇头静坐,“你下去,待我想想。”
说实在的,这的确是一个非常难以抉择的问题。我也同样遇到了如此难抉择的事情。抛下南疆的野心不说,光是从我自己的利益出发,杨志病重,中毒颇深,人也在昏迷当中。我若是不声不响的,一直这么慢慢拖下去,他是必死无疑的。那么他手中的三十万大军军权,轻而易举的就到了我的手里,那么我几乎算是前倾朝野,那些之前所顾虑的势力牵扯,完全不用再束手束脚,像以前那般有所顾忌。回到宫中,甚至在母妃面前,我也全无了后顾之忧。但是这样一来,必定引起父皇的强烈不满,他一定会想尽办法逼我交出兵权。同时也会招致杨家的猜忌,身后的实力也会非常不稳,根基动摇。若是两面夹击,我的情况也是非常堪忧的。但是若要我尽全力抢救杨志,有朝一日他平安度过凶险挺了过来,那么他会不会不顾这份救命之恩,继续架空我在军中的权利,慢慢的让我处在如此尴尬的环境中,静静的度过三五十年?
虽说道德里讲究的知恩图报,但是,在人心叵测的宫闱之便中,单纯的相信这种正义,到时候必定会被那些吃人不吐骨头老奸巨猾的人们吞噬干净,他们的同情心连半点都不会被激起。
所以,杨志的生死牵制着多方的利益。即使是我,一时半刻,亦不好抉择。
而且此次看见杨志中毒,我有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某个难缠的家伙似乎拿手的就是用毒,虽然我重伤了他,甚至似乎是废了他,但是……似乎用毒的手艺不减,反而更加精进了不少。
我找来那日亲自参加激战的士兵们,一个个仔细盘问,甚至每一个人看见了我所描述的那个,红衣的邪魅男子。
照他的伤势,他怕是一辈子都会缠绵病榻,根本离不开病床药石了,怎么会又怎么可能亲临战场,并且下毒?
想来想去,一时间毫无头绪,只觉得那耶律鸿鹰自从受伤以来更加的居心难测了。不过若是他,黎国也有些好处的,据麟渊的医者说,我的身子里有耶律鸿鹰下的雄蛊,似乎有牵制他身体里雌蛊的意思,但是毕竟我一向身强体壮,身边没有影是顶尖的杏林高手,这些东西的具体还是不好说的,若是贸然行动,也催动了麟渊身子里的雌蛊跟着一块受罪,就坏事了。
于是,急忙找来小德子,顾不上什么怄气不怄气的一说,匆匆传了口信,让他借我医者一用。
信上的字迹还未干透,小德子便带着信纸快马赶去了驿站,一刻也不敢耽误。我一边坐镇军中,一边命令军医先替杨志吊着命。
然而对方南疆耶律家的军队也忽然沉寂了下来,没了声息,两军对垒,互相沉默着,有一种暴风雨前的宁静。
30
麟渊早在一个月前接到了一封没有署名的信。薄薄的一张信纸上,只写了一个字。念。麟渊认得那字体——是他心爱的珏无人能及的霸气字体。他抱着那张信纸,呆呆的靠在软榻上,心里又是伤心又是难过。如今他的身子已经近六个月了,腹部的巨物如同一块大石头一般压在他的腰上,让他喘不过来气,本来腰部以下没有知觉的身子,时不时的还会酸疼异常,常常一个人被这个凸起搅得无法入眠。夜里只能斜倚在床边浅眠。有时实在不堪重负时,不到一小会,便要艰难的挪动下下半身,这么一折腾,加上腰部又一直隐隐作痛,麟渊更是整宿整宿的难以入睡。
加上麟珏的不理解,麟渊的心里又苦又涩,整个人显得更是郁郁。听闻麟珏甚至不声不响去了南疆,麟渊的心里更是苦涩到了极点。不到两个月,整个人别说因为有了身孕变得丰腴了,麟渊生生的变得更加苍白消瘦了,连带着连肚里的小东西也不若平常人家六个月的孩子身形来的健壮,使得麟渊的肚子看起来只比刚怀孕的女子稍大一点,怎么也看不出来已经有六个月大小了。
一旁的专门伺候的影卫们愁得不知如何是好。
偏偏这位太子殿下除了在那三殿下面前乖顺异常以外,其他时候均是积威深重的,死活不肯安心养胎,仿佛跟自己过不去似地,日日批阅奏折到深更半夜,早朝也是一日不落。就连平日里的触诊也免了,大有一意孤行的意味。
太子殿下接到了信,脸上的神色不变,熟悉的人却能发现,那墨色的凤眸里坚冰早已融成了一片。
这封信是谁寄来的早已不重要了。
麟渊看了这封信后,下了决心,决定即刻启程前往前线。他知道麟珏的意思,他也明白麟珏也是因为顾及自己的身子才会如此坚决。但是他太贪心了,既不想放弃这个孩子,也不想失去麟珏。
他决定,亲自追回麟珏。
与麟珏做了这么长时间的兄弟,最了解麟珏的人莫过于这位太子殿下了。何况凡是明眼人一看这封信便知道麟珏的态度软化了,否则依照麟珏硬气霸道的性格是绝对不会写这样的信的。
夫妻间拌嘴,两个人中总有一个先低头的,但在麟渊和麟珏两人这里,低头的那个人绝对不会是麟珏。麟渊清楚地知道身为黎国闻名于世的三皇子的麟珏有多么骄傲,如果说两个人的战争注定要有一个人低头认错,那么自己主动一点又何妨呢。面子那些什么的,根本没有麟珏来的重要。
于是,麟渊第二日一大早秘密的奏请了皇上,要求作为督军亲上前线。这本来是万万不可的,皇帝的本着流放的意思放了麟珏去了前线,根本不可能同意他最喜爱的太子跑到那个偏僻的地方。尤其是,太子的身体行动不方便。一旁还有虎视眈眈的三皇子及其母亲家的势力杨氏一族。
但是巧的是,小德子那一天也秘密的进了宫。悄悄地会见了麟渊手下的身为医者的影卫。宫中的任何消息,是瞒不过这位精明的帝王的。大多数时候,他只是习惯于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若不是情况危急,他身后的影卫是不会通报的。但显然小德子的消息,不属于这一范围,所以,小德子一进宫,皇帝立刻就知道了杨志受伤中毒的消息。
时间恰巧就在麟渊奏请前的一个时辰。皇帝知道杨志病危后大惊,生怕南疆一乱,麟珏趁机夺了军权,又或者南疆的耶律家一举攻破防线,危急京城的安危。两者皆是皇帝不能坐视不理的。于是听到了麟渊的奏请,反倒以为,麟渊的手段了得,竟比自己先得到了南疆动乱的消息,未加细想,立刻准奏。
于是麟渊顺利的与小德子一同上了路。路上,麟渊得知了军情紧急,竟也顾不得身子,下令急行军。
由于准备的匆忙,太子一行又是秘密行事,马车也不敢太张扬,选的是极普通的一种,路上颠簸起来,可苦了麟渊的身子。
“呃…….啊啊啊!”麟渊的身子如今已经六个月有余,虽然比一般妇人的身子是小了些,但是毕竟他的身子骨不如草民贱妇们来的健壮,一路急行军,稍有颠簸,瘫软的□便重重的被压在身下,连带着腹部也被挤的一阵剧痛,不由自主的呻吟出声。
麟渊顾不上疼痛,命小路子拿来几条干净的帕子,含在口中,一有疼痛便用力咬住帕子,防止自己痛呼出声。他下身盖着的棉被下面,已经殷湿一片,潮乎乎的透着一股腥臊的味道。他怀孕期间,下 身失 禁的越发的厉害,不到一个时辰便要换两三条月信帕子,若是平日在宫里还好说,不要宫人们动手,虽然费点力气,但是麟渊仍然坚持着自己可以慢慢一点点的换下月信帕子。
但是现在在急行军的途中,根本由不得他自己动手。马车里也没有借力的地方,他虽试着几次撑起了自己,但是一个踉跄颠簸,他便又重重的甩回褥子上,根本无法用力。左侧的瘫软的手臂由于身子太沉根本从无法用力从身下抽出来,他只得歪歪斜斜的躺在马车里,任自己滴漏的分 身濡湿了褥子。手腕以下已经疼得麻木了。
麟渊绝望的合了合眼,艰难的动了动身子,效果却不如想象的好。压在腹部的手臂因为被压得太久,已经麻木,麟渊用尽了力气也不能让它挪动分毫,反倒折腾的腹部又是一阵剧痛。麟渊吃痛,胳臂一软,颓然的倒了下来,左臂反倒被压得更加紧实了。他痛的只好停下来大口的的喘息,额上早就泌出了一层细细的冷汗。他只得积攒些力气,找机会待下一次挪动身子。
即便如此,麟渊也没有下令慢下来。他顾不上自己身子,也顾不上手臂钻心的疼痛,只是一心一意的想要快些见到日思夜想的人儿,亲口和麟珏解释清楚,他知道错了,求得麟珏的原谅,他才能安心。
31
麟渊此刻非常庆幸自己事先下了命令,若没有他的召唤,侍卫是不得靠近他的马车一步的,不然他如此不堪的样子,早被人看了去。
他费力的挪动身子,试图把压在身下的手臂挪动出来。他的左臂自手肘以下又痛又麻,这样的情况已经持续了将近四五天,他都一直咬牙坚持着不出声。小路子就在隔壁的马车侯着,若是出声,小路子一定会闻声赶到,那周围的侍卫看到他如此不堪的样子,让他堂堂的黎国太子情何以堪?!
麟渊顾及着颜面,死死咬住了淡色的薄唇一声不吭。
可是马车连续行进了四五日,事到如今他浑身上下更是说不出的疼痛难忍,身上青青紫紫的一片,都是马车颠簸时他撞到的淤痕。加上他的左臂一直被压着,本身身体的经脉循环就极差,常常手脚冰冷,要靠麟珏的内力维持温暖,如今的情况更是雪上加霜,出现了麻麻痒痒的感觉,就如受伤时他的腰腿的感觉一样,他记得没有几日他的腰腿不再麻痒的时候,太医就告诉他,他的腿以后再也站不起来了,只会有些微的感知,就连像受伤之前那样勉强走上两三步都做不到了。
巨大的惊慌裹住他的心,他很害怕,又不知道如何是好,但是仍然倔强的不肯召唤小路子。
此时的麟渊正陷入天人交战之中,他绝望的一遍遍回想,腰腿瘫痪的时候伤处的感觉是不是与现在的状况相似。可是越想,每个细节越是惊人的相似。他并没有专门拜过杏林的,但久病成良医,他多少还是有些清楚自己的状况的。若是再无法挪动自己的身子,把手臂从身子下面抽出来,手大概就要废了。
麟渊心里一片冰寒,他已经了失去了自己的双腿,难道还要再失去一只手臂么?试想未来的黎国国主连金銮殿上的王座都无法靠自己的力量坐起来,而且还是只有一只手能动的,只能靠人半扶半抱的软软瘫在宝座上的一个彻彻底底的废人,黎国的群臣会怎么想?黎国的百姓会怎么想?可是,他如今身子虚弱,一只手实在没有力气能撑起自己已经将近七个月的身子,更不用说还有因为瘫痪,下半身的不配合。
若是这样见到了麟珏,他大概……再也不想见到自己了吧。他已经是个废人了,如今却连唯一能用的手臂也失去了……麟渊能够想到的只有死。但是他不愿意如此屈辱不甘的死去……他还想再最后看一眼麟珏。
忽然腹中一阵绞痛,他额间的冷汗一下子被挤了出来。“啊……啊…….”他猛地咬紧帕子,顾不上那么多,他感觉腹内的孩子似乎察觉到了他沮丧的心情,猛烈的挣动了起来,似乎在里面拳打脚踢的证明自己的存在。
“呃……呃……”麟渊猛地粗喘了几下,试图平缓腹部的抽痛。“宝贝……乖……乖一点,你娘亲……快……快受不住了。”他用唯一能用的右手试图扶住身下的肚子,可是全身唯一的支撑都靠着这只细瘦的手臂,他一松开支撑的力气,压在腹下的左手又是一股钻心的疼痛。
“啊……”麟渊不由自主的低低哼了下。“宝宝……乖乖,别动了。娘亲很疼。”费力的说完这几句话后,麟渊终于支撑不住了,右手一软再也用不上力气了。腹部现在成了支撑身体全部重量的地方,胎儿由于巨大的挤压变得更加的烦躁不堪了,不断地在他的肚子里伸手伸脚的进行抗议。
麟渊的脸色比一旁的白布巾子还要白上三分,不光是额间,脸颊边都淌满了冷汗,他知道要做些什么,但是,他现在已经没有力气叫人了,努力的翕动着嘴唇只能徒劳的发出些起音,饶是小路子耳力再好也听不见的。
此时,行军的部队已经到了边陲的小镇,麟珏的雪色骏马出现在了地平线上。身后跟着的是快马打了个来回的小德子。
这位少年将军催动了□的骏马,转眼间行至了麟渊的马车旁。一旁的车夫极为有眼力价的停下了马车,静待麟珏的吩咐。
麟珏一眼就瞧见了这两极为普通的马车,随行的马车一共有三四辆,样式花色都一样,但不知为什么,他若有所感的只觉得,这辆车中载的就是他等的人。他也不急着掀开帘子进入马车内——外面人多嘴杂,眼线又多如牛毛,让人看出了端倪,就不仅仅是他一个人遭殃的问题了。
于是麟珏不紧不慢的催着马跟在马车的后面,这样既和礼数又不会显得太殷勤,车夫也催动马车慢慢的向沧县的知府的府邸进发。
一进了府,麟珏吩咐下人们把行李都该卸下的卸下,该整顿的整顿,唯独没有动麟渊所乘的马车,直到一切都弄好了以后,麟珏遣开了所有下人,下令封了沧县知府的府邸后,才慢慢踱步走向马车的后方。
他其实是不想这么快就见到麟渊的,他虽然已经原谅了麟渊,但是嘴上仍然还很硬气,面上更是拉不下脸来说些软话的。他怕见了麟渊以后又控制不住的说些伤两人感情的话,让两人的关系比在京城里更恶劣。
麟珏做了皇子这么多年,又做了那么长时间的皇帝,说话自然说一不二,即使后悔了,宫中的人哪个不是人精,知道给这位尊贵的主子台阶下。即便是麟珏真错了,那也是对的,没人会反驳他的意见,也就养成了他唯我独尊的性格,指望他说软话,基本是遥不可及的梦想,他的身份从没有人需要他软下态度的。即使是现在,麟珏也并不打算学会这种服软的态度。
犹豫了再三,麟珏还是挑起了帘子。
想要说出质问的话还未出口,生生的憋在了喉间。车内,麟渊面色苍白的可怕,冷汗已经浸透了薄薄的单衣,手指搭在他的鼻翼间,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了。这可吓坏了本来打算态度强硬的麟珏,一下子,惊了心,慌了神。哪里还顾得上什么谁服谁不服的问题?低沉的嗓音里渲染着浓重恐惧的颤音:“大夫呢?!”
32
要说能见到这位三殿下动容的人还真是不多,小德子是其中有幸能见到的一位。虽说见到过多次,但是历数记忆,就算是兵临城下,六军不发,他的主子都没有如此过。每次能如此让他家的主子惊慌失措,仪态大失的人只有一个,那便是黎国的太子殿下了。
他家主子惊慌失措的直接后果就是,跟在三殿下身边的大夫们一个个如临大敌,恨不得直接以死效忠。这些大夫们不是没有触怒过天威的,而且在皇帝身边做事并混到如此的,个个都是人精了,遇见龙颜大怒也是有强大的心理承受能力的,最起码表面上至少还有几分镇定,但是无一例外的见了这位殿下以后都颇有些劫后余生的感觉,连带着对着跟在他身边的的小德子都是笑脸相迎,好言好语的对应着,丝毫不敢怠慢,可见这位年仅十六岁的三殿下有着何等的气势。
能在麟珏怒吼中保持镇定的,也就只有小德子一个人了。小德子机灵的立刻踹了一脚平日里装的像个软脚虾一样的小路子,低声道:“机灵点,别发呆,跟上去。”说着拽着这位已然吓呆的同僚跟着麟珏大步走进了后院。
麟珏小心仔细的把麟渊的身子搂着,让他半倚在怀中,为了避免再压住他那青紫的手臂,特意脱了靴子,和衣上了榻,扶住麟渊瘫软无力的身子。
麟珏瞥了一眼怀里半昏半醒的人,面色不善的对跟进来的小路子询问。
“说,这是怎么一回事。”
小路子不管是装的也好,还是真的也好,浑身一激灵。硬挺挺的跪倒在地。急忙把事情一五一十的道来。当说到,因为麟渊顾及颜面,不让近身伺候时,三殿下的理智全无,抓起桌子上的翡翠茶杯掷到了地上。哗啦一声,茶杯清脆的碎裂声,让小路子从脚底冒上一股寒意,若是今日不能治好太子殿下,他的命运,恐怕就如这杯子一般了。
“一帮蠢货!出宫在外,又是如此紧急的时候,怎么能这般怠慢?!他任性你们也跟着他任性?!”麟珏冷然道,语气阴森的如同索命修罗。
“殿下饶命。”小路子心里那叫一个苦,谁不知道,宫里除了皇帝陛下,这位太子殿下便是最大了,他的命令谁敢不从?而且平日里这位主子倔强的脾气,三殿下也是知道的,若是近前服侍的不是三殿下,换作其他人怕要是见不到第二日的太阳了。
三殿下其实也并不是真的要责罚于人,他也知道太子的脾气,只不过自己心爱的麟渊搞成这样,难道还要怪他自己不成?于是麟珏阴沉着脸:“愣着干什么?把脉。”
“可……”依照平日里的惯例,小路子是不敢触诊的。
“可什么可,这里本宫说了算。”麟珏一声令下,小路子松了口气,上前细细的检查起来。
“怎么样?”过了半晌,麟珏看着小路子收了手,低声道。
“太子殿下的左手……”小路子被俊美的麟珏盯得有些发毛,不由得吞了吞口水,这辈子他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看到这位艳冠天下的三殿下呢,配上殿下过于有压迫性冰冷的眼神,小路子心里由衷的萌生了一股退意。
“怎么样?”
“太子殿下压在身下的时间过久,恐怕是骨裂了。”
“孩子呢?”
“孩子没什么事,不过太子殿下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不动,身子起了疮,而且营养不良,身体虚弱,需要好好调理。左臂腕骨骨裂严重,静养好了也怕是以后难以经重物了。”
麟珏的呼吸明显一滞,面色沉郁。“不能受力了?”
“是。”
小路子以为麟珏定不会饶过他,哪知这位殿下只是挥挥手让他把静养间的注意事项仔细交代一遍。
“散了吧。”最后,麟珏慢慢道,仿佛失了力气。
小路子恭敬地打了个千,慢慢退了下去。他知道有的时候人需要独自静一静。
约莫过了半柱香时间,由麟珏照着医者的指示慢慢给麟渊的身子渡着内力,麟渊的身子渐渐回暖,气色看起来也好了许多。
麟珏轻轻的收回了功力,看着麟渊那微微抖动的睫毛,低声道:“渊,你一直醒着是不是?”
过了一阵,就在麟珏以为麟渊不会回应的时候,麟渊缓缓地点了点头。
“感觉怎么样?”麟珏心下难过,若是麟渊的手臂无法承重,那么他以后,就是连翻身坐起都要人侍候了,而自己又不能时时守在他身边,依照麟渊倔强的性子,怕是有大苦头吃了。想到这里麟珏的心里就是一阵揪痛,若不是自己不分青红皂白如此伤人,麟渊也不会冒险跑来南疆,他也不会吃那么多苦,左手也不会受伤了。
麟渊静静的伏在麟珏的怀中,不语。
“不痛了吧?”麟珏一阵难过,他知道麟渊现在不愿意说话,他自己又何尝愿意但是郁结于心对他的身子更是不好。于是锲而不舍的问着。
他摇摇头,终于低声道:“我是不是很没用?”
麟珏一听,鼻中一酸,但仍然强笑道:“太子殿下,本宫还未见过,哪个权倾天下的储君会是没用的。”
“可是,我以后怕是连坐起也……”
麟珏忙堵住了他的唇,细细的舔吻起来,修长的指抵住麟渊的下颚,不让他有逃避的机会,温柔的交缠着他的唇舌让他无力在想别的什么。
果然,分开后,麟渊如玉的颊边一片嫣红,细细的喘着,凤眸里却是一片冰雪覆盖着的哀愁。他微微翕动了下嘴唇,欲言又止。
“乖,先喝水吃点东西。”麟珏仔细一小口一小口的围着清粥。
“珏,我们再也不要这样了好么。”麟渊费力的倾身,缠着白纱的手努力挪到麟珏端着碗的手腕,冰冰凉凉的,亦冰寒了麟珏的一颗心。
“好。”麟珏垂下眼,美丽的睫毛微微抖动了下,声音沉了下来。
“咱们再也不吵架了,我……我以后永远都听你的。”麟渊哀求着,凤眸里显出一种即将失去心之所爱的慌张。
“渊,我爱你。如果我有一天伤了,残了,废了,永远也没办法保护你了,或许会像我舅舅一样长眠不醒,做个没有知觉的活死人,你还会爱我么?”与麟渊极其相似的凤眸严肃的盯着麟渊的双眼。
麟渊惊慌失措,“不要说这么不吉利的话。”即使他没有来过军营,也知道军中的规矩,这种不吉利的话是非常忌讳的。
“回答我!”麟珏低低的咆哮。
“当然会。”麟渊凄厉的叫道,他的心中惶惑不安,他不知道麟珏在想什么,他有非常不好的预感,就好像麟珏要放弃了。“怎么可能放弃。就算你傻了、痴了、呆了你还是你啊…...还是我爱的麟珏啊。”
“所以我也一样。”麟珏慢慢的笑了。他用一种极其温柔的语气在麟渊小巧的耳边低声道:“渊,不管你变成什么样,都是我的麟渊,我心爱的太子殿下,只因为那个是你,所以我能无条件全盘接受。”
麟渊感觉的心从谷底一下子飞到了天上,连日来的舟车劳顿,肚子的不适,手腕的疼痛和精神上的焦虑都没有了。眼眶里忽然一阵酸涩,止不住的泪如雨下。“麟珏……”
一切尽在不言中。
33
医者检查了舅舅杨志将军的身体,果然是蛊毒,我们几乎可以肯定,就是耶律鸿鹰下的。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更何况在我没有刻意隐瞒的情况下,这个消息很快的传到麟渊那里,麟渊的脸色立刻沉了下来。
“就是那个害你受伤的耶律鸿鹰?”他低声道。
我点点头,扶住他的身子,小力的揉弄他的腰腹部,让他可以轻松一点。“别担心,我会对付他。”
他听后,脸色稍缓,但是凤眸里仍然闪烁着让人心寒的冷光,“我听说你也没让他找到便宜不是么?”
我点头:“我算是废了他的身子。”
“怎么?”麟渊感兴趣的挑眉笑道。“能让你如此受伤的人,想必一定不简单吧,我虽然大概知道这件事最后的结果,不过说来,这件事你似乎还从来没有具体说过当时的情形呢。”
怕刺激到他,我挑挑拣拣把事情说了大概,只字不提耶律鸿鹰那变态的露骨的态度。麟渊若是知道此事也不好解释。
“哼,怕不止这些吧。”麟渊脸色更加不好,“珏,你忘了,我有暗卫在身边,你瞒着我什么迟早都是要知道的。”
我叹了口气,这位亲爱的太子殿下与我做了十多年的兄弟,最近几年关系又极其亲密,一眼就看出我有所隐瞒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他如此的了解我,反倒让我心里一甜,麟渊这么一个如此温柔的人默默的爱了自己十几年,光是想想就是件幸福的事情了,不由自主的低头仔细吻了吻他秀气的眉。
“不是什么大事,只不过耶律鸿鹰爱好男色,轻薄了我几句。”这么丢人的事本不想说,但是鉴于太子殿下那幽深曲折的心思,若是不说实话,他又会不知想到哪种糟糕无法挽回的地步,只好一五一十的招来。
“轻薄?!”麟渊吊起眉目,一双凤眼瞪得大大的,“他怎么敢?敌我双方打得正酣,他……竟然如此放肆?!”
我轻笑,从来不知,原来,麟渊吃醋的样子如此可爱。
“谁说不是呢?所以,我震碎了他的内脏,照理来说他不应该活下来的,而且就算是勉强活下来也应该是缠绵病榻一辈子,不知怎么的,这次他似乎又来了前线……”我不解的喃喃道,终于在察觉到麟渊似笑非笑的目光时住了口。
麟渊挑起一边的眉毛,“也许人家是为你来的。”
沉下脸,这个设想着实惊到我了。“渊,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若真是如此,我便再补一掌,直接送他去西方极乐世界。
“此人蛊毒巫术高明,通常在人很难察觉的情况下便已经中招,此次杨志舅舅便是如此,军队中参加那场战役的人我都仔细问过,甚至没有人注意到对方军队中有符合描述像是耶律鸿鹰的这么一个人。”我低声道。“此人非常危险,若论单打独斗,我定赢过他去,但是此时敌在暗,我在明,杨志舅舅又昏迷不醒,情况十分不利。”
麟渊点点头,“连我带来的医者都没有办法的话,很可能南疆这回奇袭,是有目的准备要挟我们的。”
我也赞同。
麟渊忽然又皱起眉低声道:“你说过,上次耶律鸿鹰有安排在你身边的探子?”
“对。”
“他会不会故技重施?甚至本人就在这沧县之中,所以杨志才会中了蛊毒?”麟渊严肃道。“只不过因为蛊毒发作的时间是两人交锋的时刻,所以没有人怀疑,蛊毒是提前种下,只不过那是才毒发的。”
果然是聪明过人的太子殿下,我心里一阵清明,怪不得,之前总觉得有些不对劲,两军对垒的时候,竟然连他的影子都没有看见,就被下毒,这也他玄妙了些。原来是让他藏在了这沧县内。
“若是如此,耶律鸿鹰藏身之处肯定离杨志舅舅的大帐不远,不然蛊毒根本无法神不知鬼不觉的被下在杨志舅舅的身边。”我顺着麟渊的思绪继续道。
“对。”麟渊赞同的点点头,应和道。
我点点头,“小德子。”
“是。”
“传我命令,影卫集合。”
“是。”
“探查整个沧县内的病弱卧床之人,查到后切勿打草惊蛇,速来禀报。”
“是。”
麟渊静静地伏在我的怀里,听着我下命令,直到小德子恭敬的退下后才笑道。“珏,几个月不见你越发的有气势了。”言语中有一种微妙的自豪和不安感。
我知道他的想法,身为储君,有一个比自己还有威严、气势的皇弟是非常危险的,而身为情人,有一个如此威严、气势的伴侣是非常自豪的。所以他的语气才会如此微妙。我笑笑,即使两个人再怎么信任,但是两方势力对垒,往往存在着更多的身不由己,并不能完全按照当事人的意愿掌控自如。
“珏,你答应我,若是杨贵妃逼你逼宫,一定要提前告诉我。”麟渊略带不安的低声道,“我不会反抗的。”
“我会的。”吻吻他的发丝,调整了一下他在我怀里的姿势,尽量让他的左臂不受力。才分神听到几个奇怪的词,反问道:“不反抗?嗯?”
他严肃道:“我不会让你左右为难的。”言词间透着隐隐的决绝。
“我亦不会,若真到了那步,杨家与我定会撕破了脸,到时候我要投靠你这边,可不要不收我。”我调笑道。“你放心,无论如何,我都不会与你兵戎相见。”前世只有过那么一次,就让你我伤透了心,最后更是让你死在了我的怀中,我后悔了一辈子,这样苦涩的滋味,我可不想再尝过第二次。
虽然言语中的保证怎么也比不上事实来的有力,许多时候更是苍白无力的,尤其是现在的形势下,若是杨志一死,我便军权在握,背后又有杨家一族,形势上已经比麟渊好上太多,况且,他又因为这件事,手臂落下了伤残,回到了京里不知道臣子们又是怎样一番口诛笔伐,那么他作为储君的日子只会更加的艰难。权利这种东西便是此消彼长的,他若是弱了,我便强了。
但是对上麟渊灼灼的目光,我还是忍不住一遍遍的说着,仿若誓言。此时,我只希望母妃不要逼得太紧,让麟渊不安。
他低声道:“这孩子虽然来的不是时候,但是我赶到了边疆,这孩子一生下来,便可以算作你的私生子,带回京里由我抚养,名正言顺光明正大的质子,父皇也就安心些。”他垂下眼幽幽道。
我低叹,他的心思啊。我怎么不知,如此一来。这孩子算是我身上污点,而且又变成了要挟杨家不敢轻举妄动的重要棋子。我道是,他怎么如此不管不顾的生下这孩子,原来想的是这个借口。
心里一冷,忽然觉得,这屋内片刻的温情蒙上了一层莫名的冰寒。
34
如此,杨志的命已经不在我考虑的范围之内了。既然麟渊已经有了他的打算,完全牵制住了杨家,那么收了兵权又如何。当下要求撤了医者,用了一颗三千年的人参给他吊着命,只要他不死,南疆的花样就还有的玩。
其实我是有些负气的,麟渊的计谋不可谓不好,只是用在我的身上,就有那么一点不妥了。虽然理智上能体谅他,但是感情上却又是另外一回事了。这本该是隐秘的事情,被他光明正大的说与我听,我失了反驳和生气的立场,此事让我觉得分外的憋屈,却又说不出责难的话来,不由苦笑,麟渊这一招,真是高明的攻心术。
不几日,探子来报,沧县里大大小小一共千余口人,除却年龄太小的,老老少少卧床不起的总共只有十个人。男子七个人,其中有五个是老头,女子四个人,其中有三个是老太太。我命令小德子仔细盘查,根据搬来沧县的时间有刷掉几个,最后只剩下五人,一名女子,四名男子。虽然我有些不信,耶律鸿鹰一个大男人会装成女人,但是,兵不厌诈,防不胜防,还是谨慎些好。
我带着小德子暗中走访了几家,最终我觉得,只有一家有最大的可疑。是新搬进沧县城里的书生,带着一个小厮,说是进京赶考不中,受了打击在路上病倒了,便在这里安顿下来,无依无靠,在城里也没有亲戚朋友什么的,生活没有来源,平日里卖卖字画什么的为生,住在城郊的一个不大的房子里,一切都很正常。只是巧合似的,这间房子,离军营里做饭的火头家仅有一墙之隔。于是,我命令暗卫在暗中加强这栋房子的戒备,一举一动均要向我汇报,确定之后,便等着他自投罗网。
傍晚时分,我回到县官的府邸。如今已经是冬季,南疆的气候虽然比京城温暖,但是问题在于他阴冷潮湿,对麟渊的身子很是不好。
“珏,我的腰有些累了,帮我换个姿势。”麟渊侧身伏在床上,软嫩的颊倚的枕头上,语气有些疲倦。
他的身子近几日越发的疲惫,夜里腰腿居然疼得整宿整宿睡不着,心疼得我顾不得之前的想法,恨不能代他受罪。
我忙把他搂进怀中,仔细按摩他瘫软的双腿,这两条腿自从他怀孕以后,经脉越发的不畅顺了,半夜里常常把我冰的一个激灵清醒过来,然后便发现他疼得彻夜难眠,却只是为了我安睡,忍耐着不说。前几个月生他的气,我虽知道他辛苦,但却不知道他竟然如此辛苦。只道他是自找的,生生装作不甚在意,硬挺着没有仔细询问他的情况,如今,却后悔的一塌糊涂。
“冷不冷?痛不痛?”我察看着他的残腿,两条细瘦白皙的双腿,似乎更加的瘦弱不堪了,常常泛着青白。
他费力的弓起身,努力向双腿看去,却因为高耸的腹部挡住了视线。“唔……酸酸软软的,很累。”他艰难的喘了口气,似乎想侧过身子挪动下双腿的位置,却无法办到。“脚腕痛……”
我仔细看看,他这段时间急行军的时候,没有人近身服侍他翻身,左侧身下的皮肤都被汗渍,尿渍腌的红肿不堪,好在身下的布料透气性好,不然早就发了褥疮,但是脚踝上凸起处却没那么好运了,先是被颠簸的马车磕到,青青紫紫,后来又因为身子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皮肤已经有些许溃烂了。
“别急,不要动,我来。”我慢慢安抚着他,一手托着他的腰,一手慢慢弯起他的膝盖,让他看清楚脚腕处的伤口。“你看,都这样了,要上药的。”
他咬着唇,点点头。“我太没用了,只是坐个马车便如此麻烦。”
“傻瓜,你若是不逞能,也必不会如此。”我爱怜的亲亲他的额角,“自己试着动一动好么?大夫说,多动动对孩子好。”
他依言点点头费力的试着拖动了一下上半身,但是身下的两条废腿依然毫无生气的歪歪斜斜的倒在一边,只是随着上半身的力量偶尔摆动一下。“唔……”他大大的凤眸里,闪过失落。
“没关系,这样很好了。”我安慰着,把调好的药膏抹在他的脚踝上。“有感觉么?痛不痛?”
“有一些。”他皱眉,紧紧地看着自己有些畸形的脚踝,眼睛里闪过一丝复杂。
“别看。”我挡住他的眼睛。
他摇头,仔细的看着我。狭长的凤眸的光芒不让我有逃避的机会。“我这样子是不是很难看?像个怪物?”
我低声一叹。勉强笑道:“怎么可能呢,别忘了,你怀的可是我们的孩子,你未来的储君,我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觉得难看,觉得像个怪物?”除了对你把我们的孩子当做牵制工具有些不高兴以外。
他脸色一沉,“我不会让他当储君的。”
“什么?”
“他不是储君,你准备谁来当你的储君?”我忍不住拔高声音,“难道你会要那涟漪郡主再给你生一个?”
他脸色一白,慌忙摇头道:“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这个孩子……他是你的,名义上他是你的。我不可能,也不会让他当我的储君。”
我心里一片冰寒。原来如此。你早就计划好了吧。我一早就猜测到,这孩子降生的时间不对,一出生,这个孩子的命运就注定艰难坎坷,身份就注定扑朔迷离。我本意就是不想要我们第一个孩子这么早生下来纠缠在我们两个的权力之间,却不曾想,你居然如此积极的想要牺牲掉我们第一个孩子。
他惊慌失措的看着我面无表情的脸,“我……我……我会对这个孩子好的,他是我的骨肉,我不会亏待他的,但是……这个孩子……这个孩子……”他哽了哽说不下去。“是命中注定的,即使我不……”
“我知道。”我打断他,就像我说的,如果每个人都能理智的看待身边的每一件事,每一个人,那么这个人要么无情无意冷血动物,要么就是个忘恩负义的混蛋。我做不到,虽然知道他是对的,但是我就是做不到……不能原谅他。
他猛然抓住我的手。“珏,珏……我说过,以后我不会瞒你。即使是你生气也好,伤心也好,别离开我。”
此时在我看来,他的哀求更像是,计谋得逞的示威,他明知道我舍不下我们的孩子和他自己,却要执意如此,第一次,我发现即使再洁白无暇的人,也不是那么简单的,更何况黎国稳坐太子位子十年的麟渊。
这一刻,只想抽身离去。
35
麟渊,我从来不知道,你是这么冷酷的一个人。我有些呼吸困难,青白着一张脸看着他瘦弱的身子和高隆的腹部。那里面的小东西,还未出生,就让他的双亲如此的算计着,我真不敢想象,以后这个孩子会不会恨我?
“珏,你后悔了?”麟渊的声音虚弱之极,他摇着头,露出一个悲哀的微笑。“我不是你想象中那么干净清透的人,你是否是后悔了?”
我合上眼,不想看这样脆弱的他,我承认,一直以来我都认为,我的麟渊,是那个凡事不染尘埃的人,但是,我忘了,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在深宫中屹立不倒十年呢?
“不。”我听见自己坚硬的声音。“不后悔。”奇异的,忽然觉得血管里的血液变得冰冷彻骨,冻的心脏都痛了。
“麟渊,这不是你的错。”是我的错,我没有保护好你,让你沾染了宫闱中那些污秽的颜色,让咱们的孩子一生下来就变成了棋子。
他安静的搂紧我,有些蜷缩的手指紧紧的扣住我的手臂,“麟珏,这不是任何人的错。”他仿佛听见了我心里的声音,慢慢道,一向清冷的声线透着些许残酷。“这是在宫里活下来的条件,将来我们的孩子的必经之路。”
“渊……”
“不许想了,也不许离开我!”麟珏死死地咬住我的肩膀,低低的咆哮。样子像是一头受伤的狼,“你说过的,不离开我。”
看着他如此凶狠的样子,凤眸却里闪烁着脆弱悲哀的光。我只能投降。爱上便爱上了,怎么可能说不爱就不爱呢。更何况,发现了他这样子以后,我竟然没有半点想要离开的想法,只有满满的心疼。
“渊,我知道了。我不会离开你的。”我静静的看着他墨色的眸子,应道:“一味的谴责你的不是,其实,宫里的人又有谁真正的干净呢?只不过是天下乌鸦一般黑罢了。我自己也不过如此。”
是呵,当初的我,存了既要江山又要美人的心,不是也是一样,利用他对我的痴心,得到了他的全部。然后,狠狠地扔下他,让他变成我的附属品,没有思想没有意志,最后在他死前才幡然悔悟。如今,他小小的算计我一下,又算是什么呢,活过几辈子的人了,居然还如此的看不开?
然后又说了些话,麟渊终于平静了心神,疲惫不堪的在我怀里睡了去,睡梦中仍然不安的不顾手臂的疼痛紧紧地抓住我。稍一移动,他便立刻惊醒,样子好像一头受惊的小鹿,让人又爱又怜。
半夜里,大概是看我睡的熟了,麟渊艰难的挪了挪身子,却不想叫醒我,径自忍耐着,不吭一声。他却不知,我本身练功就不易疲惫,睡觉更轻,他略一动作,呼吸变了些我就醒来了。
“渊?怎么了?”黑暗中,我感觉到麟渊急促的呼吸。
半晌,他低低的声音带着愧疚。“我吵醒你了?”
“是不是累了?要翻身?”我扶上他的腰,只觉得他身下又潮又冷。立时明白了他的处境。“是不是尿了?”
他的声音沮丧。“不知道……只是觉得憋,想要如厕。”
“你憋了多久了?”
“大概两个时辰。”
我一惊,这个傻瓜。“怪不得漏了,大夫说过,你现在的身子不比以前,憋不了那么久的,会伤了身子。”
点燃蜡烛,室内亮起了昏黄的光。他侧着身子,高隆的腹部下面,软软的下 身淅淅沥沥的流着些许水光。殷湿成了一滩水渍。连带我的亵衣也湿了些,他见了苍白的颊立刻羞红了。
我把他抱起挪到一旁干净的软榻上,让他的下 体对上小痰盂,他缩在我的怀里,身子一阵抖动,激流而下。
约摸过了半柱香的时间,他气喘吁吁的止了动作,羞得连白玉般的颈子都红了个通透。我微微一笑,吻吻他苍白的薄唇,随手从一旁取来个尿垫子垫在他的下 体下面,仔细的用手掌均匀的在他小腹部一下下压着,小东西又是一阵淅淅沥沥的,直到过了一阵才漏了个干净。
他现在有孩子,大夫说是积液不能太多,否则会遗漏,这可难为了麟渊,随着孩子的个头越来越大,他如厕都成了问题,偏偏又不肯让人服侍,常常憋到自己失禁而不自知,实在是让人担心。
我抱起他,向房后的温泉走去。
沧县的知府倒是很会享受,引了山中的温泉到自己的池子里,虽然没有宫中的那么气派华美,但是也异常的舒适。
我代他解了亵裤,进了池子,他一向入眠只穿亵裤,可是如今他的身体情况特殊,吃穿用度却都是由内务府支取,若有稍微的变更就是引人注意的事情,所以麟渊的日子过得相当的艰苦,他的亵裤有时甚至不能完全提到过分丰腴的腰间,这就意味着月信帕子时常会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不能起到应有的作用。看样子滴漏也是常常的事情,以麟渊的自尊心,也许又是一个打击。
“渊,有没有不舒服?”我扶着他在温热的水里,慢慢的游动。这是知府的温泉池,自然不像麟渊宫里池子,没有修葺可供麟渊扶卧的台子,这池子内水位又有半人多高,直达我的胸口。
他全身的重量都倚在我的身上,不语。我知道他非常紧张,小时候记得他还略微能走动的时候,据说是不知是哪个婢子一个不注意,他跌进水里差点淹死,身子更加的不好了。我小心翼翼的扶住他的腰身,让他搂着我的肩膀,算是勉强的“站”在水中。圆圆的肚子顶在我两之间,颇有些狼狈。
“珏,之前的事,你真的不怪我了?”他小声道。
“嗯。你说的对,而且他也是你的孩子,你也是心疼他的,我不该那么质疑你的动机。”我回道。
“可……”
“别说了,是我天真了。你只要保持你的样子就好,不要为我改变什么,给我点时间,我会慢慢适应的。在此之前,我们谁都不要放弃,好么?”
“好。”他沉默的点点头。悲戚的一笑。“若是接受不了呢?”
“不可能。”我轻轻的笑。
如果接受不了,这一世算我还你的,两不相欠。
小番外
天下间,要数绝色美女,若是黎国的无暇郡主屈居第二,那便无人敢居第一了。且不说这位郡主的美貌红颜,让多少王孙贵族折腰,单单是家世背景,就羡煞旁人。只是这位无暇郡主自小性子冰冷淡漠,并不喜欢亲近生人。
据传闻,无暇郡主的生父是黎国赫赫有名的铁血王爷镇远侯,现在的父亲又是黎国堂堂的国主渊帝,不论哪个一个都是声名显赫,富贵逼人。
人们只道是,天之骄女,狂妄骄傲似乎是自然的事。
但是,无人知晓的是,这位无暇郡主幼年时其实并不得两位身份显赫的父亲的喜爱。她的义父甚至将她作为质子,一直软禁在冷宫中整整五年。而她那位生父,自她懂事以来,一直没有真正承认过她的存在,也没有亲手抱她一下,更遑论什么天伦之乐。
她成人之前的世界,只有冷冰冰的墙,和墙外灰蒙蒙的四方天。
成年后的她,出落得越发清丽动人,就在她以为,二八年华就要埋葬在冷宫的断壁残垣里的时候,她的生父镇远侯在前线战死的消息忽然传遍了京城每一个角落。她的义父班师回朝,终于想起了藏在深宫中的她。
那一年她十六岁。南疆的使者派人求和,想出了联姻的招数,因此她正式出现在了国宴上。她以为,等待她的一定是一纸文书,远嫁他方的消息。但是,国宴上,她的义父看起来既震惊又迷惑,怔怔的看了她半晌,最终驳回了群臣的折子。她不知道为什么,但惟独知道的是,她的义父绝对不是因为心疼她。
直到有一年,忽然在宫中遇见了一个风姿卓绝的男人,很难想象用可以用“风姿卓绝”来形容一个男人,但是,一直恃才傲物的她不确定,在她那万千书卷里,还能有别的什么形容词来形容眼前的男人——她的亲生父亲。
那一刻,她知道了原因。知道了究竟是什么动摇了她那理智到冷酷的父皇,不让她远嫁他方。
只因为他,只因为她像他。
她的抿起的唇角,带着笑的时候尤其的像她的父亲。传闻中,她的亲生父亲。她终于知道为什么,他一直不承认宫中的传言却越演越烈,没有一日平息。她那么的神似,那么的相像,怎么可能不是他的骨血?
她寄希望于这位镇远侯能救她逃出生天,离开这个牢笼。但是几个月过后,她明白了一件事,其实她比他自由。
她的父亲,虽然身在宫外,常驻塞外,甚至一年不回京城,看起来自由之至,但是其实他的心在这片牢笼里,早就套牢了锁死了,根本不可能有机会再逃脱,也不愿意逃脱,甚至从未想过逃脱。
而她自己,虽然身在宫中,冷寂孤独,常年孤苦伶仃一人,看起来身陷囹圄,但是其实她的心从未驻足在这里,她早就随着她的心飞到了广阔的天空,没有人束缚,没有人阻挠,更没有羁绊。
所以,她比他自由。
她知道皇座上的那位,更是一颗心都在她的生父身上。他们不是不爱她,只是,一颗心只有那么大的地方,满满的全是对方,早就没了她可以插足的地方。只能说,她出生的太不是时候,注定得不到常人所能拥有的。
但是,这又何妨?每个人都以为,她是需要他们的,但是谁又能了解,其实她更本不在乎这些。
他们只是他们,对于她来说,不过是个陌生人,生命中注定的过客。
她绚丽多姿的生命,将在没有他们的地方绽放,将在没有他们的时候飞翔。他们并不欠她什么,她也不用补偿什么。
唧唧歪歪,哭哭啼啼,并不是她想要的东西。爱与被爱,是两个人的事。无关他人。她不爱他们,他们也不爱她。
公平之极。没有什么谁欠谁。
36
软椅上的麟渊颤颤巍巍的倚在我的怀里,两颊通红。“珏,我.....我......坚持不住了。”他咬着唇,伏在我的怀里小声道。说着,腰身一软,几乎跌在我的怀里。
“累了?”我小心翼翼的抱住他的腰身,像抱小孩一般托住他软塌塌的臀部,他就着我的手臂侧着身坐在我的怀里,艰难的动了动手臂,一点点拖动着上半身,借此让下半身两条残腿坐正,一系列动作完成后,他气喘吁吁倒在怀中,疲惫至极。
他来南疆的时候行至匆忙,轮椅居然没有随身带来,我因此发了很大一次脾气。后来才知道,麟渊因为珍惜我给他的礼物,平日里是不舍得用的,更何况要来的是这潮湿的南疆,气候尤其对木制品不好,麟渊压根没有让下人把椅子带来的意思。
而且他的身子日益突出,坐在轮椅上也总是憋的难受,腰腿也压的疼痛不已,我不在身边,他拖着笨重的身子又不能常常移动变换姿势,常坐在轮椅上反倒让他没少受罪。久坐不得也久卧不得,几乎什么事情都需要由他人代劳。
听了暗卫的报告,心里一软。他做这一切,小心翼翼的谋划,算计,步步为营,甚至利用了自己的孩子,看似都是为了皇位,其实我心里何尝不知,这一切全部源于他本身对我们两人关系的不安感。
宫中他的太子地位时时刻刻受到我母妃的威胁,又得不到皇后的支持,他那本不亲近的娘亲为了巩固自身的地位,还擅作主张的为他娶了一个陌生的女子与他共同生活在冰冷的宫中。而相对的我在宫外的形势却是一片大好,手握重兵,声色犬马。
他大概很不安吧,极度的不安感迫使他作出这样的决定,我其实并没有立场怪他。一直嘴上说的支持他支持他,却被各种各样的形式左右着,总是比他更有权势,更像个储君,他会怎么想?很容易想象,若是这种情况下,换作是我,我大概不会如此沉默,一定会做些什么,就像是现在的麟渊,更有甚者,我可能,会做的比他还狠还绝,甚至连同两人之间的亲密关系都会怀疑,甚至抛之不顾......
想至此,也许所有人当中,最没有资格苛责他的人,应该是我。低低的一叹了口气,我忽然觉得分外的疲惫。
想当年步步经营,最后麟渊又很快的缴械投降,甚至没有半点犹豫的成为我的禁脔,我就算怎么折腾他都不曾有丝毫怨言,后来还帮我产出外戚势力,平定南疆,出谋划策,他都是向着我这一边的,我虽然感觉他并不像表面看起来的云淡风轻,但是却从来没有介意过,只因那时候,我从来对他,都是防备的。直到最后他为我死了,我才彻底明白他的感情,我自己的感情。
却不想这一世,没有长进反倒是退步了,他在我面前那么恭顺,那么柔弱的样子,以及前世的愧疚让我不由自主的扮演了保护者的角色,自以为他是柔弱不堪的花朵,拼了命想把他纳入自己的羽翼下。到头来才发现,他并不是躲在一旁受人庇护的娇弱,甚至比我想象中的冷酷的多。唯一柔软的,是对着我的一颗心。除此之外,他还是那个高高在上,光环环绕的太子殿下。
“为了怀上这孩子,你已经如此伤身,若是生下来更是艰难......我并非不愿意要这个孩子,只是......看不得你受苦。”
他闻言浅浅一笑,说不出的风情万种。“你不计较我算计这孩子,不计较我利用这孩子,只在意我的身子?”
我皱眉。“木已成舟,何必再计较那么多呢?那些无法避免的事情还是会发生的。”狠了狠心,我低声道。“我也并不是非常在意那个孩子的,其实那骨血并没有你在我心里来的重要。”
他忽然轻轻的笑了起来。随即一脸哀求的说道:“我......你只要有这个心便足够了,我真的很怕你会离开......这个孩子......这个孩子......虽然没有办法......但是......下一个......下一个我们好好待他,好么?”
“好。”我吻吻他没有血色的薄唇。心里涌起些许复杂。
这个孩子,注定要沦为政治工具,夹在皇权和外戚的势力中,盘桓不得,只能在冰冷的宫中度过他最青春的年华,虽然身为他的父亲,我却无能为力。也许下一个孩子,我们还可以好好补偿。
麟渊的身子这两日越发的沉重,稍有动作,便会累的大汗淋漓。且随着入冬,南疆的天气阴冷湿寒,寒气夹杂着湿气侵入了越发的脆弱的关节处,麟渊全身的骨头时不时的便会酸疼得让这位一向淡定的太子殿下呻吟出声,一变天,天气阴冷的时候,这种状况更是尤为严重。
我心疼的要命,早就顾不得其他了,恨不得把他揉进骨血里,不让他疼,代他难受。“痛不痛?要不要去温泉泡泡。”
民间传闻中,说是这沧县的活泉水搭配着些草药有治病驱寒祛湿气的奇效,我问了麟渊随行的影卫,说是确有此事。幸好这温泉池子不连着下游,我便命人把那后院的温泉池子里加了许多名贵的草药,麟渊疼的直冒虚汗的时候,我便带他来这里泡泡药浴,虽染不能根治,但是至少会让他感觉好受一些。
“不.....不是。”他摇摇头,脸色绯红,额上冒上了些许虚汗。“我......我......呃......孩子在踢我。”他大口喘了口气。亵衣墨玉色柔软的布料紧紧的绷紧着他越发圆滚滚的腹部。他的衣服已经改大了许多,可能是在麟珏身边比较安心的缘故,麟渊的身子快速的长大了不少,麟渊又不愿意时时的有陌生的裁缝好奇的在他身边走来走去,所以他身上衣服是较早带来的那些,早已经有些紧了。
“衣服是不是太紧了?”我问道。
“嗯......”麟渊轻轻点点头,低低的抽了一口气。
我扶着他的腰身,先在他腰下垫了两个软垫,然后一手在他圆隆的腹部上轻巧地推揉着一手轻轻的揉弄着他的腰部。“是不是好些了?”
他点点头,轻轻的叹了口气。“嗯......”
我顺手把他的亵衣慢慢推到腰下,轻吻着他腹部柔软的肚脐,感受着唇上的美好,只觉得情 欲激荡。回想起来,和麟渊闹别扭以来,已经四个月没有行床弟之事了。怪不得这么容易冲动。
“呃......珏。”他舒服的呻吟了一下,泪眼蒙蒙的望向我。他居然如此轻易地也有了反应。
“我记得蛊毒好像是每月发作一次吧?”我忽然想起,低笑道,故意在他粉嫩的耳垂下呼吸。
“唔......”他身子一软,倒在了我的怀里,“是......”
“怎么解决的?”
他脸色一红,更是局促不安,有些拳拳的手指紧紧地握在我的肩上。“不......不要说了。”
“自己解决的?”
他拼命摇了摇头。“我......没有。”
“不要骗我。怎么纾解的?”
麟渊更加的羞涩了。“不要......不要问了。”
“好。”我笑道。“做给我看。”
37
忽然门外传来小德子的脚步声,他并未出声,只是安静的站在了门外。我知道如不是有要事,以小德子如此通透的心思,必定明白现在是不宜打扰的。于是,我立刻收了心思。把麟渊用锦被裹好,沉声道。“说吧。”
房间里先前暧昧的气息,立刻被散的一干二净。
麟渊的眸子一整,媚态不在,恢复了往日的清明。他也知道我的暗卫功力深厚,不然也不会让耶律鸿鹰铩羽而归。所以,脸色极不自然地伏在我的怀里低低的咳了一声,整个颈子红了个通透。
“是。”小德子立刻道:“主子,陛下有旨。”
“宣。”
小德子清了清嗓子,高声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命皇三子麟珏卸去督军一职,启程返京,完婚。即刻启程。钦此。”
“什么?!”猛地站起身,推门而出。却见一院子影卫皆伏在地上。我顾不得礼仪,甚至是接旨,大吼道。“到底怎么回事?”
我这才发现小德子一脸冷汗,诺诺的不敢回话。
“说。怎么回事?”
“是。属下不才,刚刚得到影卫的消息,耶律鸿鹰此次,是来和亲的。”
“什么?”我愣了愣。怀疑自己听错了。
“回主子,耶律鸿鹰此次前来,是来和亲的。”小德子又把刚刚的话重复了一遍。字正腔圆,我听了个清清楚楚。
一下子,我给气乐了。“怎么?和亲?他几乎要了咱们黎国第一将军的性命只为了和亲?”
“是。”
“真是放肆。”我刚要说话,一旁的麟渊极快的答道:“这和三殿下有什么关系?”
“和亲对象是三殿下。”
我冷笑,“父皇怎么可能同意?这圣旨是不是写错了?简直是荒谬之极。耶律家一共四子,他们拿谁来和本宫和亲?”
“回主子......是耶律鸿鹰。”
“什么?!”我惊道。“怎么可能?”
小德子一五一十的说了消息。
我联系了前因后果,恍然大悟。
这个混蛋,原来这一次我被耶律鸿鹰彻彻底底的耍了!怪不得他这么久没有动静,还任由我从京城调来医者。一切都不过在他的计中计!该死!
早在两军开战之前,耶律鸿鹰已经从南疆偷偷的过边境来到了黎国境内,此事不假,我和麟渊的判断是对的。
待杨志毒发我们察觉的时候,耶律鸿鹰身在沧县一事也不假。
他拿着杨志的性命想要胁迫黎国一事也是不假。只不过我一直以为他想以此毒威胁的会是我,但是让我完全没有想到的是,他的目的并不是我,而是远在京城的我的父皇,堂堂的黎国国主。
他早料到以我的才智,从宫中搬来的医者查出了蛊毒的药性后,一定会发觉他其实人早在沧县这一事实。因此并没有遮掩行踪,反而更是故布疑阵,遮遮掩掩,并以此为障眼法,好让我的人顺藤摸瓜,发现了难个位于城南火头隔壁的书生家,误导我们住在那里的人就是他。
其实耶律鸿鹰的确曾经在里面住过一阵的,但是当我们查到时,里面已经换成了别人。甚至他还料想到,我虽然查明了他的藏身之处,但是因为忌惮他的蛊毒并不敢轻举妄动,只会下令远程监控,并不会察觉到里面换了人。这时他已经趁着医者从宫里赶到南疆的时候,隐秘的进了京城。
耶律鸿鹰心思缜密,大概在京城内,他也安插了不少探子,看起来应该是虽然不是位高权重的大臣,却一定是宫中当值的虾兵蟹将,专门负责收听流言蜚语的。但是宫中最不缺的,永远都是流言,这些流言足以让他确定一点,他到达京城时太子麟渊已经不在皇城。打了个完美的时间差后,他有预谋的进宫见了父皇。
因为杨志的命的的确确掌握在他的手里,父皇为了防我,派了太子到了南疆,并暗中增兵南疆,却不想反倒中了他的奸计。
父皇对我忌惮颇深,若是杨志一死,他认定我必定会先夺兵权,再杀麟渊,最后直接举兵逼宫。恰恰耶律鸿鹰利用了这一点,以此相威胁,逼迫父皇立刻答应和亲,答应了如此荒谬的事情,而且居然下旨,要我立刻回京和耶律鸿鹰完婚!
这都是什么该死的事情!!耶律鸿鹰这个贼人,想不到居然如此奸诈狡猾。我稍微错了一步,便全盘皆输。
此时,我若抗旨不遵,谋反的帽子必定会被坐牢,在父皇的眼里,更是加深了我逆子的形象,即使是解释,也不一定有用了。反倒很有可能我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与耶律鸿鹰达成协议,直接将我遣到南疆。
当我意识到这一点时,麟渊显然也意识到了。他忽然扭曲的笑了起来,凤眸里一寸寸浸入了满满的哀伤。“耶律鸿鹰,真是好计谋啊!这下子,不仅是孩子,就连你,我都输给了他。”
我刚要反驳什么,他掩住了我的唇。凤眸里冰封一片。“这件事,你别插手。这是我和他的战争。战场上,我可能敌不过他。但在宫中,那里是我的天地。”
38
既然得了旨,我本应该即刻启程回京,但是麟渊执意要等到京里的人送到解药,杨志确定清醒了才启程回京。
“若是父皇不喜,怎么办?”我微笑的看着这位醋意横生的太子殿下,他在此之前可是从来没有反抗过父皇的,言听计从的在宫中堪称典范。这次可是他第一次这样明目张胆的反抗父皇呢,因为这层关系,让我本来阴郁的心情变的大好。
麟渊挑眉。“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第一次见麟渊发如此大的脾气,竟然因为耶律鸿鹰变得如此不冷静,我心里很不厚道的一阵窃喜。
“哦?”我佯装迟疑的看着他。“可是,父皇......”心底早就乐开了花。
“没事的,我说不要那么早走就不要那么早走!”他忽然吼道,眼里闪过一丝不悦。“你愿意回京娶他?”
我可不想娶他。“不。”低低的笑开,我抿着唇回答道。“只是,麟渊,你生气的样子好可爱。”
“好啊,居然拿我开涮。”麟渊半羞半恼道。撑起身子弱弱的打了我几下,与其说是打,不如说是撒娇。
“渊,既然旨意也接了,归期也定了,剩下的事回到宫里再操心吧。”我笑着吻吻他圆润的肚脐。本来,他的肚脐很小巧秀气的,如今将近八个月的身孕把他小腹撑的大大的,肚脐也被撑开。
他轻轻一颤,小声喘气道:“别......”
我问过医者,他的下半身瘫软无力,生产时更是会比一般有身子的人来的受罪,这段时间内给多行床弟之事,反倒对他日后生产有利。而且因为蛊毒的原因,加上他已经有四五个月没有纾解,更是敏感异常,稍有异动,他便忍不住的娇喘连连。
他如此敏感的样子,更是加深了我的恶质趣味,又思及前几日被小德子打断的不快,满头满脑竟都是他雌伏身下的样子。身子居然有了变化。
大概是因为这些日子我的精心调养,麟渊的身子已经近八个月的缘故,他的腹部比刚来的时候又大了许多,即使是麟渊从宫中带回来的最宽大的袍子也没办法把掩住他的身形,本身就很紧张的袍子,更是扣子也系不住了。
但是毕竟是冬天,南疆的天气又湿冷阴寒,我生怕麟渊会受了风寒,还特意封了几个炉子放在了屋子里,好让麟渊暖和些。但是这阴冷的天气越发的湿寒了,麟渊却几乎连外袍都穿不上了,他只得在屋内光裸着下 体只垫着些月信帕子,只穿着下身的单衣,将亵裤的下边卷起来搁在肚子最下面,堪堪露出胯骨的位置,将圆隆的腹部整个露在外面。没有穿任何别的衣服,裹在厚厚的棉被中。如此一来,我每夜钻进被中,那美好的景色便一览无余,搞得我顿时口干舌燥。
“呵。那日被打断,没来得及得趣,今日闲来无事,我们继续吧。”我邪笑道,故意不轻不重的添咬着他颈间的嫩肉。这是他的敏感点之一,碰一碰就难过的不得了,反应相当的强烈。
“唔。”果然他一抖,白皙的颈子上一片粉红。“......你......珏.......”
“我要你。”
“嗯......”他低低的喘了口气,放弃般的合上了墨玉般的眸子,细不可闻的点了点头,算是同意了。“轻些......不要伤着孩子......”说着,有些羞涩的扶着笨重的身子,伏在了我的怀中。
———————————————————换视角—————————————————
麟珏的吻顺着麟渊的身子游走着,麟渊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看到自己两条细软的大腿紧紧地并拢在一起,交叉的阴影中居然还包着鼓鼓囊囊的月信帕子,意乱情迷的脑中顿时象泼了一盆冷水一般冷静下来。
“别......”麟渊奋力的的推拒着,墨色的眸子里满满的一片冷寂。
“怎么?”麟珏不明所以的看向他,似乎不明白心爱的太子殿下忽然如此失常。
“先......帮我脱掉。”麟渊低低的哀求道。“我......我......很脏。”
麟珏轻轻笑了下,快速的从后面抱住了他,温柔的吻向他的耳垂,然后向下亲吻情人白皙修长的颈部,手指轻轻的在他柔软隆圆的腹部打着转。“别急,我先摸摸。”语气说不出的魅惑诱人。
大概是因为麟渊最近肚子长得很快,而且再加上产期降至,他原本因为残疾腰腹部柔软成一团的皮肤被绷得紧紧的,手指按下去时,意外的变得柔韧而有弹性。麟珏爱极了这触感总是乐此不疲。
“别......别弄了。呃......先.......”麟珏面颊上再次浸满了暧昧的红晕,墨玉色的凤眸里泛着一层雾蒙蒙的水汽,白皙的身子变得粉红诱人,圆滚滚的小腹上的皮肤甚至已经渗出了细细的汗珠。
麟珏忽然果断的放手,低笑着坐在了一旁。
“做给我看。”性感的薄唇微微的张开,舌尖随着说话的唇形,在口齿间若隐若现,清楚地传达出了一个词:诱惑。
烛光下,俊美的三皇子邪气逼人。墨玉色狭长的凤眸里闪烁着妖艳的光芒,氤氲着炙热的□。随着他说话时的动作,轻轻的眯起,惊艳的不可方物。精壮的身子随意的坐在一旁,露出美好结实的腹肌,带出一片金色的光晕。
“什么?”麟渊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口干舌燥,脑子里嗡嗡一片,只能直直的看着麟珏一开一合的唇形,而错过了他低沉的声音,反射性的问道。
“我说,做给我看。”麟珏耐着性子,笑的邪恶。半撑起的身子,将麟渊瘦弱的身躯笼罩在其下,半垂着星眸好像一汪深潭,吸引了麟渊全部心神。
“唔......”麟渊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几乎是同时,头脑似乎清醒了不少,立刻反应过来自己答应了什么令人羞耻的条件。反射性的想要反悔,一只微凉的手悄悄的伸了过来,捉住了麟渊右手有些蜷缩的手指。带着他攀上他自己拿高高隆起的腹部,不紧不慢的打着转,并在他敏感的肚脐上仔细的画着圈。
太子殿下此刻的理智已经是一团浆糊,他感受着自己无力的手指,顺着腹部浑圆的弧线一路向下,向下......直到来到自己的下 体......
麟渊的脑中嗡的一下,所有的感觉瞬间放大了数倍,时间却被延缓了数倍,动作慢的好像千年那么漫长。他感觉到麟珏另一只手轻轻托起他酸软的腰身,一只手带着他拳拳的手指勾住了沉甸甸的月信帕子,慢慢的一点点下移。他的理智终于断了线,克制不住的呻吟出声——他从不知道,一直在他眼里是象征着自己的残废无力肮脏的动作,竟然做起来这么该死的色 情!
麟珏小心的把他的腰身贴在了自己的怀里,他就像个小孩子被母亲把 尿一般,托在怀里,他全身没有了支撑,只能软软的瘫在麟珏的怀里,像一个软体动物。他痛恨着,奇异的却也因为完全的支撑,满足着。他感觉到自己无力的右手勾住了那月信帕子,一点点的褪到了脚踝。然后,被麟珏扔在了一旁的脏桶里。
“现在,拿个新的月信帕子来。”有人用低沉的带着些许沙哑的嗓音,命令道。
麟渊的脑中充满了不能违抗命令顺从的意志,于是侧着身子,半躺在榻上,笨拙的一点点蹭着臃肿无力的腰肢,试图够到床尾隐秘的小箱子。用自己唯一完好的右手急切的试图打开箱子。
可是越是着急越不能驱动自己迟钝的手指。“啊.......”麟渊不自觉的发出难耐的呻吟。他知道,若是不取出来,就不能进一步。
进一步要做什么?他不知道,他只知道,他需要。
“不......不行......呜......不行。”麟渊无法自已的低声啜泣起来,巨大的沮丧感包裹住他的心,他居然连如此简单的事情都完不成,他简直太没用了,太丢脸了。
“没关系,我来帮你。”他身边的男人又低声道。麟珏捉着麟渊的手指,轻巧的打开了盒子,并拿出了月信帕子。
轻轻的把那块尿垫子地垫在了麟渊的身下,冰凉的手指捉着他微蜷的手指,一点点按揉着下腹。一种失禁的感觉从他的下 体涌了上来。高耸的腹部隔绝了他的视线,但是不用看也知道,现在他没用的小东西正淅淅沥沥的排着积液。他羞耻的红了脸,情 欲渐渐从身体中退了出来。
过了一炷香时间,麟渊终于排了个干净。麟珏用浸了水的帕子仔细擦拭着他的下 体,又洗净了手,低声道。“别忙,现在才刚开始。”
一双微凉的手将麟渊仰躺着放置在柔软的锦被中。在把他两条软塌塌的双腿分开放在两旁。麟珏微微挑起的凤眸里火光四射,像一头饿极了的猛兽,泛着幽幽的摄人的精光,分外危险。
“呃......啊啊.......”麟渊费力的倾过身子,试图看清麟珏的动作。但是高耸的腹部完全阻挡了住了他全部的视线,他却敏感的感觉麟珏火辣辣的视线,正紧紧的盯着他最羞耻的地方,流连忘返。这个认知让他浑身燥热不已,几乎是立刻,血液迅速涌到了某个地方,粉嫩的小东西颤巍巍的半抬起了头,下面的小菊花像一张小嘴一样一开一合,一吞一吐,若隐若现,呈现出极为诱人的颜色。
麟珏戏谑的捉过麟渊的手指,慢慢放了进去,早就敏感不已的后 穴由于情动而显得空虚不已,更加卖力的收缩,湿热温润,仿佛迫切的要吞进两人的手指,诱人的样子让麟珏完全移不开眼,身下亦情动不已。
麟珏自觉有些把持不住,但是前戏不足只会伤了身下脆弱的人,只得加紧手上的动作,又捉了麟渊一根手指放了进去。
“啊......啊......好怪......哈......”麟渊不由自主的呻吟着,他的手指有些蜷缩并不能伸直,但是感觉还在,忠实的放映着手指被湿热的后 穴包裹住的紧致润滑的感觉。他的手指被麟珏带动着,有些拖沓的在自动的小菊花中一进一出,拖至的感觉不如平日里激情的前 戏,反到有一种似有似无滞后的快 感。
麟渊左手不由自主的遵循着最原始的本能攀上了前方的小东西,撩人心神的呻吟声立刻倾斜而出。怀孕后的身体对形势的需求量大大增加,麟渊的身子又因为不方便,连自 渎都不曾做过,使得他全身上下更是敏感不已。但是他的左手有伤用不上力气,只能软软的扶住分 身,根本无法握紧,别说想要释 放了。
麟渊正暗自懊恼不已的时候,耳边传来低声的调笑声:“我一会功夫没理这小东西,你就这么性急了?”麟珏立刻握住了他软弱无力的左手。“大夫说了,你的手指要多动动才好,来,我来帮你。”说着另一边加快动作,这一边捉住他的手指,一点点在他的小东西顶部巧妙地捻动,揉搓着。
“呃.......啊啊啊啊......”不一会儿麟渊就在麟珏的逗弄下弃械投降,他本身就不能久持,何况爱人这样的刺激,立刻便泄 了出来。
麟渊羞得别过头不敢再看身处上方的人儿,但后 穴的空虚骚痒却一波波袭来,好像一把大火在不要命的燃烧着,恨不得有什么东西赶快进来冲撞一番,三指已经渐渐不能满足他的需要了。麟渊艰难的向麟珏挺了挺沉重的腰身,无言的像爱人发出邀请。看在麟珏眼里,别有一番风情。
麟珏坏心的装作不知道,不紧不慢的仍然玩弄着麟渊柔软温热的后 穴。体内四窜的火苗和捣蛋的手指终于让麟渊放弃了理智和羞涩,他低声的啜泣起来,生气坏心眼儿的爱人不厚道的行为。
“想要么?”
麟渊窝在锦被里的头颅微微的点点头,却不发一声。
“求我。”
半晌,终于锦被中传来一阵断断续续的声音,沙哑性感:“求你.......进来。”
麟珏本身也已经是欲火焚身,用尽全力才能控制住自己的冲动,此时是强撑着等待爱人的开口,如今见目的已经达到,立刻迫不及待的解开了亵裤。衣裤下勃 起的欲 望一下子弹了出来,看的麟渊一阵脸红心跳。双手抚着麟珏浑圆的腹部,慢慢摩挲着,□的欲 望在粉嫩红润的入口徘徊摩擦着,激的麟渊又是一个激灵。“啊.......啊......珏。”
这一声,叫的麟珏魂都要飞了,顶端的泌出了点点花露,滴落在入口旁边。惹得盛开的菊花又是一阵剧烈的收缩,里面泛着异香的液体几乎喷薄而出。“别......别......快点......求你......快点进来!”
细碎的呻吟声像猫儿的爪子一般在麟珏的心尖上骚动。顺着诱人的身线望过去,入目的景色更是让他把持不住了。拔出两人的手指,麟珏一口气闯了进去,幽深的□早已被开发的湿润松软,不费吹灰之力的吞进了硕大。
两人同时发出了舒服的叹息声。麟珏调整了下位置开始下一轮的进攻。
39
情 事过后,黑暗中飘荡着特有的暧昧气息,房间里弥漫着麟渊身上特有的药香。刚刚我就发现了,随着麟渊怀孕的时日越来越长,身上的香味反倒越来越浓郁,甚至有些醉人了。我本来一直以为麟渊身子上的香气是熏香或者沐浴时候沾染的,没想到竟然是从麟渊自身身上散发出的体香,尤其是刚刚春潮涌动的时候,闻着更是舒爽通泰。有趣的是,他的□似乎也带着这样的香气。
“这香味怎么回事?”我在他身边躺下,享受着情 事过后的慵懒,懒懒的问道。麟渊则在我怀中安稳而又疲惫的一动不动。
“呃......小时候出生时身子太弱,常常泡药浴的关系,之后就带了香味,本来没太在意,倒是越大越浓了。”他小小的打了个哈欠,样子说不出的可爱妩媚。
窗外明月如霜,银芒轻轻的落了满满整个窗棂,南疆今天难得的天气晴朗,连夜里,月亮都明晃晃的。就着这银河般的光,麟渊的笑脸在此时看起来异常柔美动人。“珏,我很喜欢。”
说起来麟渊这一手不知从哪里学来的,情 事过后总是会衷心的夸赞这么一两句,不管是谁教的,这种讨巧的小技巧很大程度上的满足了身为情 事的主导方的我的自尊心,心里不用说自是愉悦万分的。拢了拢他的长发,看着他腆着沉重的身子竟自在我怀里睡了去,一时思绪万千。
认真较真起来,麟渊这个爱人比我当的要上心的多得多。不用说别的,就连我的喜好,习惯,吃穿用度特别的忌讳,他都是知道的。这点细心周到,贴心的居然连小德子也比不上他。
几年前被派出京的时候走的很匆忙,我自以为吃穿用度都比照着一般军队的士兵们来的。当时虽然奇异的不觉得丝毫的不妥当,只是以为自己上一世也行军过,能吃苦,还暗自窃喜一番,自己不是那么娇贵。前两日小德子禀报的时候提到才发现,军中我的吃穿用度竟然是麟渊下令让人给置办的,像平日里最爱的茶,最喜欢的料子,甚至吃食习惯等等,连火头都有人专门的嘱咐过了。一路行军下来,做的既隐秘又到位,让我丝毫没有察觉到与平日有什么不同。
可如今,他为了来一趟军营,受了这么大的苦,这么多罪,我压根没有想到过他所想到的那些顾及,进而忽然觉得自己这个爱人当的甚是不合格,平日里居然如此的不贴心。虽然大面上说,还不至于迟钝到麟渊的喜好不知的地步,但也万万不会到达麟渊此种心细如发的境界。
赤着身子一把捞起他的身子,我安抚着稍稍清醒的他:“去沐浴。你也累了,尽管睡下,我服侍你洗便是了。”想着,偶尔,我也要表现的贴心一下,好好补偿补偿这位优秀贴心的情人殿下。
麟渊侧着头看了我一眼,眸子里说不出的疲倦无力。“好。”应答的声音也哑哑的,有些脱力。
只是这一眼,立刻打消了我鸳鸯戏水的冲动念想。怀孕八个月的他,娇弱的身子一定承受不住过度频繁的求 欢的。我既甜蜜又痛苦的想道,有肉不能吃,这对于肉食动物来说,是何等的残酷?
第二日已经天大亮了,麟渊还未醒,我披衣起身,吩咐厨房随时热着白粥,等着这位太子殿下醒来进膳。麟渊大概也是累极了,一觉睡到了晌午都过了才幽幽转醒。睁开眼一见了我便挂起了温柔至极的笑容,随后又瞧了瞧窗外的景色,道:“抱我到院子里转转吧。”似是心情极好的。
我看着他,有些莫名。来到军营这近一个月的日子,因为我们两人的关系紧张,他就再也没有如此笑过,今日忽然好像雨过天晴一般。“怎么?”
他白玉似地颊上泛起一阵红晕,忽然小声道。“若是你连我如此怪异的样子都不介意,我还有什么可以担心的呢?那耶律鸿鹰再是俊美非凡也不过是个外人罢了。”说罢,笑的像个偷了腥的小狐狸。
我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他,这,这,这......这就是传说中的争风吃醋了吧?原来不是没有体味过这样的感觉,但是这位一向温文尔雅、高不可攀的太子殿下吃醋可是前所未闻的,居然这么可爱。
我心里不由自主的暗笑了一番,“殿下,您多虑了。”面上再正经不过的含着笑,我无奈道。“耶律那厮,第一印象就太糟糕了。”
他煞有其事的看向我,似笑非笑的挑眉。“我记得三皇子殿下,对我的第一印象似乎也不怎么好啊。”
我懵懵懂懂的看向他,第一印象?早就不记得了,“什么时候的事?”
他苦笑,“当年可闹的满城风雨。”
我大奇,“什么?”依照我的记忆力,过去或者说未来十几年间的事我可记得清清楚楚,从没漏掉了什么,我对自己的记忆力还是有点自信的。
“不过不记得也是正常。你才那么一点点大,跟小萝卜头似的。”他轻轻笑道。说着手指费力的画了画,比出了个及膝的高度。“那时候你见我第一面,实在父皇的家宴上,我还只有六岁刚刚入学堂,你才三岁,刚刚会走路说话的样子。我当时病的很严重了,腰背痛得厉害,连话都说不出,也根本坐不起来,必须要两个奴才扶着才能勉强坐好。不知道是不是我的样子吓到你了,你见我第一眼就大哭起来,贵妃怎么哄也哄不住,你当时一个劲的抓着贵妃的裙角拼命躲,一边还叫我离开。”麟渊回忆着苦笑起来。“你当时哭得雨带梨花,很让人心疼。我知道你是吓到了,很想过去抱抱你,告诉你我其实并不可怕的,哄你不哭了。可是偏偏病着,浑身上下一点力气也没有,连动都动不了,拼了命才能移动一下,还从椅子上摔了下来,跌倒了池子里,丢人之极。”
忽然想起,都传言太子殿下的病情本来有了好转,但是因为小时候不慎落了水,落下了病根,身子才如此病弱的。又想到那年我们一行人遇到刺客,麟渊为了救我,几乎整个身子都废了,健康状况更不如以前。我心里一阵心疼,怪不得父皇总是不待见我,本来也许有着母妃的外戚势力的缘故,再加上三番两次把他心爱的储君置于危险的境地,几乎要了他心爱皇儿的性命,若是换作是我,定然也不会喜欢这样的儿子。
从宫里的权利纠葛上讲,那时我的渊正生着重病,缠绵病榻,我刚一出生就有取代他的危险。后来他好不容易撑到病情好转,我却又害他落水。再后来,父皇出宫祭天祈福,遇到刺客,麟渊又为了救我几乎废了整个身子。这一出出,一次是巧合,两次是偶遇,三次就是再没有疑心的人也会觉得是图谋不轨了。
更何况,父皇明显是爱着深宫里东宫的那位的,只可惜他的权力再大也不能扭转人心的。典型的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传闻皇后更是嫁入宫中整整十年从未越过雷池一步。所以麟渊的出生对于父皇来说简直是恩赐了,也是皇后与他打开的僵局的重要一环,如此,麟渊变更显得珍贵了。却不想父皇的心头肉让我三番两次的伤害,甚至还要蓄意谋取他所能给麟渊的最好的礼物——皇位。在他眼里我大概已经十恶不赦了吧。
这么一想,也就想通了许多上辈子想不通的事情。上辈子年少时我最不服气的一件事便是父皇对我和麟渊南辕北辙的态度。后来回到这时,我也时常就他对麟渊的异常宠爱赶到一阵不舒服。但毕竟已经是死过一回的人了,又察觉到麟渊的心思,我便强迫自己放下了那别扭的想法。但到今日,我才真正的想通了个中缘由。
不过,拜过于灵活的思维所赐,立刻我让自己的推理给惊悚到了。父皇似乎早就恨我恨得咬牙切齿,他若是知道他心爱的储君死心搭地的跟着我,岂不是立刻就要灭口?天啊,这就是什么状况?!
忽然有些后怕,如此推论,我能大摇大摆的活到今天,一方面是运气极好,另一方面杨氏一族似乎也贡献了不少力量。而我活了两世,直到今天才堪堪发现。有点站在悬崖边庆幸又战栗的感觉。
“怎么了?”麟渊见我面沉如水,半晌不接话,有些紧张的问道。“你......你在想些什么?有什么不对么?”
我叹口气,“渊,是我欠你的。你若不说,我还不知道,落水那件事竟然也是与我有关的。”
他惊讶道。“你不知道?我还当你多多少少知道一些。”转而有些懊恼的低声道。“我不是想故意说到这些的。”
我摇头,那日的事情太过久远,怎么也想不起来了,“虽说还小,但是也不能因为这个理由抵消掉我对你的亏欠。”
他轻轻的笑了起来,“有什么欠不欠的。能好好的守在你身边,我便知足了,现在的情况已经超出我预期太多。”说着又看了看自己圆润的肚子,一脸满足。“我已经不敢再想老天多提出什么要求了。”
低低的叹了口气,是了,谁说不是呢,再知道他对我情深意重后,又有了奇运重新在这世上走一遭,我也不会如此这般待他。毕竟,在宫中,他的除了是我同父异母的哥哥外,还是竞争储君最直接的有力对手,死敌。再怎么想,一个正常人怎么可能会爱上自己的血亲、死敌呢。
“你原来预期是怎么打算的?”我倒是有些好奇他原本的计划,要知道,那时我是那么的讨厌他,憎恨他。
他怔了下,有些复杂的笑了。“本来,在宫中你母妃与我母后是死敌,两个人在你我出生前已经不对付多年。但是自从你一出生我就明白的,这仇恨会延续到你我这一代了。以至于到后来,发现自己爱上你以后,我也不敢奢望什么。最大的愿望不过是希望你能永远的记住我,即使是憎恨也好,只要你心里能有我的存在就好,其他的我都不敢奢求。那时,我一直以为你最大的野心就是我身后的帝位。于是我便想,其实,与其做个懦弱的傀儡皇帝,还不如做你的劲敌,让你时时刻刻,关注着我,琢磨着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我也不错。最后我便把皇位给你,逐了你的愿,也许会告诉你我爱你,也许不会,然后一个人死去,虽然你肯定不会爱我,但是能让你有的时候会偶尔想起我,偶尔想起我的存在,我这一辈子也算是够了。”
心里猛地一揪,再一次体会到这位情人殿下的缜密心思。这不就是上辈子我们间的结局么。他随风而逝,徒留我一个人,痛彻心扉。好你个麟渊,原来一切都是计划好的。上辈子都怪我没心没肺,只知道恨你,视你的真心于不顾,老天既然让我再来一回,我定不会如此愚钝,再次错过。
即使是要我拿未出世的孩子来还。公平来讲,即使是那个孩子,也不足以抵销他为我做的牺牲,思及此,我也就释怀了。
仔仔细细的吻了吻他的唇,将他柔软的口腔细细的扫了一遍。“生了这个孩子以后,再给我生一个,当我们的储君,好么?”
话一出口,麟珏的身子一震,凤眸里满满的惊喜。那日他恳求我的时候,我答应的甚是勉强,如今我主动提出来,算是大大的惊喜了。“你认真的?”
“当然,若是女孩,你就再给我生。直到是男孩为止。我更喜欢家里有男孩子。”心结已经解开,我不再避讳,含笑道。“别忘了,咱们可是名正言顺,拜过堂,成过亲的正式夫妻。”
“家?”他脸色复杂的喃喃道,慢慢的红了一双眼,死死地靠在我怀里,忍了又忍,最终还是没有忍住,泣不成声。
“你......说的都是真的?不是......不是安慰我,不是诓我?”他哽咽着,手指一点点费力的攥紧我的领子。
“当然。我什么时候骗过你。“见他这个样子,心里一片柔软,这段时间真是难为他了,这么辛苦还要委曲求全。
“一言九鼎,不许反悔。”他吼道,玉色的颊上一片湿痕,狼狈之极。看样子,这段日子,他也过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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麟渊已经怀孕八个月整了,医者告诫我要拿捏好房事的程度,尽量慢慢来有助于打开麟渊的产道。说这话时,另外一个医者,小路子就站在一旁,脸上红彤彤的,像个未出嫁的大闺女一样扭捏。于是我招了招小路子,要他退下了。抬眼便对上小德子似笑非笑的目光,状似同情的看着他的同僚。
“小德子,你有什么问题么?”他是我的影卫的头头,绝对值得信赖,这些消息从来都不避讳他的。
“回主子,没什么。”小德子仍然是似笑非笑的。看得我极不舒服,虽然我不避讳但是他从未这样的反应。
“说。”
“太子殿下的影卫......实在是......”他迟疑了下,低声道。“主子,各个宫里都有训练影卫的方法,这样的......恕属下直言,应该是不合格的。”不用想也知道他指的是那个看起来哆哆嗦嗦的小路子。
我笑。“麟渊的影卫,扮猪吃老虎的很多。”
小德子震惊的看着我。“主子,您的意思是?”
“你错估他了。”我道。“即使影卫再不行,也不可能如此。而且你看我不论如何威慑他,他依然还是哆哆嗦嗦的,但手下的活看似惊险的总是差一点完不成,却总是最后一刻将将完成。一次两次还可以,但若是三四次呢?五六次呢?他扮的有些过了。”我笑道,其中也不乏许多次我暗中给他增加难度。“这样的人才可怕,你没看透他。小德子,说明你的道行还太浅呢。”
“属下愚钝。”我首屈一指的影卫低声道。背影立刻严肃起来。
“记住,宫里面永远没有懦弱的人。”我笑“他们早在你发现以前,就被无情的吞噬了,死的时候连个影都不会有。”我抛了个石头沉入温泉池中。发出扑通一声轻响。“声响远没有这个大。”
“是。”
在宫里,弄死一个人何尝不简单,但是按照麟渊的性子,看起来,那位嫁进宫中唯一的太子妃的命运亦不会比那些人好多少,虽然依照太子妃娘家的地位,不会悄无声息的消失在宫里,但是也是注定一辈子守活寡了吧。
照原理来说,皇后不会不知道自己的骨血太子殿下是谁的种。要知道,太子妃和麟渊的血缘太近了,这样亲近的血缘,根本别想生下优秀的储君。左相和皇后打的就是这个主意吧。到时候,即使麟渊再强势,也不得不倚重太子妃的娘家,做个半壁江山的皇帝。真是彻底的外戚专权了呢。
不过,那位有着和太子殿下相同父亲的太子妃若是诞下了一个智力正常,并没有缺陷的健康的孩子。那么,我会非常想知道,左相会怎么想,那位东宫之首又会怎么解释,这件事情。可惜,我绝对不会给他们这群恶劣的小人伤害麟渊的机会。皇位,只有麟渊一个人能坐,而且,我会安安稳稳的让他端坐于九天之上。
“传令下去,让监视太子妃的影卫准备行动吧。待我回宫之后,即刻施行。”我轻轻一笑,把手中剩下的石子接连抛进了池中,石子迅速的打了个旋,无声无息的沉到了湖底,不声不响。
“是。”小德子阴沉着一张脸退了下去,我想他大概在因为没有深入了解就简单的低估了一个人的势力这件事中纠结,所以没有理会。他虽然是我最信赖的属下和朋友,但是,有些事还是要教导一下的。
拍拍手,办完了正事,我返回麟渊的屋子。
“渊。我回来了。”
麟渊一见我回来,立刻笨拙的撑起了身子动了动,“回来了?刚刚小路子传来消息,耶律鸿鹰的解药到了。”俊美的颊上一片冰封。“哼,他倒是诚实守信,这么快马加鞭的送来了解药。”
“呵,他在南疆的地位不保,就靠这次孤注一掷了,这么成功怎么可能不着急着在父皇面前表现一番。”
“父皇只不过是一时情急,思虑不清才会答应下来,我看耶律鸿鹰是怕以父皇精明的头脑,反应过来,反悔合约吧。”麟渊冷声道。“毕竟,要在自己的儿子和敌国的大王子两个中选一个,就算再怎么不对付,也是自家的比外家的强。”
“据我所知,他虽没被被夺了兵权,但情况已经岌岌可危,父皇根本不用急于一时,南疆就会溃不成军。这交易怎么看都绝对不划算。”我点头。“只能说耶律鸿鹰对父皇和我之间的关系拿捏得太准,时机也掌握的太准,逼的父皇没有时间多想就下了圣旨,连后悔都不可能了。手段实在是高段。”最后承认时,我颇有些郁郁,恶狠狠地道。
“该死的卑劣小人。”又是一个第一次呢,居然能听见文雅的太子殿下咬牙切齿的骂出这么粗俗的字眼。
我惊奇的看着恨恨的太子殿下,微笑道:“殿下莫要着急,我身上的蛊毒怎么也能治他一治。”
他瞥了我一眼,忽的涨红了颊,吼道:“不许!”
啊?我惊奇的看着他,耶律鸿鹰大概真的把他逼到极限了。我亲爱的麟渊居然对我咆哮呢。这若是在平常根本是不可能发生的情况啊。“怎么?”
他也知道自己反应过度,清醒过来以后有些讷讷的。低声道:“我听南疆来的医者说过,那蛊毒......也许能使雄蛊对雌蛊动情......也不一定。”
我听完哈哈大笑。“若世间真有这样的蛊毒,天下的痴男怨女都该吃上一计,解决不少问题呢。”能使男子受孕已经够奇特的了,这种自己感觉上的事情根本就是天方夜谭,我很确定我爱的是麟渊,见了耶律鸿鹰,怎么可能动情。那是蛊毒,又不是什么迷惑神志的异域奇术。“麟渊,你多虑了。”
麟渊的脸色极不好看。“但愿吧,总之你不能见他。”
“好。”我答应道。“那我们什么时候启程?”
他脸色一整,“你说呢,你我都知道,这孩子是不可能回宫生的。”说着轻轻抚了抚隆圆的肚子。看得出来,其实他很爱这个孩子,但是形势所逼不得不硬下心肠装作毫不在乎的样子。他为了这个孩子受了多少苦,我和他都知道。嘴上说的利用利用,工具工具之类的,但毕竟是他身上掉下来的骨肉,说不疼才是假的。不过,这孩子得到的关爱注定只有这短短两个月了,除了我们,谁也不会知道。
我想了想,冲着麟渊狡黠的道。“此次我们取道江南吧。你的身子不好不宜走山路,我们绕过山路,取道平原。虽然时间要很久,但是,回京又不是什么急事,杨志将军的毒也解了,你的身子需要休养,父皇也是可以谅解的。”
他抿唇一笑,只是笑容中多少带点忧愁。“我是这全天下最狠心的爹爹了。你说这孩子将来若是知道,会不会恨我?”
“不,他永远不会知道的。”我木然的看向他浑圆的肚皮。“我永远不会让他有知道的机会。他的只要恨我一个人便足够了。是我太懦弱无法保护你,才导致这样的情况发生。全是我的错。”
“有我这样一个爹爹......”他叹息道,“算了,我们不要提了。”
我点点头表示赞同。医者说,这两个月他随时可能临产,贴身的底裤是不能穿了,月信帕子也不能垫了。若是怕遗漏只能半个时辰排一次积液,或入钗。上次入钗的情形历历在目,麟渊疼的惨叫的声音还在我脑中回响,我可不会让他再受那份痛苦,何况我们赶路,麟渊还要承受颠簸之苦,入钗是万万不能的。
“渊,医者说了,现在开始要扩张产道,打开后 穴。但是你的身子已经不宜过多的房事,医者建议要夜夜含玉。”
他面上一阵红一阵白,“含玉?”他的身子敏感,后 穴若是持续含玉,怕是一路上更是折磨。
“是。你若是不喜,我们便不了。”一看见他的神色不对,我忙道。
他下意识的摇摇头,“不.....那就含吧。”
我见他的样子,知道他下了决心,于是轻声道,“在这边城里找到这样精巧的器具颇有些难度,若是暖玉的更难,所以,为了不浪费药材,我找了替代的纱棉,这东西吸水性极强,可以把药液吸净。”
他只是微微点了点头,并不说话。我小心的把他的身子侧过来,靠在我的怀中,一手轻轻挤压着濡湿的小 穴,慢慢的让它一开一合接受我的扩张。
“唔......”他低低的哼了声,脸色一片酡红。敏感的身子再次动了情。
我只得忍耐着,在他的□周围仔细按摩着。知道原本幽闭的穴口因为孕夫的情动完全打开可以容纳三指以后,我把吸饱了药液的纱棉卷成卷状一点点推进了粉嫩的小 穴内部。大概因为纱棉表面的粗糙,和过于粗大的体积,麟渊低声道抽了一口凉气。“呃......慢些......痛......啊啊啊......”脸色完全没有刚刚的潮红,血色退得一干二净,如玉的俊颜煞白成了一片。他哆嗦着唇,努力的适应着,额间泌出了一层细细的冷汗。我心疼的用干净帕子拭净了他的额头,轻轻的吻着他被牙齿咬的殷红的唇。
这还只是医者说的小号,却已经有四指的粗细,浸了药液后更是大了一圈。医者说待这个大小他习惯了以后,会逐渐的换成大号,直到他顺利生产为止......我简直不敢想象,如此下去,麟渊的身子怎么可能受得住?
本身男子身体的那里根本不适合用来做产道,若是调校过的小倌,我却也是见过可以撑开到一拳的,但是离生孩子还远远不够。尤其麟渊的小 穴异常的紧致,有时稍不注意就会伤到他,情事也不能坚持很久,身姿更是孱弱不堪,怎么可能顺利产下孩子?我胆战心惊的想着,不安极了。
“没事了。”他喘着气,勉强道。“不要担心,一切都会好的。”他强笑道。“本宫紫气东来,又是太子,一定吉人天相,是大大的有福之人。”面上却是雪白雪白的一片,根本回不来血色。
我不语,心中仍是高兴不起来,却不想让他知道以后再多想,于是接口道:“嗯,我知道。”
“帮我把衣服穿好吧。”他用柔嫩的颊蹭蹭我的颈子,“着凉了,你又要着急了。”凤眸里黑洞洞的没有一丝光亮。
点点头,我实在没有说话的心情。把他的腰身托起来靠在我的怀里,我一手扶住他的腰肢,使他的身子微微抬起一些,一手把他一边柔软无力的下肢塞进裤腿中,然后把他扶着躺下换边扶住,重复动作。接着抬起他的腰身把他的的裤子到腰下胯骨的位置——他的腰身已经太粗了,他的贴身衣物根本提不上腰腹部了。最后用一块狐裘紧紧的裹住他凸起的肚子。他的身形根本塞不进袍子,我又怕他的肚子着凉,不得已才除此下策,想了这样的办法。他现在的身子大不如以前,左手也用不上力,只能软软的垂在身侧蜷缩着,生活琐碎几乎我全部包办了。他离了我,根本无法自理。这样的认知居然奇异的让我感觉到一种满足感。我几乎战栗起来。
“好了么?”他艰难的挪动了一下,便低低的大口喘气。看来后 穴的纱棉让他难受之极。我心疼得几乎要窒息。
“渊,若是这么辛苦,我宁愿与你交换。”
他紧紧的闭起了眼睛,好像忍耐着什么。“我们起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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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是我吩咐小德子特意置办的,外饰则全部漆成了黑色,与寻常人家的无异。所有的零件都是叫最好的木匠重新做过,框架坚固,行车的时候几乎感觉不到震动和颠簸,内饰也都打磨圆润铺上了厚厚的毛毯垫子,防止麟渊像上一次一般,稳不住自己的身子,磕碰的到处都是淤青。
“唔......”他上半身靠在我怀里,双腿斜斜的拖在一旁,难耐的低低呻吟着。
“很难受么?”看着他隐忍的样子,我担心道。
他摇摇头。“没事的,还好。”脸色有些苍白,手指用力的捉住了我的手腕。“慢......慢一点。让马车慢一点。”
我急忙叫小德子走的再慢一些。本以为我们走的官道又是平原地区,慢慢的行车,他应该不会太难受才是,没想到即使是很轻微的颠簸还是让他难受的够呛。“怎么样......”
麟渊轻轻笑了下。“我不难受的,只是想慢慢走,领略一下淮州的风光。”
我心中一窒,知道他哪里是游湖观光,大概那纱棉已经牵动了他全部心智,再顾不得其他了吧。于是装作毫不在意的挽起帘子的一角,让他能清楚的看到外面的景色。微笑道:“是了,天下最秀美的就属淮州了,素有人间仙境之称。和京都完全不是一种风情。若要比喻的话,京都大概算是一个庄重典雅优雅高贵的皇家公主,这淮州大概应是妖娆秀美风情万种的妖艳女子了。”
他看了眼,似乎被淮州山清水秀,碧波荡漾的样子迷住了。语气兴奋道:“真的和京城的风景很不一样呢。”说着,脸色似乎也恢复了些。
我一见他这样,立刻接道:“若是你喜欢,我们就在这里多停留两日好不好?”
他有些欢喜,立刻点了点头。
见他这么喜欢,我想他应该也是不想回宫的吧。毕竟他的身子产期不定,什么也不好说,虽说按照常理,三个半月的路程才能到京,到时候他一定生下孩子,可是那孩子现如今把他折磨的寸步难行,我亦跟着难受,还不如留着这个有山有水的灵秀之地待产。“渊,我们住下吧。”
他愣了下,脸上红了红,“你的意思是?”
“在这里待产。”
他想了想,点头道。“好。”
这淮州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是个富庶的中等城镇,身边又有一队影卫跟着,既没人知道我们的身份,时间也充裕,何乐而不为呢?算算前世今生加起来两世,我和麟渊一起出行,还没这么悠闲过呢。更何况,急的不是我们,而是京里那位。我想麟渊大概与我想的一样,乐得清闲也就同意了。
“小德子,停车。”
“是。”
“去找房子吧。”
“......是。”他最后一句答得很是迟疑,我轻笑,他大概是吓一跳。
小德子的办事效率还是值得称赞的,不一会儿就打听到城北有户有钱人家因为家里变故急着卖房子。房子不算大,但是贵在东西齐全,仆人管家一应俱全,都是城里的老人,有根有底,背景可靠。而且因为家里曾经住过老人家,许多东西都做的很精细且不宜磕碰,吃食也多有些注意的。
我坐在马车上听着小德子的汇报,一听到这里便觉得心头大喜,于是转头问麟渊道:“怎么样?可以么?”
麟渊也很是欢喜,淡淡的微笑道,“叫小路子去吧,他比较会拿价。”
说罢,还转向我笑道:“人生活了十九年,我还没买过房子。出宫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遭。心里倒是有些新奇呢。”
我点头。“我也是啊。也不知道咱们带的盘缠够不够。能不能过日子。”
麟渊扑哧一乐,身子在我怀中颤了颤。“我从今以后就是你的账房先生,给你管家。若是盘缠不够,夫君,你可要好好努力啊,别知道花,不知道挣,我和肚子里的这个可全指着你了。”
白了他一眼,“娘子,为夫可浑身是宝,有的是本事挣回盘缠。”
其实,此次出来两个人都带了皇子证明身份的玉佩来,我更是还握有沧州十万大军一半军权的虎符,只要到淮州知府一亮,两人的待遇就不可同日而语了。一定即刻奉为上宾,可是如此一来,必然招来轩然大波,身份泄露不说,万一麟渊的身子让有心人知道了,更是难办。
“我还真不知道,你除了打仗还有什么本事。”麟渊无奈的看了我一眼,佯装不屑道。过了一会又叹道。“生长在宫中近二十年,如今出了宫才知道,我除了身份尊贵,连个一技之长都没有,若是生在贩夫走卒家,大概都活不到周岁。”
“呸呸呸,胡说八道。”我笑道,“别胡说啊,怎么可能呢,堂堂太子殿下,读书写字总会吧。再不济做个教书先生,这要是让淮州的百姓知道自己的孩子还让堂堂太子殿下亲自教导过,得是多大的荣幸啊。”
麟渊怔了下,想了想。笑眯了一双眼。“也是呢。”墨玉色的眸子里盛着满满的愉悦。“就像宫里那一群小萝卜头,我还是能镇住的。”
暗自翻了个白眼。淮州城里的小孩子可不比宫里的那一个个人精们,更何况,您这个太子殿下,天下群臣里有几个敢不听话的?就这些小不点们,再怎么折腾也翻不出什么浪花来,根本不用担心好不好。
一时间麟渊的心情大好,又拉着我说了说,身上的痛苦看样子也减少了很多,我一颗心这才放下。
我和他不着边际的多说了会话,稍稍坐在车里等了一会,小德子便带着小路子迅速的回来了。只不过两个人,只有小德子的面上神色复杂之极,看上去有些扭曲,而小路子看起来就是不言而喻的兴奋了。
“小德子。怎么了?”我有些好奇,小德子办事一向牢靠,而且为人稳重,忠心不二,除了对极亲近的人以外,大多时候都是面无表情的。可是这个小路子三番五次弄得小德子一脸怪相,很是有趣。
“禀,主子。无事。”语气里居然一股无奈。真不知道小路子是什么做的,居然能把这样的小德子弄的无奈了。
我含着笑意看看他俩。“事情办成了么?”
“回主子。成了。”
“带路吧。”
“是。”
于是,一行人便在淮州城里城北边的房子住下了。卖我们院子的是当地一个望户,说是在当地颇有些声望的。看这样子,算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居了。街坊邻里们的院落也都是不小,有的还颇有些小奢华。
再接着,没些日子,就快要到年关了,寻常人家也开始热闹起来,大街上多是走亲访友的,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到处都弥漫着一股年味,到处都红彤彤的好不喜庆的样子,照得人心里也都暖洋洋的。我们的院子虽然与其他院子比起来格外的冷清了些。但是还是有些热闹的。
刚搬来的时候,街坊邻里间的几个大户的管家就来打听过,老管家和小德子顺势就几个人张罗了。管家们也是眼光通透的人物,见我们行事做派,也就相信了小德子的说辞。只当我们是大户人家的兄弟两个,出来闯荡,其中哥哥在途中病重了,于是决定就近在淮州城里住下来,在淮州一边休养生息,一边做些生意。
大概是管家们照着如实回去禀了主子们,家里估摸着街坊邻里间,又都是大户,也许以后还会有些关联,过年的当口,也就都纷纷的寻乐借口,照着旧习走个形势,惯例的走动了走动。
“珏,你不觉得扯得这谎有些耳熟?”麟渊知道了调笑道。
“哎?”
“珏,咱们这谎和当初耶律鸿鹰骗咱们的如出一辙啊。”麟渊似笑非笑道。“这是谁想出来的说辞?”
我脸一黑,立刻望向小德子。只见小德子一哆嗦,立刻看向小路子。而小路子,看天看地看,看自己脚下那两块砖,就是不敢看小德子。
我只得假咳了一声,压住笑意,低声道:“小德子,领罚去。”
小德子一听,脸上立刻就阴的可以拧出水来。表情扭曲的只能用悲愤来形容了。“是。主子。”拽着极不甘愿的小路子,杀气腾腾的退下了。
剩我和麟渊两人大笑。
“你那个小路子可真是个宝。快把我的侍卫长气的七窍生烟了。”
麟渊喘了口气,微笑道:“以前他也不这样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碰见了你的侍卫长以后这么坏。”
就在这过年的当口,麟渊的纱棉换的更勤了。这也就意味着最担心的事情要来了。我的太子殿下要临盆了。
虽然我说临盆这个词的时候,麟渊森冷的看了我好几眼,似是很不悦。但是,事实就是事实,换个说法也不会显得多美好,也不会降低我的紧张感。尤其是这两日。按医者的话说是纱棉已经换成了最大的,不出四五日,麟渊的日子就该到了。更是让我焦躁不已,对麟渊含着怕化了,捧着怕碎了。
“够了。”麟渊接过茶小小的抿了一口,低声道。“珏,停下来。”
我无奈的看着他。老实道:“渊,我停不下来。”天知道,这种一日日挨日子的心情多么让人抑郁。反观麟渊倒是产期将近越发的淡定了。
麟渊倒是戏谑的笑了。“你这堂堂的三皇子殿下,就算是边疆战事有变,杨志昏迷不醒那段时间也没见你这么没出息过。”他顿了顿又道:“小路子不是说了么,他要出来的时候,自然就会出来了。准备工作都做得很好,我的身子也调理的好得不能再好了,你还是冷静点。明天就大年三十了,安安心心过个年吧。说起来,咱俩总是聚少离多,还从来每一起过过年呢,快点想想怎么过好。”
我知道他想分散我的注意力,只得放下担忧,回答道:“民间有一种习俗,说是过年前要守岁的,咱们也守岁吧。”
“哦?”麟渊挑眉,显得有些好奇。“和宫里的守岁不一样么?”
“说是不太一样的。宫里吃完家宴就算守岁结束,大家就各回各宫了,等着第二天一大早拜年。可是民间似乎不一样,说是要一家人吃完年夜饭,一边包饺子下锅,一边等着,子时一到淮州四座城门楼上的大钟就会长鸣。那时候把包好的饺子捞出锅,一人分上一份吃了,寓意是来年团团圆圆,大吉大利,然后大人们还要带着孩子去放鞭炮,闹到后半夜,这年才算过完。”
“啊。真热闹呢。”麟渊眼睛一亮,心情很好的样子。“居然还有这么多讲究。那就守岁吧。”
“好,年货什么的小德子张罗了。明晚吃完年夜饭,咱们就坐在床上说说话,也别包什么饺子了,反正小德子小路子他们也一定会包的,到时候要他们匀我们几个好了。咱们也听听钟声,吃几个,图个吉利,怎么样?”我抱过他的腰身,轻轻揉弄着他凸起的腰线,低声道。
“嗯。就这样好了。”麟渊也笑道。两个人的想法里丝毫没有一点抢人家劳动成果的愧疚感。实实在在很不厚道。“不过放鞭炮啊......”麟渊遗憾的拖长了音。“大概是不行了,我这样连院子都懒得出,若是上街吓坏了孩子怎么办。”
我心里一紧,低头看他并无其他表情,只是有些淡淡的调笑,随即放下心来。“这有什么的,若是你想看,我们两个人在院子里放就好,再说,你若是觉得不够热闹,还有小德子和小路子呢。拉上他们不就好了么。”
42
说来也巧,第二日一大早开始陆陆续续的下雪,本来淮州这地方就比京城暖和些,从来没下过雪呢,有些好事者还说,这是百年不遇的大雪,街上的行人更是欢天喜地的样子。我颇有些不能理解。
倒是麟渊在一旁笑道:“这是好事,本来下雪就是瑞兆,瑞雪兆丰年么,而且淮州极少下雪的,大家也都新奇了。再者说,要是淮州的百姓生活都不富足,食不果腹,衣不蔽体,这要是下大雪,百姓们就不该如此欢天喜地了。”
瞥了眼慢慢喝茶的麟渊,我这两日觉得他的气势越发的淡定从容了。心里知道他是真的放下了,在我面前也不一味的装作柔弱乖巧的样子了。慢慢感觉到他身子也许让人心疼担忧,但是性格绝对是倔强强势的,很多时候甚是有些上位者的霸气了,不过他是太子也是日后的皇帝,这也是难免的。
难道这也是他的策略的一种?先是放低姿态,然后慢慢的等到完全掌控了再放开真的性情?我倒是不怎么排斥,这样的他我也很喜欢,而且之前那么多事一折腾,这点小事也就不放在心上了。横竖都是两个人你情我愿的事,他动点小心思也是生活乐趣。我自认为不是那种没受过挫折只是一味要求纯粹的人,所以,想到他这样做,我还是不可否认的感觉心里很甜蜜的。
这件事若换作是我,大概根本不会这么步步为营,处心积虑的守在一个人身边这么久,早就不屑一顾的离去了。我的性格大抵是很恶劣的。如果是两个人的关系,我肯定是主导地位,压根就不会考虑这么被动的局面。所以从两个人目前的状况来看,两个人在一起必定得有一个人如此花费心机博得另一个人的好感,那个人既然不可能是我,那么就一定只能是麟渊了。
不过这一点来讲,他家的小路子倒是和他真像,同样的扮猪吃老虎的典型人物。反观我家的小德子,我就忍不住扶额叹息。虽然我吩咐的命令都能一丝不苟的完成好,但是完全没有小路子那么高深,虽然开起来精明果断但真正意义上的为人处世完全是白纸一张。果然,什么样的人带什么样的兵么,难道......在别人眼里我也是这样的?再次被自己的想法惊悚到了,忍不住一脸扭曲。
“怎么?”麟渊看我神情有些不对,莫名道。
我简直是有些悲愤了。“没什么。”
他却立刻担心起来,努力的撑起笨重的身子向我的身边靠了靠。“怎么回事?”
我沉着一张脸看向他,心里却不知道怎么解释,只得到:“只是想到了一些小事,有点不悦。”一伸手把他的身子捞进怀里。
“小事?”他有些奇怪。“你不是因为小事动容的人。”
想了想,还是告诉他吧。他是那种越不告诉越会瞎想的人,偏偏自己的心思幽深曲折,更要命的是眼睛还很锐利,什么事想要瞒过他更是高难度的,我的事想要瞒过他更是高高难度的。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像孩子?”这话问出来我就觉得很是屈辱。
“?”他先是不明所以的看了我好一会,后来猛然想起了什么,一下子乐了起来。“珏,你若是个孩子的心智,我还能如此待你。”说罢,笑眯了一双眼,样子很是促狭。
恼怒。“不许笑。”
他费力的抬手抚抚我的额。“你多虑了。若是从前可能多少还会有些这样的感觉,但是自从我受伤以后你照顾我开始,我便没这么想过。”他低低的笑了笑。“哪里有一个十二岁的孩子会这么爱惜人的。”
我心念一动,低声似真似假的道:“若说我那日一夜梦到几十年后的我们,最后梦见你为我死了,真实的就好像亲身经历一般,于是惊叫着醒来了。当时我就决定,趁着没走到那步的时候挽回一些。你信不信?”
他一怔,叹息。“若真是那样,我真要感谢老天托梦呢。定是我上辈子积了厚德。以当时的情形来说,你能察觉并且接受我的感情,几乎算是奇迹了。”言语里并没有什么表态,也听不出什么异样。
这大概是最好的了,我并非有意瞒着他,只是这件事实在太匪夷所思了些。我怕他到时候又胡思乱想,所以也就没再接口。
傍晚,我要厨子们做了些平日里麟渊爱吃的素食。
吃食被放在几个精致的小碟子里,整整齐齐的码放在一个红木的小几上。
“小德子你们几个都退下吧。”我道。今天大年三十,我想和麟渊两人单独呆呆,说些平日里不会说的体己的情话,自然不能让这群暗卫白白听了去。
“是。”
瞬间院子里只剩下我和麟渊两人,连平日里隐蔽的气息也都没有了。
小几底端是镂空的,平日里正好可以放在腿上,让麟渊不用再费事下来吃。但是麟渊的身子越发的沉重,有个浑圆的肚子挡着,小几也发挥不了应有的作用。索性床榻够大,我只得把小几放在靠近床尾一边的外侧。
麟渊平日里习惯躺在右侧,他的左侧的手臂一用力,可以紧紧的握住我的手保持平衡,半夜给他翻身的时候,他也能帮着动一动。但是因为他的□瘫软用不上力气,加上有身孕在身,手臂又只有一侧能使力,很难保持平衡,常常整个身子倾斜的歪到左边,压到受伤的手臂,我索性便换了边睡。这样可以把他的左臂环在怀里,同时他若是不稳斜到一边,也是倒在我的怀里,不会磕到碰到。
我一手撑着他的腰,一手捉住他的手臂,把他们平放在他的腿上,让他端正的靠坐在我的怀中,把他两条细瘦的双腿摆好在小几的下面,然后我慢慢把小几拉近至跟前。“有没有觉得压到腰腿?”我担心的看着他,光是简单的靠坐在我的怀里,他便要抱着腹部的喘息半天。
“没事,只是有点费力气,怀了这孩子,动动都难。”他喘了一会,微微笑道。“不用担心,没有压倒,腰腿酸的不是很厉害。”
我点点头,那就好。一手夹起了小碟里的小菜,试了下冷热。一手环过他握住他的右手,引着他握住勺子。
“这个菜不错,多吃一些。”我试了试,“清脆爽口,又不油腻。”
只见麟渊点点头,手指虚虚的握住瓷勺,费力的抬起,待我把小菜添进他的勺中,然后他才慢慢的送进口中,细细的咀嚼起来。他的手指是握不住竹箸的,太医为了锻炼他的手指灵活度特意嘱咐过我们,说是麟渊吃食的时候不要人伺候,即使是用勺子也要尽量让麟渊自己来。所以这样看他虽然很慢很辛苦,但我仍然不敢放松,一点点夹菜给他,幸好提前嘱咐过大厨,都用的是厚瓷烧的,不容易放凉。吃了小半碗,麟渊终于放下勺,摇摇头看向我:“我饱了。”
我这才收起了碗筷,叫小德子收拾了干净。两人在小院子里吃过,便算是年夜饭了。包饺子什么的是肯定不会做了。我和他两人在床上静静的拥着。他一瞬不瞬的一直看着我,眼睛里笑意盈盈的。
我被他看得有些发毛。低声道:“怎么?”
他轻轻的笑了起来,美丽的凤眸里一阵欢愉。“我一直以为咱们两个是不可能在一起的。我这么一个废人,身体不好不说,连动也不能动一下,自理都办不到,你又是那么惊采绝艳的一个人,怎么可能看得上我?而且你还把我当成了同父异母的兄弟,皇位竞争的对手,我以为你厌恶我还来不及呢......”
“可是你也是这茫茫人海中为唯一一个知我、懂我的人。放眼宇内,真正贴心的只有你一个啊。”我截住他的话头,“知道这样,我若是再眼睁睁的看着你离开,不好好捉住握在手心里,那才是真的愚蠢。”
话音刚落,只觉得怀里的身子一震,麟渊狭长的凤眸里蕴气点点雾气,淡色的薄唇微微的颤抖了起来。“你是这样想的?”
“当然,我似乎早就跟你告白过很多次。”笑道,轻轻吻上他的薄唇。“人生在世,夫复何求?”
他眼睛一点点的红了,柔嫩的颊伏在我的肩头,掩住了表情,半晌才慢慢道:“......夫复何求么?”
“是,夫复何求。”我温柔的重复道。
他终于在我的怀中闷闷地笑了起来。“对。”
我刚要在说什么,院子高高的墙外忽然暴起了一阵喧哗,紧接着,古老而庄严的钟声慢慢弥漫了整个院子,一下一下,声浪从四面八方涌了进来——到子夜了。
伴着钟声的古韵,我慢慢捉起他拳拳的手放在胸口,直直的与他的凤眸对视,朗声道:“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共著。执子之手,与子同眠。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执子之手,夫复何求?我爱你,渊。”
麟渊的脸红红的,大大的凤眸里充满了欣喜的光,声音清澈的一字字回应道。“珏,我亦然。”
伴随着最后一声钟鸣的余韵,我和麟渊静静地靠在一起,慢慢体味着两人间美好的气氛。忽然,怀里的麟渊猛地震动了一下,呻吟出声。
“怎么了?”
麟渊俊美的颊上血色迅速退得一干二净。“呃......我......我肚子忽然有些疼,你扶我躺一下。”
大惊,莫不是要生了?我连忙照做。“你等着,我叫小路子来。”
他闻言更是紧紧的抓住我。“小......小路子说,若是阵痛,要......要频繁些才是要生的样子。现在......唔呃......还没有很频繁。”
等了半晌,我道:“现在感觉怎么样?”
他似乎缓和了些,只是脸色还是有些惨白,他虚弱的笑笑:“大概是宝宝踢得太狠了......没事了......”
还没等麟渊说完,他的身子又是一抽,腹部猛烈的蠕动起来。“呃......啊啊啊啊......”麟渊毫无防备的惨叫出声。
我更是惊得一头冷汗。“怎么了?怎么了?”迭声问着。“是不是要生了?”
麟渊费力的摇摇头,咬牙道:“还不是时候,把我的手.....拿开......我怕......伤到宝宝。”
我定睛一看,果然,因为疼痛,麟渊的手指在薄薄的肚皮上划出了几道长长地血痕。刚刚因为惊慌我竟然没有发现。连忙把他的手护着放进怀里,心里仍然有些惴惴不安,总觉得这次疼痛不那么简单。麟渊肚子里的孩子没少折腾他,可是这一次却跟往日都不一样。不说自从麟渊的产期将近,我便很小心。就说他刚刚的反应,麟渊一向倔强的很,普通的疼痛他的反应不会那么剧烈,一定非比寻常。
不容我继续胡思乱想,麟渊的腹部居然有一次剧烈的蠕动起来,他抱着浑圆的大幅,疼得几乎说不出话来。约莫过了半盏茶的功夫,他才将将缓过劲来,额间已经泌除了一层薄薄的冷汗。
这次麟渊不再嘴硬,“叫......小路子,我想,我大概要生了。”
43
小路子迅速到了,麟珏在一旁只能看着爱人承受着阵痛,一阵阵的抽搐着,自己却无能为力,第一次体味到焦头烂额的感觉。
“怎么样?”麟珏几乎是吼得了。惊慌失措间,礼仪风度通通抛到了一边。尤其是看见麟渊身下一片殷红更是理智全无。
“殿下,您不宜见红。”小路子哆哆嗦嗦道,手上的温布帕子却即刻不停的仔细擦拭着麟渊的额头。
“什么不宜见红,不是宫里不要讲这些。说,我要怎么做?”注意到因为自己的噪音,麟渊似乎疼得更厉害了。他只得收音低声道。
“殿下......”小路子刚想说什么,却被麟渊打断了。
“珏,你来......我不要......”麟渊趁着阵痛的间隙,脸色煞白道。
麟珏会意,走到了他的身旁。一旁小路子立刻退到了一旁。“殿下,您应该先查看主子的产道。”
麟珏急忙扶着麟渊坐起,将他的身子半抬着,把已经染上血色的长裤退了下来。他的下 体什么也没穿——麟渊也预料到自已快要临盆了。麟珏更是怪自己的粗心,怎么不早早发现,居然让麟渊这么难过?
麟珏小心的将他的双腿分开,用温布帕子仔细的将穴口擦拭干净,然后仔细的观察起了曾经无比熟悉的地方,只见濡湿的穴 口已经打开了有两指有余,但是要容纳一个孩子还是有些难度的——不言自明,他们还要等一段时间,麟渊还要再痛上一会,等待密集的阵痛和宫缩来临。
麟渊将情人的担忧和心疼看在眼里,虚弱的一笑低声道:“别怕,我没事的。头胎总是困难些的。”
麟渊不说还好,一说麟珏更是紧张了,猛地抬头看向小路子。“你还不想想办法?!”
小路子被吼得一哆嗦,立即道:“殿下若是觉得慢,可以人为地扩张产道。”
“什么意思?”
“殿下可以小心一些与主子......”小路子低声道。言下之意,让在场的另外两个人面色均是一阵难看。
“放肆!!胡闹!!”麟珏不可置信的低吼。
但阻止的却是麟渊。“呃.....啊啊啊......照他说的做,放......放进来,会开的快些。”手指抖得已经抓不住麟珏的衣襟。
麟珏的手一抖,只得在麟渊的示意下将一根手指伸进了濡软湿润的小花中,立刻,被死死的绞住,里面惊人的热度让麟珏有些微的恍惚。麟珏面色上一惊,连忙抽出手指,愣在一旁,面色变幻不定。爱人正在承受生产的痛苦,他却因为别的事情心神荡漾,简直是无耻之极。他面无表情的扫了一眼在场的小路子,严厉的杀气惊得小路子一个踉跄几乎夺门拔腿而逃。
麟渊正咬紧牙关抵抗着一波波袭来的阵痛,根本没有发现麟珏的异样。额间乌黑色的秀发被汗水打湿了,贴在额前。苍白的下唇被牙齿咬的异常红润动人,一个抽动,他疼得更加的厉害,扬起动人优雅的颈子,连带着露出下颌动人弧线。
高耸的隆圆的大夫不断地蠕动着,白皙的皮肤上覆上了一层薄薄的汗珠,在烛光下晶莹诱人。这番景象看在麟珏的眼里,竟有说不出的艳丽之感,麟珏下意识的摇摇头,试图将自己脑中的绚丽赶了出去。
“快......啊啊啊......”麟渊痛苦的低声催促。
麟珏不敢怠慢只得将手指放进了穴 口,里面的炙热温度让竟然让他鬼使神差的动了情。不由自主的低头吻上了麟渊浑圆的腹部。麟渊紧接着发出一阵舒爽的叹息。“嗯.....不要停下来......”
麟珏吓了一跳,但仔细镇定了下心神,望向了小路子。
小路子有些尴尬的看着两位主子,明白了麟珏的意思。点点头,“殿下尽管继续,若有什么不对,我在门口守着。”
麟珏微微点了下颌,小路子头也不回的即刻夺门而出。他知道,若是将两人的情 事看了去,不死也会掉层皮。
不大一会,麟珏就在麟渊浑圆的肚子上留下了片片红红润润的草莓,麟渊亦配合的耸动着浑圆的肚子,发出性感的呻吟。“唔.......”
不知不觉中,天已经蒙蒙亮了,窗棱上微微的白光洒了进来。两个人俱是呼吸粗重,麟珏狭长的凤眸里更是慢慢的□。但是麟珏深深的呼了一口气,克制了自己的念想。他的爱人正在为生产做准备,他不能失控。
麟渊扬着颈子使劲的吻上麟珏的两片薄唇,细碎的吻像雨点一样落在麟珏的唇上,细密而深切,撩拨的麟珏几乎把持不住。因为已经临盆的孕夫身体敏感异常,这又是必要的一环,于是麟渊顾不得羞耻,主动的扭动着瘫软的腰身仔细的索吻着。他费力的引着麟珏的的双手在自己即将临盆的大腹上肆意揉弄。
“珏,推.....他。”麟渊喘着气,低声道,面上忽然惨白一片。“用力压。”
麟珏依言仔细的揉弄着麟渊高高隆起的腹部,引得小山一般的大腹痉挛似的颤动起来。“啊......啊啊啊。”麟渊惊叫起来,痛的激出了一身的冷汗。
麟珏也知道此时是重要的时刻,于是毫不犹豫,冲着在微开的穴 口,一下子放进了四指。紧致的甬道里分泌出大量的液体,但仍然让麟渊疼的几乎失声。麟珏紧张的不敢放松手下的动作,一进一出,每次修长的手指都顶到甬道的最深处。
渐渐的,麟渊不再那么排斥,习惯了麟珏的手指,他情不自禁的抱着自己的大肚子颤抖着,一次次的收紧内壁,试图挽留即将离开的手指。没多久,麟珏便感觉到麟渊即将攀上□的高峰,他的小 穴用里夹紧了他的手指。
“别......别动。”麟珏忍得很辛苦。他努力的保持理智,用力的按住麟渊的腹部靠近上面的位置,一压。
“啊啊啊......”麟渊立时惨叫出声。
“用力。”麟珏低声道。
麟渊依言努力的用力,但是圆滚滚的大腹仍旧剧烈的颤动着,宫缩仍然继续,孩子还是没有要出来的意图。忽然,麟渊失声叫了出来,紧接着一阵失禁的感觉用上了麟渊的心头,他用力夹紧却还是阻止不了,濡湿了身下的床褥。
“怎么回事?!”麟珏惊慌的叫道。“小路子!”
小路子快速的推门而入,见此情形大大抽了一口气道。“回殿下,主子的羊水破了。”
麟珏死死地瞪着小路子。“什么意思?”
“您需要把主子抬起来,若是主子再生不出来,怕就是一尸两命了。”
麟珏倒抽一口凉气,惊觉情况的危急,按照小路子说的,一步一动。拖着那臃肿的腰腹的情人,分开两条瘫软的双腿摆好,让他坐在床榻的边缘。
“主子的下盘用不上力气,不便于胎儿往下走,这样坠着,也许会快一些。”小路子向麟渊两人解释着。然后主动上了榻扶住麟渊的上半身。麟渊因为腰身无力,无法自己支持住身体保持半坐半靠的姿势用力,沉重的腹部总会坠着他不由自主的滑下去,两腿也无法自行分开,只能要两人帮着,一人撑住他的上半身,一人辅助撑开他的下半身。让他保持双腿打开的姿势。
“下没下去一点?”麟渊喘着气,低声道。
麟珏跪坐在塌下,扶住麟渊的□,另一只手摸摸鼓胀的下腹,坚硬如石。麟珏顿时面色难看,胎儿根本没有往下动的意思,似乎根本不急着出来。
小路子只得道:“殿下,不能再等了,主子的穴 口开的太小没办法了。”
麟珏只得伸手按住麟渊的腹部,由上至下的推挤着,希望增加顺产的力量。麟渊疼得虽然几欲昏厥,但是仍然咬牙用着力。
“呃......”
“殿下再用些力。”小路子低声道。
麟珏已经急得满头大汗。他前一阵子和小路子学过这推摩的手法和接生的步骤,他知道麟渊的胎位正常,已经入盆,但是因为麟渊下盘虚软,髋骨狭窄,他们的宝宝直直的被卡在了盆骨中间,不上不下,若是再不下来,只怕要活活闷死在里面了。
“渊,渊......再用些力气。马上就好了。”麟珏说着违心的话,一面鼓励着麟渊,一面给自己打气。
麟渊大口大口的喘息着,好像根本吸不进空气似的,用力喘着,一声比一声急迫。苍白的颊上也憋得通红,他猛地一用力,挣动了一下,颓然的倒在了小路子的身上。麟渊满身都是冷汗,衣被已经让他的汗水浸透,湿漉漉的贴在他的身上,凤眸里一片黑洞洞的,以往的从容理智已经离他远去。
从羊水破到现在,已经过了大半天,外面的天已经大亮,孩子始终一点点磨蹭着,死活就是不肯配合。
麟珏摸了摸,觉得孩子下去了一些,穴 口也打开了一个拳头那么大。麟渊身子瘫痪,腰腿用不上力,盆骨又受到过重创,根本难以开得过大,婴儿卡在里面不上不下,情况实在是糟糕之极。
麟渊现在只能感觉铺天盖地的疼痛,麟珏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也是嗡嗡的一片,根本听不清楚。只是麟珏搁在他腰间的手一力的按压着,使他痛的早已失了喊叫的力气,他模模糊糊的意识到自己无疑是难产了。
“珏......”他低低的唤着,脑子里只有一个感觉痛。
“别怕。我们再试试。”
说着麟珏又大力按压了起来。痛的麟渊猛地一挣动,惨叫出声。“啊啊啊......”连带着刚刚一直像块石头一般没有动静的腹部再次疯狂的蠕动起来。
“啊啊啊啊......”麟渊咬紧牙关,整个人像条脱水的鱼挣动了起来,力气大的惊人,小路子几乎扶不住他。
正在这时,卡在盆骨处的胎儿似是感觉到了麟渊的痛苦,终于慢慢的滑到了穴 口处。麟珏几乎能在穴 口看见那毛茸茸的胎顶。
“渊......渊!快了快了......就快了。再用力!”
“啊......”麟渊长长地嘶吼了一声,猛然的抓住了麟珏的肩膀,不顾圆润的腹部,整个身子团成了一团。
孩子顺着力量迅速的被挤了出来,在出来的一瞬间,麟渊昏死了过去。待看清情况时,麟珏的脸色青白一片。
一同出来的是两个孩子。先滑出体外的是个稍大点的女婴,再把女婴拖出来的刹那,另一个幼小的不堪的男婴身体也被一同拖着滑了出来。女婴一出了母体便迫不及待的发出了细小但中气十足的哭声。而男婴......出来时便面上青紫一片,早已没了呼吸,因为脐带缠绕在他的细小的颈子上,断了他的生机。
这位男婴的身子实在太过幼小,十个月只堪比小猫大不了多少,胎动也不足,所以没有任何人发现他的存在,在即将生产的时候,也就没有注意,他幼小的生命便葬送在了出生的一刹那,活活的被勒死了。
小路子惊慌失措的看着面无表情的麟珏。即使再坚强的人也承受不了这么大的打击吧。太子殿下和三殿下日日期盼,夜夜祈祷求来的的孩子,就因为一根脐带而消失了?麟珏的面色苍白的像个死人,冰冷的凤眸里藏着深切的绝望,他背影笔直的站在床前默默地看着麟渊,只有微微抖动的手,才能让人发觉到一丝不同寻常,这些只有朝夕相处的人才能看出的轻微变化,小路子却明确的看在了眼里,痛在心里。忽然他有些庆幸太子殿下已经昏过去了,不用直面自己的孩子夭折的痛苦。
忽然这位殿下动了,极缓慢的把女婴放在了一旁,自己慢慢抱起了已经冰冷的男婴,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微笑。“这是我的储君么,小小的,长得真难看。”说罢用一旁早已备好的裹布慢慢的包起他。孩子的脸色黑青,比女婴瘦弱了很多,猫儿般的大小,他抑制住自己双手忍不住的颤抖,抬眼看了一下自己的爱人,不,他不能崩溃,还有人需要他的保护,他的痛苦,不能流露,他还有他的责任。不可以,不能崩溃,绝对不可以。他的眼神变得凌厉,所有的痛苦似乎都消失掉了。
“今日之事,只有你知我知,若是有第三个人知道,你......”说罢,微微的笑了起来,冰冷妖艳的好像是一只魔。完美的唇形吐出冰冷的话语。“以死谢罪吧。”小路子立时明白了他的想法,连忙打个千。低下头不敢注视有些狂乱的三殿下,原来这位主子,是想要自己承担这样的痛苦吗?
接着听见这位三殿下冰冷的声音一字一顿道:“传令下去,今日,麟渊只诞下了一名女婴,赐名无暇。”艳丽的面孔上隐约可见的哀痛一眨眼消失不见,让人以为刚刚的是错觉。麟珏麻木的想到:让真相在心里烂掉,绝对不可以说出一个字,就算在心里腐烂,就算想要吐血,都要忍住!他不能,让麟渊承受这样的痛。
“小路子。”
“在。”
“好好葬了他吧。”小路子似乎听见了麟珏的叹息,清寂哀婉的直透人心。
接着这位三殿下一字一顿道。“今日,麟渊只诞下了一名女婴,赐名无暇。”艳丽的面孔上那深沉的哀痛一眨眼变消失不见,一瞬间,让人以为刚刚的那些都是错觉。
“小路子。”
“在。”
“好好葬了他吧。”小路子似乎听见了麟珏的叹息,清寂哀婉的直透人心。
44
医者检查了下麟渊的身子,虽然父女平顺,但是生产时消耗太多的体力,麟渊还昏迷着,不知道多久才会慢慢转醒,需要小心照顾。
我不放心的点点头,只得着医者小心的看护着麟渊他们父女,吩咐道:“本宫出去一下,有什么事叫小德子来找本宫。”然后看向一旁沉默的小路子,显然还有更重要的事要我去做。“你随本宫来。”
“是。”
大年初一的夜晚,趁着静谧的雪夜,本该一家团聚其乐融融的时候,我浑身的血液却冰冷彻骨。静静站在空无一人的院墙后面的小巷里呆了一会,只觉得这淮州的冬风比京城的更冷冽刺骨些,心脏一阵阵的缩紧,奋力的跳动着,却捂不暖,这冰凉的四肢百骸。从来不知道原来喜庆的日子,同样可以这般悲喜交集。
“带本宫去看看他。”待小路子出了院子,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冰冷寂静的街道上轻轻回荡,带着让人不易察觉的颤音。极力克制住抖动的喉头,我清了清嗓子,压住即将溢出的悲痛呜咽。我只得一遍遍的默念道:麟珏,你不能让任何人发现你的悲伤,发现你的弱点。坚强些,麟渊还未醒,他更不能知道这些,他受不了的。
小路子恭敬的打了个千,默不作声的走在前头。不用多提,自然明白我指的是哪里。
走了不多时,我们来到城郊的一处荒地,那里凌乱的竖立着许多无人的石碑,显然是个乱葬岗。随着越来越深入,景色越发的荒凉了。
“怎么会......在这里?!”荒郊野岭,伸手不见五指的夜里,我和小路子一前一后的走在山岗中,越走越远。我听见自己几乎凄厉的声音。脚下一软一个踉跄我几欲支持不住,险些被脚下的碎石绊了个跟头。
小路子不语,只是带我走进最深处,停在一块僻静的竹林深处。面前是一片干干净净的空地,什么都没有,连一块石碑都没有,没人会知道,这里曾经还葬着一位黎国最尊贵的孩子。我却知道,这便是我的小小的储君的归处。小路子站在一旁待我站稳,才道:“回主子,就是这里了。”
“怎么选在.......这里?!”我勉强维持着清明茫然四顾。只见竹林里树影婆娑下,鬼影绰绰的,阴森森黑黢黢的不透一点光晕,竹林外便是那一片孤魂野鬼的乱葬岗。忽然悲从中来,“为什么......他好歹是本......我的儿子。”怎么能?怎么可以?我的儿,便被抛弃在这如同废墟般的地方?!
小路子忽的跪下,在我脚边磕了三个响头。“主子,若是厚葬定会招来怀疑,小路子迫不得已才.....”
“别说了,我明白。”我只是.......只是难过罢了。终于止不住的,泪流满面。
想着那小小的身子被埋在这片阴森冰冷的土地里,我的心便一阵窒息。那样猫儿一般的身子,那样脆弱的脖颈,脆弱的好似一碰就会碎掉的样子,软软的了无生气的躺在我的手中,还不及另一个孩子的一半大小,静静地伏在那里,连眼睛都不曾睁开,就这样,不声不响的去了......
我那尚未来得及看这繁华世间一眼的长子呵,是本宫......对不起你。若是你有什么不满,来找本宫吧,不要去打扰麟渊,他为了我们两人已经历尽磨难,本宫不想再让他伤心了。所以,你要是有怨气,尽管来找本宫吧。一切本宫都赔给你。
异常僵硬的从指间退下我多年不曾离身的墨玉扳指,慢慢放在了空地中央。撩起袍子,我缓缓跪在地上。小路子赶紧手忙脚乱的要扶我起来。我按住了他的双手。“不用,是我欠他的。”
运足劲力一掌拍下去,扳指被击成了粉末,地面也被击出了一个深坑。和着黄土和粉末,我徒手一点点重新填上,这里的土质说不上松软,碎石粉末居多,没有几下,我的手指便被划的伤痕累累。但是,却奇异的一点都不痛,真的,一点也不痛。
白璧无暇,白璧无暇。从此你在本宫的心里便是这白璧王爷。伴着这个名字长眠于地下吧,我亲爱的储君,我麟珏的第一个儿子,我的长子。
“小路子。”
“在。”
“你回吧,我要再呆上一会。”填好,我拂了拂手上的血泥,轻声道。“天亮了我便会回去。”
“......”小路子有些担忧的看着我。
“我......只想一个人静一静。”
小路子沉默了半晌才悄悄离开。
小路子走后我一个人静静的跪坐在原地,脑中回想起前世的一件件一桩桩。年少时,一个是艳冠京城满的少年勇将,坐拥八方铁骑,处江湖之远。另一个是惊采绝艳的少年天子,稳坐朝堂之上,居庙堂之高。成年时,一个却变成了文韬武略的帝王,震慑宇内,另一个则被收入了后宫,受尽百般羞辱,直到喋血而死。
我欠他的实在太多,老天爷,原来您是让我回来还债么?如此,我便认了。
站起身,我掸掸身上的灰尘,捂住自己已经扭曲失仪的脸,轻轻的笑了起来——想起我早在麟渊生产前的计划,那幼小生命的逝去似乎是老天在嘲笑我的野心,给我卑劣的心思予以警告。苍天啊苍天,这世我已铁石心肠,旁的已经不管不顾了,即使这便是失了德,你对我的惩罚也罢。我却不得不这么做。即使失去我儿,亦不能阻挡我前进的道路。只希望这一世,麟渊一生平顺,身为渊帝,文成武德,千秋万代。
天已经蒙蒙亮了,我最后看了一眼那方小小的看似平静的天地。白璧,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本宫将你放在心上。从此之后,白璧,吾儿,你只存在于这一杯黄土之中,了然于我心间,尘世间再也没有你的归处。而我要离开了,去向属于我的地方,去面对该面对的一切。
初升的太阳红彤彤的照耀着大地,身处这乱葬岗的一片白雪之中,心里如同一卷乱麻,怎样也理不清,剪不断。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我仰天长啸。“啊啊啊啊啊.......”直至嗓音沙哑,眼目胀痛才停下,几只乌鸦被惊起,在枝头呱噪的胡乱叫着,就好像临别的丧曲,如今曲终人散......空留一腔悲寂。
远处忽然响起一阵悠远的钟声,一下一下沉沉的敲在我的心头。我披着钟声缓缓地走进了城中,远远地就看见小路子站在巷子口张望着,见了我快步走过来。
“爷,主子醒了,正找您呢。”
我一听,立刻强自镇定了心神。“他醒了?有没有什么不妥?”
“主子精神不错,正哄着小郡主玩呢。吩咐奴才找您回来。”
“你说了什么没有?”
“奴才说您守了一夜,去别间睡下了。”
“赏。”
快步走回了府中,我来到卧房门口,紧紧闭了下眼,把眼里的悲哀尽数掩藏在欢喜之下。“渊,你醒了?”
屋内燃着药香,推看门一阵清香扑鼻而来,麟渊见了我,惊喜的笑了笑。“珏?你怎么醒了?小路子叫你了?”说着皱眉道。“我叫他不要打搅你的。”
见了无暇红润润的小脸,我眼前闪过白璧在我手中青紫着一张脸的样子,我几乎夺门而出。强压下暗自翻涌的心神,微微笑道:“我本就是被小路子强劝着浅眠了一下,你醒了我又怎么睡得着?”
“来看看我们的女儿。”麟渊费力的拖了拖手中软软的婴孩。我猛地一哆嗦,想起那幼小青紫的颊,反观这个孩子粉扑扑的小脸,惊觉这孩子的脸色好得让人厌恶。两张几乎相同的小脸重叠在一起,让我眩晕。
“不......”我反射性的低吼道。
麟渊手上的动作一僵,面色上划过一丝悲哀。“你.......你还是不喜欢她?对不对?可她.....她是我们的孩子啊......”
我强笑,“我自小习武,手劲不比平常人,我......我怕伤了孩子。”说罢,摆出一副无所适从笨拙的样子。
麟渊仔细看了看我,忽然扑哧的笑了出声。“怎么会?来.....抱抱她。我手上用不了太大力......”
我一听赶忙接过他手中的孩子,这个女婴柔柔软软,温温热热的重量让我顿时一阵战栗,只觉得与昨日手中那冰冷瘫软轻的几乎没有重量的孩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搅得我的一颗心生痛起来。心里无法克制的怨毒起来,他就是被她......她的脐带,生生绞死,连呼救都不曾有过......颤抖着几乎抱不住这个女孩。
麟渊见了又是一乐。“瞧你紧张的,傻瓜。你应该这样她才舒服......”说着竟不顾疲累的身子,手把手教起我的动作。
心里的苦楚无法言明,我只得木着一张脸,一声一个命令。这便是罪吧,我的第一个长子夭折了,我却无法原谅那个与他一同出生同样无辜的我的另一个孩子。这孩子注定从出生起,我便无法倾注我全部的爱意与呵护。
把她送的远远的吧,送的远远的她便不再是我的魔,不再让我痛苦纠结。
我听见自己冰冷的声音道:“明日,我们启程,这孩子交给小德子,快马加鞭的送去杨府吧。”
只见麟渊身形一僵,他缓缓地转过头看向我。“怎么......这么快?”
“夜长梦多。”我低声道。“越早送去,越是能占得先机,父皇越是不会怀疑。”
他纤弱的身子颤抖着,“可是......可是她才刚出生不过几天啊!!你怎么忍心......怎么忍心啊?!”一向清澈的声音忽然间尖利的让人无法忍受。
我怒火中烧,只得面无表情的指着宝宝道:“这是你的计划,我只是遵从你的想法。本来昨夜就要送走的,不过想让你多看一眼罢了,时间快赶不及了,毕竟我去南疆才不过一年多点的时间,孩子这么快就有了,容易让人怀疑。”
“可是.......”他凤眸里显而易见的伤痕,那么无助,那么令人揪心。“我......我......”他紧紧的抱着孩子,好像抱着救命的浮木一般。
“我也想爱她,可是,你没给我机会。没有感情,于你,于我都好。”我深深的望了他一眼,看尽他眼底的伤痛,心里猛地一阵刺痛,渊......不要怪我。这是你选好的,我们的路,你选好的,她的路。
“不要后悔。”我低声道。然后扬声冲着门口道:“小德子。把孩子抱下去,整理一下送去杨家。”
小德子立刻从门口进来,打了个千,从已经呆住的麟渊手里把孩子小心翼翼的抱了过来,退了出去。
忽的麟渊反应了过来,怔怔的望着小德子的背影,轻轻的扬起一抹扭曲的笑。“我不会后悔的。她虽是我的孩子,但却是你说的,我的决定。她的路。”眼里却满是破碎的晶莹,一颗心早已变得支离破碎。
“我有你......珏......我只剩下你了,珏。”他仿佛用尽了力气微笑着喃喃道,我心中大恸,小心的把他颤抖着身子抱进怀中,他虽笑着,眼泪却似毫无所觉的流到了我的肩上,滚烫的直入骨间。
“这一切是为了我们的将来。”他嘶声叫着。仿佛是他的理智在和自己的感情对峙,试图说服对方。也像在说服我。
“好。”我早已心痛到麻木。
45
又歇了一日,我们便启程了,还没有习惯照顾身边孩子的时候,孩子就已经不在了,我和麟渊两人心里的失落不言而喻。两个人都不想说话,一路上默默无语。就连平日车来车往的官道都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忽然变得寂静起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的心情郁郁连带着身子不行了。启程赶路的第五日,我便病倒了。
真是病来如山倒。前几日我还不觉得什么,忽然一天晚上手脚发凉,冷得不行。起初没在意,毕竟我们回京都是要北上的,照理来说北方的地方也应该比南方的淮州冷一些的。我特意嘱咐了医者看好麟渊的身子,自己倒是仗着有内功护体不甚在意了些。没想到,几日来,麟渊好好的,我却开始头痛脑热。强撑了几日,如今,一觉醒来,便觉得浑身无力,手脚发软,头也有些昏昏沉沉。
“麟珏?麟珏?你怎么样了?”
我恍惚间,似乎听见了麟渊焦急的声音。极力的想要回答,但是我的身子却像不知有什么重物压住一般,动弹不得,但是我的神志却清明之极。强自挣扎了一会,还是没有成功挪动哪怕一根指头,我便只好放弃。无奈之余,忽然间,有些好笑的想到——这似乎是几日以来他对我说的第一句话呢。
终于朦朦胧胧的感觉到让人又是喂药又是被抬来搬去的,好是一番折腾,终于安静的停在了一处。我的身子似乎也没那么软弱无力了。“我怎么了?”我微微牵动了下唇角,听见自己的声音不仅沙哑粗糙,还透着一股虚弱。
“珏?珏!你醒了?”努力的睁开眼,眼前是麟渊那张满是担忧的堪称秀丽的脸。
我又重复了一遍刚刚的问题,只见麟渊顾不上不便的身子,努力抬起我的身子,调整了下自己的坐姿,伏在我的怀中,慢慢的抚了抚我的额,有些担心道:“小路子说你感染了风寒,因为心情郁结引起高热。”
心情郁结么?我复杂的看向麟渊。他似有所感的轻轻抱住我的颈子,略带冰凉的身子依偎进我高温的怀里。“珏,我错怪你了,我不知道你原来心里也是这么苦的。竟然,竟然还闷出了病,我......我们以后再不提她了好不好?”
“她?”我当然知道他指的是谁,但是仍然轻轻的重复道。
“对......等你病好些了,我们再赶路。以后谁也不提这件事了好么?你也别老什么事都藏在心里,一个人扛着,不要再想了好么?”
我虽然知道他指的是我们的小公主,却不由得心里发苦,想到的却是那早夭的储君,真的是彻彻底底的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心口一窒,本就极不舒服的嗓子忽然涌起一股腥咸。暗自调息了一阵,把腥气强压下去后,我轻轻笑道:“我们的女儿,我私自给起了名字,叫无暇郡主,你觉得如何?”我知道如今提起来更是伤心,但我还是忍不住对着麟渊,说了出来。
“无暇?”他看了看我。怔了下,忽然,凤眸里思绪万千。过了半晌,在恢复了平静。“真是个好名字。”
“如此便好。”
但是,民间流传着这样一句话叫做: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也并不是完全没有道理的。我被叫了这么长时间的千岁,肯定也不是真的千岁,金刚不坏之躯,天罡正气护体,不伤不病的。反倒是因为我从小时便身体强健很少生病的缘故,此次生病看起来比常人来的更凶险些。
先是昏昏迷迷的高烧了三四天,好不容易降下温度后。我慢慢转醒,麟渊刚刚松了一口气。却没想到,白天的温度降了下来,人也清醒了许多,只是浑身酸软无力,身子虚了些,精神却仿佛不错的。但是到了晚间便又低烧起来,整个人还越烧越精神,头痛欲裂的几乎睡不着觉。反反复复的一直折腾了大半个月。
麟渊跟着我瘦了一大圈,初时为了给他和孩子增加营养,被我强补出的一点婴儿肥现在又全都消了下去,清减的让人又怜又疼。
“珏,有没有好一些?”麟渊先是颤巍巍的握住浸了水的帕子,附在我的额上。然后拖着细瘦双腿,匍匐着拿过一些垫子垫在我的腰下。接着,把左手放在领子一边作为固定压住,另一只手笨拙缓慢的仔细系好我因为擦身而大敞开的衣领。最后慢慢把身子凑到我的身前,伏在我怀中用锦被把我俩裹得严严实实的。一切动作行云流水轻车熟路的。让人不得不感叹他的贴心。
“好多了,不用这么麻烦的。”我搂过他的腰身,轻声道。虽然我一直发着低烧,浑身酸软没什么力气,但是一直让麟渊照顾着的感觉,不得不说,确实很美好。心底既生出些舍不得的怜惜之意,也生出些欢喜之情。我的渊,堂堂的太子殿下,虽然身子如此孱弱,却一点也不逊于旁人。
此时大病一场,不能不说巧的不能再巧了,若不是我自己真的没有丝毫计划,不然我定然会以为这是一个出色的苦肉计。这一出,倒是确确实实缓解了我和麟渊两人因为那个孩子变得如履薄冰的关系。
随着两人关系的改善,我的病总算是好了些,但经过前一阵子断断续续时好时坏的折腾,虽然说是不怎么烧了,但是身子还有些浑身无力的。又养了一阵子才好。经过这么一折腾,我们离京都却是越来越近了。
当我的病完全好了的时候,我们还有两日就要到京城了。听了这个消息我和麟渊都有些郁郁,如今我已经十六岁,虚岁十七岁,宫制中凡是过了十五岁的皇子都要出宫建府的,我因为被派去了南疆耽误了,但是如今回来了,是无论如何不可能再呆在宫里了。若是想守在麟渊身边,只能假意依照着母妃的意思,冒险一试,向父皇讨要利州的封地——那是离京城最近的封地了。若是能骗得到我母妃的支持,也许吹吹枕边风,再加上杨家的势力,或许得到那块封地还是有些希望的。
想好,我便启唇对一旁卧着的麟渊道:“我回宫便要领旨出宫了,相聚的日子也不长了。我争取和父皇讨到利州。这样离你好歹还会近些。”说着,我搂了搂太子殿下瘦弱的身子,有些心疼的感觉,我的麟渊啊,又要分别了。“但是利州离京师极近,若杨家意图不轨......我很担心。”
他摇摇头,忽然极冷的一笑。“这个我们到时候再烦恼。现在重要的是,身在宫中,我素未蒙面的情敌。”
我心里一松,他倒是还急着这件事呢?微微一笑。“我若出宫建了府,你可是想要折腾他就费劲了。”
他冷笑。“就为这个,我也不会让他离的太远。利州也不是不可,珏你不介意府上多两个人吧。”
我面色一沉,心里有些不舒服。虽然知道他是在提前知会我,要在我府中安插眼线的事情,但是心里仍然有些不喜的。
我不会的真的天真的以为我的府中各方势力的眼线一个都没有,但实在是没见过如此光明正大的。而且他的眼线也决计不会像他所说的那样,仅仅只是看着耶律鸿鹰,大概我的一举一动,即使他不问,眼线也会好好的记下来,以备万一的。这样一想,任谁都不会高兴的起来。
“你是想监视他还是监视我?或者一同监视我们两个?”转念,他本说过再不瞒我,这件事又是无法避免的,心里再不痛快也不能冲他发火,我狠狠地反问道。
他怔了下,大概没想到我会这么直白。“两个一起。”说罢,竟有些不好意思,“我......我不想让你和他多接触。”
“麟渊。你这样简直像要捉奸的妒妇,不,是妒夫。”我笑,一时间心里的乌云散去不少。
想到前世出宫建府也是差不多这个时日,算算日子,就连时日都没差多少。我不禁想到,似乎,冥冥中,我和麟渊两人的关系虽然转换了,历史也谬之千里,但是这世的大事仍然会随着旧时的历史重蹈覆辙,就像一个圆形的环,不论走出多远,历史仍旧不紧不慢的把这些乱序倒回正途。
这么一想,我显然有些紧张。毕竟之后一死一伤的结局那可真是连一丁点点的美好的回忆都说不上的。我可不希望连这世结局也要照上世一样重复了去。到时候,我真是死的心都有了。
但是,似乎十二岁到十六岁间的事情没有一样和记忆中的一样,独独只有建府这件事巧合似的重合了。或许只是偶然?但我承担不起这样的偶然。在我的字典里,没有偶然,只有必然。历史会在这里重合,一定有它必然的地方。那么我所要做的,就是发现它的规律,然后顺应规律,在不干扰历史的前提下,和麟渊好好的过日子。
记忆中,出宫建府之后,我便开始了招兵买马。不多久,父皇便驾崩了。我和麟渊的关系忽然变得紧张起来了。兵权落在了杨氏的亲戚手里,我的外祖父没多久就开始公开支持我作为皇帝的论调。
也就是说,如果出宫建府是必然的,那么他预示着,不久后父皇的身子就会如同前世一般忽然间一病不起。那么这一次,还有一个耶律鸿鹰,来自南疆的势力,局势势必会更加混乱。我一定要要抓紧这个机会,不能让兵权落入杨氏手中。兵权只能落在我的手中,这样麟渊登基称帝的根基才会牢靠。宫闱之中除了自己,任何旁人都不能信任,即使是自己至亲的家人,一旦牵扯到利益,皇权的分配,都无异于豺狼虎豹相与。那贪婪险恶的嘴脸和永远不知道满足的眼神,实在让人作呕。
正在胡思乱想着,麟渊忽然低声道:“我们就要进入京城守军的范围了。”
我条件反射的道:“停。”
马车晃晃悠悠的停在了道路的一旁。我仔细看了看麟渊苍白的面颊,不舍的低叹了一口气。“小德子,再去找一辆马车来。”
“是。”说着,小德子的气息转瞬不见了。
麟渊手一紧,“你......”
“在过去,就是不可能不让父皇知道了。我们还是分开走的好。”
他面色沉郁。皱了皱眉,低声道,显然非常的不舍:“不用如此小心的。而且你身子刚好,又一吹风,我怕再犯。”
我闻言笑道。“麟渊,不要担心,我此次生病完全是意外,你要好好的,再忍一忍,我们马上就会好的。乖,你先一个人回宫。而且我进了城还要先去一趟杨府,拜访一下我的外祖父。”如果我估计的没错,只要等到明年下半年,父皇一病不起,麟渊登基,一切就都得偿夙愿。“我们宫里再见。”
“好。”
就此,我下了马车。站在古道旁,静静的看着他的乌木马车慢慢朝着京城的方向驶离。心里慢慢静了下来。我需要好好想想今日所想到的一切。重新谋划之后的事情。杨府,是再好不过的地方了。
46
到了杨府,因为小德子已经提前知会了,我迅速的从正门走了进去,杨家全家上下都因为杨志舅舅的事情,显得有些郁郁。而且,我相信在这位杨家的大家长,我的外祖父的属意下,对我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接风仪式,是想给我一个下马威。毕竟我不声不响的送了个孩子来,这事情非同小可。
我和小德子一行人来到前厅,就看见我的外祖父、祖母,舅父、舅母,姨母、姨父们齐聚一堂,等在这里。见了我每个人的脸色都是说不出的复杂。其中以最疼我的外祖母为最,她一脸心疼的欲言又止。
这位老太太是家里最和善兼最精明的人了,当年正儿八经的宰相之女、豪门千金,虽然家里家大业大,但是无一不让她管理的井井有条。我很是佩服这样的女子,即使现在,她已经年华老去,朱颜已衰,但是那举手投足的气质是改变不了的。而自从她最爱的幺女嫁进了天下第一的豪门中厚,我的诞生让这位睿智的女人操碎了心。
她的理想并没有外祖父那么宏大,或者说是,非常有自知之明的,从来不会妄想什么。早年幼时我母妃因为那些妄念不断地逼迫我时,她给予了我最大的关怀和爱护。她也许老了,青春不再,但是她仍然教会了我许多东西,让我体会到了某些本应从爹娘那里得到的却从来没有得到过的东西。
幼时,她最常说的一句话就是,若我是女子,定然要会被她从皇帝那里要来亲自抚养成为一名真正的大家闺秀,名门淑女,风华绝代于天下。可惜,我不是。但是我仍然让她骄傲但并担忧着。在前世,她看着我慢慢的一日日的长大,在母妃的教育下变得一日比日偏激,她忧愁的渐渐老去,去世的时候仍然挂念着我,让我心痛不已。
“拜见外祖父、祖母大人。”我恭恭敬敬的行了大礼。若不是此次回到杨府,我居然忘了这位慈爱的长者。忽然觉得有些羞愧,就连刚刚进门的坦荡也失了去。一张脸慢慢的变得燥热。
“拜见各位舅舅、舅母、姨父、姨母。”我礼数周全的一一拜见。各位还了礼之后,大家又陷入一片寂静。
“孽障,这孩子是怎么回事?”忽的外祖父手上的茶盏重重的磕在了红木大桌上,劈头盖脸的问道。说着由二姨母抱出了个粉粉嫩嫩的女娃。我心里一揪,本不想看见这孩子,但却被她水汪汪柔软的不可思议的眼神俘虏了。不得不承认,她与我之前见到的时候大相径庭,才不到两个月出落得比宫里那些弟妹们可爱多了。
“禀外祖父,这是我......我捡来的孩子。”一咬牙一跺脚我照着事先想好的词,硬着头皮道。不过任谁都看得出来,这孩子和我有莫大的血缘关系,尤其那眉眼,简直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我就算抵死不承认,也不会有人信。我打的算盘就在于此了。宫里的人都是这样,什么话都喜欢反着听,反着想,正着说倒不一定有人会相信了。这孩子的身份也是,我越是不承认,宫里的消息也就传的越快。相信隔日,大概整个宫里就知道我有一个私生女的事情了。
“混账!你当我......我们这些人的眼睛都是瞎了么?”外祖父一生戎马的威严建在,他声音洪亮气势逼人,我几乎哆嗦着听完他的吼声。
“她就是捡来的。”我作出一口咬定死也不松口的架势,越发的坐实了这个孩子的身份。看着这些站在我的面前神色各异的亲戚们,我心里暗笑,一群豺狼虎豹却在这里假惺惺的装腔作势,还不是顾虑到这孩子会对杨家带来的影响,我若是污了名声,皇帝会不会怪罪于杨家,这些利益纷争,谁又真正关心我的孩子,我这个人本身呢?
“孽障!看我不打死你......”说着拐杖就要往我身上招呼。我看得见外祖父真心实意的恼怒,但是他绝对不是因为我,也不是因为这个孩子,而是因为这个孩子的身份和这个孩子出现的时机,坏了杨家所谓的“大事”,才如此的。我在心底冷笑了一下,面上装作惶恐不及的样子。一边躲闪一边求饶。
我的身份怎么说也是皇帝的儿子,即使是他的外孙,也是万万不能真打的,一切都只是装装样子。我躲了两下,老爷子就气喘吁吁的停下了。天知道,一个每天早起都能舞剑一个时辰的“老人家”,打我需要多少力气。
“来人,先让他跪着,一会带下去闭门思过。”几个亲戚假意的劝着,最后只听见外祖父吼道。一场闹剧也就落了幕。
我眼尖的看见那孩子让二姨母抱了下去,心里一动。我忙起身追上去。“姨母,您要把这孩子带到哪里去?”眼看着粉雕玉琢的小胖娃娃,我的心柔软了下来,说话不自觉的温柔了起来,再怎么说,她也是我们的小公主呵。
姨母一愣,见众亲戚们都散了去,于是道:“这孩子是母亲她老人家说要带在身边的,我给她送过去。”
“麻烦姨母了。”我低声道。不怕这位姨母到处宣扬我对这孩子的关注。越是作出这种情难自禁的样子,越是让人相信。
我心里一宽,外祖母调教出的女儿,一定不会差了去。最后看了眼小小软软的身子,放下心中最后一点不舍。随着几个侍卫,走出了院子。外祖母,那个记忆中优雅气质的女子,我希望您能把她养成一个真真正正的皇族千金。
我安静的被关在祖庙里,小德子尽职的守在门外,除了按时送饭以外不得与我交谈。祖庙内除了一排排褐色的祖先牌位和袅袅的香气外,只有祖宗牌位前的一块蒲团。没事食物,没有水,也没有休憩的地方。看来,外祖父气的着实不轻,连带这回他心爱的长子险些死在边疆的恼怒全数发泄在了我的身上。不知道还要几日,我的母妃才会接到消息,哭着将我接回宫去——这一切只是做给父皇看罢了。
这里的确是个适合思考的地方。安静且不会有人打扰。我安然的跪在祖宗牌位前,任思绪万千。
现在出宫建府的日子还没有定,如果定下来才会确定我记忆中的假设。记忆中我出宫建府的日子是五月初五,大吉大利的日子。我本该在过年之前生日时出宫的,但是不知道母妃用了什么法子,生生往后拖了半年,后来终于抵不过众大臣的压力,松了口。日期既不情愿的选在了那年最吉利的日子。我记得很清楚,那日是小八十二岁诞辰后的第七日。小八过来道喜时还很是感慨的说,三年后离宫的就是他了。
如今,我和麟渊进京时已经二月初九,还有整整三个月的时间,不知道日子会不会错前来。再者,我看着父皇身体一向康健,怎么会......更何况,在我记忆中麟渊也没有娶妻生子一说,更别说我们两人还有个女儿了。我的正宫也不应该是那个该死的耶律鸿鹰!我记得我的正宫是一个记不得特点,面目模糊的女人,不是很特别,身体不太好,很快就病死了。那时我一心争位,根本没有往心里去。不过可以肯定的是,绝对不会是那个让我恨得咬牙切齿的变态耶律鸿鹰。
通知小德子尽量加快宫中的动作。待母妃接我回去,第一件事就是要得到确切的结果。那位太子妃我看着实在是很碍眼,虽然麟渊一直说他并不爱她,但是有那个女人在身边我就是莫名的不爽。
跪了几天,我便有些支持不住了。开春的天气还有些凉意,加上我刚刚病好,身体还弱,不知道怎么的脸色变得极为憔悴。母妃看见我的时候,立刻心疼的把我抱在怀中,对着一家子狂吼起来。我很配合的装作虚弱之极,被扶回了轿子。
“麟珏啊,你怎么这么傻?哪家的姑娘?”母妃有些焦躁地说着。
我摇摇头,低声道:“只不过是普通家的姑娘。”
“那纳妾吧。”
我一听,立刻反驳道:“那女子难产的时候死了,人已经没了。”
母妃听完花容月貌的脸上一阵似笑非笑:“这么巧,难产了?”
我听出她的意思,立刻微微笑道:“难产了。”
“谁料理的后事?”
“小德子。”
“很好,做的还算干净。人手也比较可靠,嘴也牢靠......”母妃赞了几句,气势一变,立刻道:“你这个不长志气的东西,去边疆竟然搞这种小动作,这么一闹,你父皇定然是知道了,肯定是不喜的,不罚你就不错了。”母妃点着我的额,气恼的道。“这么白白的让太子那个废人捡了个便宜。本宫都要让你给气死了。他娘一定得意死了。这时候出这种幺蛾子,你真是白活了!”
装作一副悔恨的样子,我恭敬的低声道:“母妃,那您说,利州封地之事还有成事的希望么?”
母妃狠狠的看着我,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哼,你还知道封地啊。这么长时间都没有将太子挤下位子,再过几年人家可就踩在你的头上了!还封地......哼,总得容本宫去想想办法吧。”
“谢母妃。”我心里一喜,微笑的看向这位精明的女子。她虽然有些目光短浅,但是,手段还是有的,不管怎样,封地一事不容我插手,那么母妃还是管用的。“那皇后娘娘那里......会不会?”
“她?本宫不会让她阻了你的好事。”
“是。”
“听说你父皇给你赐婚了?”
我一窒,几乎皱起眉。“是,南疆的长子耶律鸿鹰。”
“病秧子。”母妃低声道。“刚进宫就让宣太医了。好像撑不了多久的样子。你动作干净点,也许就一了百了了。不然和个男人,本宫也是要面子的。”
我皱了皱眉,“母妃,这是父皇下的旨,人没了,我也就完了。”
母妃似乎想到了这一点,精致的妆容有一瞬间的扭曲。“本宫也知道,但是怎么也咽不下这口气,堂堂黎国的三皇子,本宫的儿子怎么能娶一个男人?”
我也咽不下这口气,但是重点不是这个,是他快死了?不知道为什么忽然觉得心里一阵悸动,奇怪的感觉,好像体内的蛊毒一阵骚动,我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
“珏儿,你怎么样?是不是刚刚你外祖父罚的你狠了,脸色这么不好?”贵妃娘娘见我的脸色不对,立刻道。
“大概吧。”我低声道。
贵妃娘娘脸色立刻缓和了下来。“你也别多想了,既然有了正宫,纳妾就好说了。不过本宫可要提醒你,你那孩子从此以后不能再见面了。本来你父皇就不待见你,这次再让皇后抓住了把柄,这日子就没法过了。”
我脸色一沉。“可是放在外祖父家......不漏半点风声是不可能的。”再怎么严密,还是有各方眼线伺机而动。
“不闻不问不理。”母妃的脸上一片冷静,“说破大天去也不能说实话承认这个孩子。皇后肯定会知道,但是听说和当场抓到是两回事,你趁早尽快断了这个念想,就当这个孩子没存在过。只是杨家的义女。”
“可是这事麟渊已经知道了。”
“哼,那就要看你的本事了。你这两年不是一直扮着兄友弟恭的戏码么?那就给本宫继续装。你惹出来的祸,你自己抗。”
“是。”这正是我要的结果。
此时轿子也停了下来。母妃在我起身离开前,又紧紧的抱了我一下,神色间忽然有些柔软的像个真正的母亲。“珏,你要多加小心。”
我一笑,“我会的。请母妃放心。”不管真假,这份温情已经迟到的太久了。我已经做出了选择,结果注定要让她失望了。
47
回到宫中一切平稳如常,父皇甚至没有提我要出宫建府的事。但是一切都平静的显得有些诡异了。我决定去祥麟宫的偏厅看看我那位亲爱的“正宫娘娘”。我们还未正式行周公之礼其实还不算真正的夫妻,但是我宁愿父皇把这事情忘了,我完全可以当这个“正宫娘娘”不存在。
一进屋,就是和麟渊宫内相似的药味。我不禁一笑,这厮被我伤的不轻,到现在都调理不好也算是对他的惩罚了。
显然宫人们看我进来有些吃惊,恭敬地打了千就迅速的退下了。徒留大床上某个妖孽病怏怏的依靠在床头。
“耶律鸿鹰,你很好啊。居然骗的父皇同意了。”我见他得意洋洋的微笑恨得牙痒痒,咬牙切齿道。
他低低的笑了起来,期间扮杂着咳嗽。“我说过......咳......你会匍匐在我的脚下。”看着他一句话说的七零八落,气喘吁吁的样子。我心里涌上一股快意。这个人就是不学乖,都落在了我的手里居然还嘴硬。
“恐怕就算是这样,你也无福消受吧。”我不怀好意的看了看他单薄的身子,这可比我几年前见他时的身材差远了。纤细的就快比麟渊瘦弱了。“你要想斗过我先要治好你这身子才是正途。”我调笑。
他雪白的俊颜一下子变得狰狞。我们两个人都知道他虚弱至此是谁造成的,以后根本不会有治愈的机会了。半晌,他缓和了脸色,微笑道:“哼,我若死了,你心爱的另一个男子也会跟着陪葬的。”
我一听心里咯噔一声。这回轮到我脸色难看之极。“你什么意思?”
他挑衅般的大笑道:“前些日子,咳咳......你的那一位生下了个孩子?还险些难产了?咳咳......是不是?”
我脸色完全沉了下来。“你怎么知道?”
“哼,你也知道,我们三人身上都是有蛊毒的。我告诉你它的名字好了。它叫灵犀蛊。取的是心有灵犀一点通的寓意。剩下的话......我不说你也知道了吧?我若是死了,你家那位和你自己也是凶多吉少啊。”
“混账!”我忍不住破口大骂。
“还有,我要提醒你一点。你应该知道这个蛊毒是伤害均摊的吧。也就是说,我若是受了伤,你们家那位也是会感受到的哦。我最近在国内不太安全,总是有一些自不量力的人来来去去。我虽然能保证不死,但是你也看到了,我的身体虚弱,要是一不留神,受个重伤,或者被人劫持酷刑摧残也是可能的哦。”
我怒极反笑,他若不是这么卑鄙无耻,我倒是不怎么讨厌他。“哼,别以为我不知道,我体内的是雄蛊,你根本没法反抗。而且......我很好奇,每个月一次的蛊毒发作......你是怎么熬过来的,既不能找别人纾解,而我也没有心思来看你......你就乖乖的在这里,心有灵犀我们好了,我大发慈悲的告诉你,我不介意。”
他脸有一瞬间扭曲,“哼,不要以为我会受制于你的蛊毒。”
“哦,你自己的蛊毒,你自己再清楚不过了不是么?”我压下心中的怒火,恶意的挑衅着他。
“哼,走着瞧,雌蛊对雄蛊的作用不仅仅在于此。”说罢他神秘的一笑。“鹿死谁手尚不可知,你不要高兴太早。”
我当即几乎失控,这个该死的贱 人,若不是顾及到他身上的蛊毒,我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暴打他一顿出气。“哼,走着瞧。”
匆匆走出偏厅,我心中抑郁。这个该死的耶律鸿鹰。他的话一直在我脑中回想。我们两人的试探,他居然隐隐占了上风,这样的状况是我不喜见到的。从另外一个方面来说,蛊毒对我们的牵制大大超出了我的预料。
“小德子。”
“在。”
“通知麟渊的医者过来,我有事要问他。”
“是。”
不一会一身宝蓝色宫装的医者悄无声息的出现在我的寝宫。细细的盘问了以后,我终于忍不住失态。心中复杂之至。
该死的!该死的!如果照这么说来,我可以从耶律鸿鹰的话里推出几点。
一,我们三人之间的关系比我想象中的更为紧密,若是其中一方死去,那么其余两方均会有不同程度的损伤,甚至死亡。似乎存在着某些生同衾死同椁意味的契约或者制约在蛊毒之中。
二,可以确定的是,麟渊和耶律鸿鹰两人更为紧密,其中有一方受伤或者出现重大的疾病甚至死亡,另一方亦会体验到巨大的痛苦。我则不会。所以他只以此要挟要伤害麟渊,而没有要挟伤害我。那么可以断定他前一阵子招御医,应该是因为麟渊临产的那段时日,他也同样受了些伤,不然他不会知道的那么清楚。而且返京的路上我高烧不下,他却丝毫没有提到,这证明他两人能互相感受痛苦,但感觉不到我的。这大概是蛊毒之间的雌雄的区别,也就是说,我处于三人间的主导地位。
三,雄蛊和雌蛊之间并不仅仅是支配与被支配的关系,两者似乎是不完全从属关系,他甚至能使身体里的雌蛊让我体内的雄蛊做些什么。至于范围大小等等,至今还不清楚,不过依照他得意的程度来讲,那范围似乎该死的一定会让我接受不了。
四,也是最后一点,由于他对蛊毒的了解和我们的不了解,我该死的,在他面前竟然处于劣势!!
“小德子。”
“在。”
“在偏厅加派人手,我要那里连一只苍蝇也飞不进去。”我咬牙切齿道,但显然对这个卑鄙无耻的耶律鸿鹰没有办法,只能按他说的做。加派人手保护他。该死的,第一次赶到如此的窝囊!
“是。”小德子领命下去吩咐。
我站在院子里,怔怔的看着枯丫上的点点绿意。这四方的四合院中平日里栽了几颗海棠,图个吉利,如今我却忽然看不顺眼起来。
待小德子回到身边,我低声道。“你看,这院子和这树有什么不妥?”
“属下不知。”小德子小心的看了我一眼,低声道。
“这院子是四方的,坐北朝南,正正方方的就像一个口,栽了树。这口里便有了木。便是一个困字。不好,极不好啊。”我叹口气。就像现在我的状况。
“属下......即刻命人砍了这些树。”
“不必了。没了树,这院子里,只剩下人了。这困字就变成了囚......”我叹了口气,没接着往下说。
“变成了囚,似乎更不好呢。”忽然房中传来耶律鸿鹰的声音,紧接着一阵急咳。听这样子几乎快要把肺咳了出来。我心里恶意的想着,若是真的能让他这么痛苦虚弱的死去,而不伤害麟渊的话,他就算咳出来我也不会管的。
想到这里,心里一烦,更没了心思反驳他。“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我冷哼一声,低声道。料想他定然还有什么“好话”等着我。我沉下心思,慢慢等他咳完。斗嘴也是一个技术活,就算再不爽,我也要套些话的,向他这样狂妄不羁的人,总是有些弱点的。他说得越多,越想触怒我,就泄露越多。
却不想我等了又等,屋里的咳声忽然戛然而止,没了半点声息,安静的可怕。我运足内力仔细一听,屋内几乎连呼吸声都没有了。心里立时觉得一凉,察觉出不对,带着小德子冲进屋内。只见这位一直狂妄自负的南疆太子殿下了无声息的伏在床边,洁白的单子上一片惊人的殷红。刚刚,他竟然在吐血......我浑身的血液顿时变得冰凉无比,简直惊慌失措了,胸口中有些东西,激烈的跳动着,欲破茧而出。我大口的喘着气,不明白我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反应。呆愣了半晌,我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快!宣太医!”我立刻吼道。他不能死,他若是死了,那麟渊那里岂不是会受他牵连,也会很糟糕?!
心念一转,我快速的补充道:“叫李太医来!”
小德子一愣,连忙应了退了出去。李太医并不是医首,经验更不必刘太医丰富,平日里因为我的习惯从来是不宣他的。其实在宫里我不常生病,所以宣太医的时候不多,一般宣太医也是为了给麟渊看看身子。麟渊当然值得最好的。但是耶律鸿鹰与麟渊的关系,让我不得不重新考虑刘太医在整件事中扮演的角色。我不得不承认,耶律鸿鹰,这位南疆的太子殿下,实在是一个非常难缠的对手。他精明狡诈之极,从这次我被迫与他和亲,他挑拨我们父子关系这件事就能看出来,他收集信息相当的有一套。防不住他若是从刘太医嘴里套出一些,刘太医认为无关紧要的东西,但以他的聪明才智立刻就能联系起来的消息片段。然后他就可以从而直接判断出,我的恋人的身份。我可不想,届时,他手里又会多出一张威胁我不得不就范的王牌。
我则在一旁守着。不多时,李太医便冲了进来。我让小德子在这边看着,独自直直的冲向太医院。抓了刘太医我便奔向祥和殿。耶律鸿鹰只要不死就可以了,重要的是,别连累到麟渊!
带着这位年事已高的刘太医飞速赶到了祥和殿的正门,老太医可怜的费力喘息着,似乎被我折腾的几乎要去了半条命。好不容易等他喘匀,我急不可耐的拉着他不经通传便冲进了内殿。
果然,麟渊身旁的小路子慌慌张张的跑了出来,告诉我,他晕倒在了床上。我的心又一次经历了一阵抽搐。疼得说不出话。我哑着嗓子道:“刘太医,太子殿下。”
老太医一边喘着气一边点点头立刻进了殿。
“怎么回事?”我不抱希望的问这小路子。自然,我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但是还是想仔细的听一下过程。
“回殿下,太子殿下正喝了药刚刚才睡下,忽然开始咳嗽,越来越厉害,之后便晕过去了。”
“我知道了。”涩声道。疲惫的挥手让小路子退下,我站在床边,看着刘太医触诊。这一次耶律鸿鹰算是捏到了我的七寸,只是这么小小的制了我一下,便让我如此的心惊胆战。我却连怒火也不能往他的身上撒。心里的抑郁可想而知。我一定要想个办法,不能如此受制于人。更何况,若是旁人我自信能瞒个滴水不漏,让他永远也不知道我真正的恋人是谁。但是,耶律鸿鹰我却没有把握。更何况他的身体里还有一个我不甚了解的雌蛊,他只要故意做点什么,难保他不看出来点什么。
不一会儿,麟渊便醒了,老太医也摇了摇头,说了一些体虚,精血不足之类无用的话。总结出了一点便是,麟渊的病,他查不出任何原因。我也料到这种情况,于是什么也没说,挥手也让他退下了。
“珏?你回来了?”
我点点头。“早上刚进了宫给父皇请了安。”
他有些担忧道,“我听说杨家罚你跪祖宗祠堂了?你还好吧?”
我笑。“不过是走形式罢了。”
他叹了口气。“父皇本来打算你一回来便让你出府的。但是你母妃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硬是拖到了五月初五。”
“什么?”我愣了一下。“什么日子?”
“五月初五,等小八的诞辰过完了,你就该拿到圣旨了。”
“选址在哪里?”我心里一跳,果然,历史在这一点重合了。
“利州。”
我结结实实的愣住。因为,这一切和上一世完全一样。说是巧合也未免太巧了。“我以为父皇不会给那么近的封地。”
他叹了口气。“你母妃着实厉害,我本想着帮帮你,谁知一回宫,母后就恨恨的找来,说是你的封地已经定了,日子也往后拖了。”
我忽然心情好了起来。“渊,不要这么说,我预感,将来会很好的。”
48
“怎么?不咳了?”我问在门口守着的小德子,低声道。
“回主子,好些了。李太医写了方子,现在服了药,正准备歇下呢。”
“我进去看看。”说着我挑起帘子进了偏厅,看见耶律鸿鹰有些虚弱的靠在软榻上,一件素白的内衫更衬得他纤瘦脆弱。
不由得心念一动。低声道。“你如此下场,有没有后悔过?”
说完,两人俱是一愣。我苦笑了下,三人拉锯的形式是我所不喜的,同时备受折磨又有什么好?
他忽然一笑,“我不后悔。”
“为什么偏偏是我呢?我们根本没有交集。”我难以置信。记忆中不管前生今世,我和他见面的次数都是屈指可数,一个人怎么可能就凭仅仅数面之缘断定他一辈子就该属于这个人呢?
“你从没有过一见钟情吧?”他复杂的看向我。“一向只有人为你付出对你好,你根本没有试着去刻意讨好、刻意追求过一个人吧。”
我一哽,的确如此。就连麟渊,也是他主动的时候多一些,我稍微对他好一点,他便非常开心满足了。需要我时时刻刻讨好迎奉一个人,想想就觉得很奇怪。我本性本不是如此,这样的事我也做不来。
“那么你根本不会了解的。”他道。“我当初也是这样的,但是,直到遇见了你。我在城门上看见你的一瞬间,我的心就告诉我,你是属于我的。”他漂亮的如同猫瞳一般的藏蓝色眼睛直勾勾的看向我。“还没有人把我拒绝的如此彻底,我不相信,世间上有什么样的情人,我会比不上。”
我叹口气,这个人怎么就说不通呢?世间优秀的人那么多,何必非得独独要我一个呢?更何况,我已经心有所属。而且我自认为我并不是喜新厌旧的人,这辈子大概不会再移情别恋了。
“我若真的弃了从前的选择你,你难道不想,也许下一个抛弃的就是你么?我若是能背信弃义一次,那么两次三次又何妨?”我细细的看着这位妖艳的南疆皇子,他的面容可以说在整个黎国都是一等一的好,俊美无铸,却又透着一股媚态,举手投足间有种浑然天成的魅惑在里面。但是这一切只是对于他人来说的。
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饮。这个道理不是人人都会明白,不是人人都会了解的。但对于活过两世的我来说,确实是最珍贵的至理名言。我从前不知道,但是重新活过一次以后我便发现,我其实是个从一而终的人,更是个一心一意的人。拿得起放得下这种东西对我来说只是虚言。若真的拿得起放得下,那麟渊死后,我又何必日日暗自神伤,日日纠结悔恨呢?把自己折磨的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
既然我上一世的生命中已经注定没有耶律鸿鹰这个人,甚至他给我的印象并不很深,我已经不记得当时他的样子,只是依稀记得他惊天动地的豪言壮语。那么这一世我的生命中也注定不会与他发生任何故事。他只是我们彼此生活中的过客,会在若干年后回首时只留下一个淡漠的印象,无关悲喜。可是为什么他今时今日要如此苦苦相逼,非得让我在心里彻底的厌恶讨厌他这个人呢?耶律鸿鹰的聪明才智,以及思想谋略是宇内少数能得我赞赏的其中之一。他若是不强求,也许有朝一日,我们三人之间的关系不同于今日般的纠缠。我与他或许还会坐下来,泡杯茶,慢慢的对弈厮杀一番;再或者秉烛夜谈至天明,更甚至两军交战我与他策马交锋激战数百回合,最后看鹿死谁手。
他与我的交集便仅止于此了,不会再有更多的变化,亦不会再有什么缠绵悱恻的佳话和剪不断理还乱纠缠。我不明白他这么执着于一个注定没有结果的游戏为的是什么。他为了这个游戏付出了太多,甚至丢了尊严,丢了健康,丢了地位。我怕他越来越不把这一切当个游戏。
耶律鸿鹰不语,只是浅浅的笑了起来,妖媚动人。“我相信,你一定是我的,总有一天你会臣服在我身下。”
我无奈的摇头。这个人,软硬不吃,水泼不进。真是让人无语至极。前些日子,我与他一人交锋言语中竟然没有讨到半点便宜。这一次,我换了怀柔政策,又是哄又是骗,摆事实,讲道理。他还是那么坚定的固执己见。真是那什么房里的石头,又臭又硬。这一次交锋,似乎又没有起到可喜的效果。
简直是让我怒火冲天。从来没有一个人,可以这样,这样的不依不饶和我势均力敌的对峙下去,若是放在平常,我兴许还会和他饶有兴致的玩上一玩。但是,关于娶亲成婚这样的事,我可不能娶一个男人贻笑大方了去。罢,罢,如此这般固执,是要不撞南墙不回头了。怎么可能说得清楚。
很早以前我就知道,这位耶律鸿鹰大爷,是个难相与的主,性好洁,对人对己都严苛到令人发指的地步。既然不能打他不能骂他,只能来阴损的招,攻心为上了。天天晾着他,不理不睬不语。
这么骄傲的一个人,我自觉肯定受不了这样不受关注。他生来就是受人瞩目的,必定很少有这样的时候吧。
我冷笑着摇摇头:“耶律鸿鹰,我言尽于此。听不听,你自己斟酌吧。”甩袖,我离开了偏厅。
这个耶律鸿鹰,软硬不吃的性子着实让我头疼,对他我真是又气又恼,偏偏还不能痛快的惩治他,真是让人压抑。
“小德子。”我扬声道。
“是。”
“把偏厅的下人们都调走,只留几个影卫保证安全即可。”
“殿下的意思是?”
“晾着他,忽略他。”我道。耶律鸿鹰,你那高傲的自尊容许你这样自甘堕落的活下去么?你即使只是草原的雄鹰,偶尔停落在树林的枝头,那么这休息时间也该够了。因为这片林里并没有你的容身之处。
转念一想,他似乎很虚弱,下人的事全让他一个人干了,不知道他的身体能不能受得住?以他养尊处优的性格来讲,大概是做不来的吧?我的命令下的有些狠毒了呢......可是转念一想,我实在不想再多见他一面。
“就这么办吧。”我挥手道。
“是。”
说罢,把这件事就撂在了脑后。他的事情我连存在脑子里都觉得多余。
一日,宫里忽然下来了旨,说是四月初八要把喜事办了,同时奉上了喜娘若干,奴婢若干。一看就是皇后那个女人的贱 招,想逼我速速成亲,好供她娱乐么?我恨恨的想到。不过,再怎么恨,这婚约是不可能毁了。早娶也是娶,晚娶也是娶。本想拖到出宫建府再办,怕刺激到麟渊,如今看来却是不可能了。
我着小德子收了旨,一般给了公公银子。跪不跪下来接旨就是别人的事了。我是个皇子,母妃势力很大,又人前人后的打点银子,一般不会有人为难。
马上就要大婚,我相信这世上大抵不会有任何一个新郎官像我一样如此恼怒。本来我对皇后的想法,仅限于情人的母亲和母妃的情敌这两种,但是没想到她不但找完母妃的茬还不够,还要过来挑我的刺。居然这么不开眼的招惹本宫,正好本宫很郁闷有时间陪这个无聊的女人玩一玩。
本想指挥几个喜娘什么的直接去偏厅伺候,后来忽然想到某个南疆的皇太子已经被我晾了足足十天有余,我心里悚然一惊。反观今日朝堂上麟渊有没有什么不适的地方。仔细回想了一番后,发现并没有任何不妥之处。
我不由的放下心来,但是心里难免有些复杂,这位南疆的殿下啊,居然能连家事都做的出色么?
“你们先下去,明日一早到偏厅伺候。”
“是。”几个人退下。
“小德子。”
“是。”
“耶律鸿鹰的情况怎么样?怎么没人汇报?”
“回主子。暗卫禀报的时候让您给拦下,您说是不愿意听他有关的任何消息。”
“现在怎么样?”
“很不好。”
“什么?”我心里一沉,咯噔一声。但是麟渊明明好好的......那么就是说,其实有些时候惩罚他的手段可以更婉转一些,麟渊就根本不用受罪。
但是前提是,别弄死了他。我暗忖着,得意的一笑,总算让我抓到一个空隙。带上小德子匆匆奔向了偏厅。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让人至今难以忘怀的景象。
我不知为什么,胸口一阵出奇的焦躁。阳光下,这偏厅的小屋内,弥漫着一股异样的气味。屋里的床褥上甚至还有大片的不知名的殷湿,甚至没有一块干爽的地方。昔日素白的内衬衣,变得脏乱不堪,大片的灰褐色血迹和污泥沾染着,显得格外的污浊。他的发髻散了下来,之前还觉得一片耀眼的金子般的长发,变得异常的枯干苍白。他像一只脱水的鱼,大半□的身子上竟然到处都是青青紫紫抓咬的痕迹,有些抓痕的血迹甚至还没有干透,他纤细的身子正瑟瑟的躲在床边的一个角落里,明亮的湛蓝色眼里全是混乱。象征着薄幸的薄唇全是干裂的痕迹,有些还往外渗着血丝。
“怎么回事?”胸口更加的不舒服,好像有什么喷薄而出。这并不是我想要的,我只是想晾晾他而已,怎么如此凄惨。而且这个偏厅我命人严格把守的,基本上连一只苍蝇也飞不进去,跟别说有什么不法之徒想对这位大名鼎鼎的南疆皇太子做些什么为所欲为的狂妄之事了。
小德子显然也有些不知所以,看了一眼凄凄惨惨的南疆皇太子,迅速转身向暗处的暗卫询问了情况。
不一会,他立刻凑到前来。低声道。“殿下,这是南疆皇太子自己弄得。”
挑眉,“自残么?”想不到他连如此软弱的手段都想的出来,以往看他的样子,似乎不是这样的人啊。
“殿下,南疆太子殿下素闻有性喜洁,定是受不了这样的污秽的。而且李太医说是,他身子虚弱,是不能起身的,南疆太子殿下正常的吃穿用度是需要人伺候的。”小德子附耳轻轻说道。
我心念一动,“本宫把贴身伺候的小太监撤了。”
“是。”
我一时间不知道是喜是悲。目的本就是为了让他知难而退,想不到他竟然把自己逼到这样,连性子里最最在意的事情都可以忍着,不去计较。他到底为了本宫,为了这痴念,执着到了什么程度?我不由得叹了一口气,耶律鸿鹰这样偏颇的性子,真是有些可憎,可恶,可怜了。
“来人。”
“在。”
“伺候他梳洗。”
“是。”
“还有这屋子,实在是太难闻了。不能用了。叫几个下人彻底清洁一下,熏香。把耶律鸿鹰带到我的寝宫去。”
“是。”小德子一惊,看向我。我并不打算多做什么解释,这本就是我的宫殿,我想怎样就怎样。
而且我有自信,不管这么觉得他可怜可悲,我都是不可能爱上他。当仆人们给他洗净以后,他的神智似乎恢复了些,脸色却是极不好的。
“你终于想起来了?”他有些艰难的道。湛蓝色的眼睛迅速变得志气高昂。”我是不会认输的。”
我无奈,这样的人到底在想什么,我已经无力去计较。仿佛回到了前世,再怎样打他惩罚他,甚至将大牢里最重的刑罚都试了一遍以后,他仍然硬气不改的嚷嚷着要娶我一类的混话。直到最后我不得不杀了他,这样的纠缠才为止。可是这一次,我既不能将大牢里的酷刑再来一遍,也不能直接灭口了事。这样拖着,真是太不是滋味了。这场游戏慢慢变成了持久战......而且从现在来看,结局却是单一的。
“你自己能走么?”我不理他,他出了偏厅的小院。
耶律鸿鹰不语。神色有些狰狞。
“小德子。搀着他。”我道。一旁的小德子迅速过去作势要搀扶他的身子。
“啪。”一声脆响,众人均未反应过来之前,小德子俊美的脸上迅速浮现出了一个红肿的血痕。
我闻声只来得及看到小德子呆立在一旁反射性的捂住红肿的脸,显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震惊的看向他,只见他拍拍手,好像上面有什么脏东西一样,眼神轻蔑的低声道:“我不要这种不男不女的脏物碰我。”
从震惊迅速转化为暴虐,我怒极反笑。“哼?脏物?”这个耶律鸿鹰,简直是给脸不要脸了?居然扇我的人?
俗话说,打狗还要看主人呢?他居然反手就是一个大巴掌,说打就打,真真的不逼我发火是不行了。
反观小德子,显然还没有从震惊里面回过神,显然是让这一掌,掴傻了。小德子从小就跟在我身边,我的身份地位摆在那里,他的地位也就跟着我水涨船高,在宫里面不要说是欺负,就连挤兑他都是不可能的。再者说,他可是我堂堂暗卫的首领,我的贴身近侍,宫里的人眼界都是通透的,巴结还来不及的,赏巴掌这种事,若非是我这个主子发话,不然在我的记忆中,根本是不会有机会发生的。
49
刚刚那一刻的怜惜悲怜之情尽数化为满腔怒火。我有些丧失理智,反手挥过去一掌。“放肆。这是本宫的祥麟宫,不是你撒野的地方。”
“你......”他的脸上立时红肿了一片,唇角泌出了丝丝鲜血。他的眼里燃起了熊熊烈火,狠狠地看着我道。“你......好......”说着脸上忽然换了一种神情,阴森森的笑了起来。“你竟然敢如此对我?”
我忽然想到,打了他麟渊会不会也一同受累?但是在他面前服软,是万万不可能的,我强自按住不动,尽量是脸上的表情纹丝不动。“本宫打你怎么样?你是什么人,你别忘了,你只是本宫的一个妾,算不上台面,就算是枉法,本宫还是有点能力收拾你的。”我怒极反笑。“你以为刚刚扶你离开的是什么人,都是宫人,这黎国的皇宫里,除了皇子,只要你触目所及的男人,都是宫人。你要是真这么喜洁,就自刎谢罪吧。”说着,我冷冷一笑,立在一旁。
只见他气得发抖。却说不出什么来。这位一向言辞犀利惹人讨厌的
刚刚那一刻的怜惜悲怜之情尽数化为满腔怒火。我有些丧失理智,反手挥过去一掌。“放肆。这是本宫的祥麟宫,不是你撒野的地方。”
“你......”他的脸上立时红肿了一片,唇角泌出了丝丝鲜血。他的眼里燃起了熊熊烈火,狠狠地看着我道。“你......好......”说着脸上忽然换了一种神情,阴森森的笑了起来。“你竟然敢如此对我?”
我忽然想到,打了他麟渊会不会也一同受累?但是在他面前服软,是万万不可能的,我强自按住不动,尽量是脸上的表情纹丝不动。“本宫打你怎么样?你是什么人,你别忘了,你只是本宫的一个妾,算不上台面,就算是枉法,本宫还是有点能力收拾你的。”我怒极反笑。“你以为刚刚扶你离开的是什么人,都是宫人,这黎国的皇宫里,除了皇子,只要你触目所及的男人,都是宫人。你要是真这么喜洁,就自刎谢罪吧。”说着,我冷冷一笑,立在一旁。
只见他气得发抖。却说不出什么来。这位一向言辞犀利惹人讨厌的第一次彻底无语了,显然,他对刚刚我的态度很是恼怒,但碍于某些原因,根本无法反抗。这个认知让我心情愉悦了许多。
“怎么?你怎么还不死?”我嘲讽的笑道。当然并不是真正要他去死,不然麟渊怎么办?
他皱着眉不可思议的看着我。“你就这么想我死?”
我很想毫不犹豫的点头,但是不知为什么胸口一阵揪心的骚动制止了我这样的冲动。不知道是不是蛊毒的原因,心里升起了一种类似于迟疑或者犹豫的感情。该死的,难道那个蛊毒正在拼命的把我的理智吞噬了么?
“唔......”
我还没理清心里的复杂,耶律鸿鹰一阵低哼,他似乎是脱了力气,无法再与我争辩,似乎连对峙的力气也没有了。只得靠在床柱边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我记起好几年前那场几乎丧命的独斗,我似乎一脚震坏他的器官,他的心肺不畅,就是那时落下的隐疾吧?这么一想,我几乎有一瞬间有些愧疚了。但是,这种想法立刻从我的脑子里消失的无影无踪。两军对垒,特别是两军将领单打独斗,鹿死谁手,将对方斩于马下都是非常合情合理的事情,我并不需要多余的同情和怜悯。这不仅不符合军中的规定,也是对对方将领的侮辱。
“我才没那么软弱。你这么想要我去死,那就去杀了你们家那位怎么样?他一死,我说不定就会因为蛊毒的制约,死去了。”他痛苦的喘息着,艰难的笑了起来。
“哼。小德子。”我道。
“是。”
“带他回寝宫。”我冷笑道。
“是。”小德子动作麻利的再一次接近了这位南疆皇太子殿下的身子,这一次他只是虚弱的挣动了一下。我们刚刚的对峙,已经消耗了他大量的体力,让他即使想要挣扎也显得力不从心了。
“你!”他恶狠狠地瞪着我,圆润的双眼犹豫虚弱反倒显得有些湿漉漉的样子,一点都没有气势。
“小德子,别忘了,好好的扶着。”我心里一片畅快,这个耶律鸿鹰,一身的臭毛病,真是不好好治治他不行了。居然敢打我的贴身近卫,我也不会让他好过。
“是。”
“对了。”走了两步,我忽然涌起一丝坏心,于是饶有兴致的停下。
“小德子。”
“是。”
“为了给耶律公子更加周到的招待,去,把偏厅伺候的全部换成小太监,一个宫女都不得留。”
“是。”
抬眼只见,他的脸色煞白,哆嗦着看着我。“你不能这样。”
“本宫的旨意,谁敢抗旨?”我扫了他一眼,冷声道。
小德子低声应了,便不论耶律鸿鹰再怎么抗议,也不理了。
我把他带到寝宫后再次宣了李太医来。让他来看看这位质子的身子如何,别让我弄死了才好。这位李太医虽然不是杏林之首,但是,能进入太医院的医者料想也不应该差到哪里去。好就好在,他既不是麟渊太子的专职大夫,小德子调查过,他平日里和刘太医并不对付,也无甚交集,故而选了他做我这正房“太子妃”的大夫。
我这两日观察,父皇似乎不怎么想让这位南疆的皇子作为我的正宫。当然,也是麟渊说的,再这么不对付,也是自己的皇子,怎么也不会让这南国的异邦丢了自己的脸面。耶律鸿鹰充其量也就是个妾,场面虽然因为不能不顾得南疆的面子办得大些,但说到底,他在府中的地位全凭我一句话。在我心里,他不过是手下败将而已,只要不连累麟渊,到时候自然不会多给他留什么脸面。
我冷眼看了看被迫灌下汤药的耶律鸿鹰,他湛蓝色的眸子中满满的不甘心。心情意外的好了起来。看来这次交锋,我赢了。
50
回了宫中这么久,一直没有传来那位太子妃的消息,就连几个月前太子妃怀孕的事情也说是讹传,尽管曾经让执掌后宫的女人欢天喜地出现的王储只是个泡影,但是皇家仍然在此时显出了一种特殊的大度来,仅仅对太子的偏爱可见一斑。整件事就像是再看一部小说,这件曾经的大事被轻描淡写的翻过了。事情大致是这么解释的:说是太子妃多日来只是身子稍稍有些不舒服罢了,早上起来食欲不振又是恶心干呕的,一个多事的小宫女看了,便以为是太子妃有了身子,冒失的放了话出来。最后发现是白高兴一场,皇帝震怒赐死了那位小宫女,这件事就算了结了。
我微微笑了下,这是众所周知的障眼法,麟渊前一阵子打的是这位娘娘的旗号,如今孩子平安的来到这个世上,他也就无须掩饰了,这时候太子妃要再是怀着孩子,恐怕很不合时宜了。到时候只有老天才会知道,太子要从哪里再弄来一个他的“亲生孩子”来作为皇长孙了。
赐死的这名宫女身份说低不低,但想来在这满是主子的宫里便也不是很高了。值得引起注意的便是这位宫女本身的的身份颇有些微妙,她本来是太子妃嫁进来时带来的陪嫁丫鬟,对太子妃颇有些衷心,太子殿下一贯的冷淡作风,她似乎也在背地里没少和太子妃的娘家嚼舌根,这下好了,衷心是表了,一不留神也让麟渊不声不响的把人弄没了。宫里的人命轻贱的让人心寒。太子妃身边再没有娘家什么值得麟渊注意的人了。不愧是当朝的太子殿下好一个一箭双雕。
我想着,不由得有些暗自赞赏我的情人,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地界上,不必要的怜惜或者多余的同情都是要不得的,这些感情都要被控制在不碍事的地方。就是人们所谓的,表里不一。
我是非常欣赏这样的人物的。从不手软,甚至有的时候可以说得上心狠手辣了。原因无他,毕竟我自己活的也不是那么干净。毕竟在这整个宫中,就连刚出生的幼儿都已经没有那种叫做纯洁的东西了。
在宫中,一个女子,想要得到隆恩皇宠是非常难的一件事。尤其是我这个从来不肯雨露均分后宫的父皇,想要得到他的青睐更是难上加难,再加上东西二宫中的两位重量级女子,更不会随随便便的让谁渔翁得利了去。
怀上龙种就是这么困难的事情,更不要说把这个孩子从肉眼看不见得情况下慢慢养足十个月。中间还会碰上意外若干,艰险无数,其中尸骨累计,层层叠得无数,阴谋诡计更是多得好像宫中的回廊一般,一廊套着一廊永远也走不完。皇子的出生往往建立在周围甚至连名字都不会被知道的人的性命之上,听起来虽然有些骇人,但是人人都知道,这便是全天下最奢华最令人向往的宫中明晃晃的事实。
不要说得到什么救赎,期盼什么光明之类愚蠢之极的话。在我看来那只是一种还没有长大的幼稚心里想要迫切的装点自己过分成长的身子而被迫套上的扭曲的心理枷锁。试问一个生长在黑暗中的东西,根本没看见过什么叫阳光,也根本没有体会过什么叫阳光的好的时候,阳光对于他,只是一种不必要的其他东西的时候,他凭什么还会向往那种不必要的其他的东西。
事实证明大多数看到阳光的时候这些生长在黑暗中的人们也只会生出一种巨大的无法控制的惊惧来,生怕那种会刺眼的玩意会把自己蛰的体无完肤。这里的人们根本就没有多余的时间伤春悲秋。为了那么一丝光明,把搞得自己极其狼狈,只会有一个下场。因为黑暗地方的人永远无法在阳光下生活,他们已经习惯了黑暗,一切一切已经变成了本能。他们彻底明白这一切的时候,便又将回到全是黑暗的地方。那是的他们已经因为阳光的存在变得弱势,很快就会被无声的吞噬掉,连个渣都不剩。
在不挡路的时候,麟渊可以说的上是这个世界上最温柔贴心体己的好知己,好主子。一切美好的形容词你都可以从他的身上得到最佳的诠释。但是当你一旦挡了路,便可以看见温和冷静的面皮下的另外一张脸孔。意外的,我并不反感那反差过大的另外一面,反而觉得颇为有趣。
而麟渊和宫中那些肮脏的家伙最大的区别,是在于他毫不犹豫的,正襟危坐在同有我的那条船上并且全心全意的维护着我们之间那点微妙的小平衡。我们既是情人也是盟友。在山盟海誓过后,我们仍然还有争权夺利这条曲折艰辛的路要走。我的爱人并不因为身体残疾而变得昏庸无能,自怨自艾这个认知让我无比的欢欣鼓舞。
这日下朝,我寻思着没什么事情,便想着到麟渊的宫里走动走动。关键是他那手一箭双雕用的让我心醉神迷了,虽然搭上了个小人物的性命,但是无伤大雅,仍然阻止不了我对麟渊睿智的欢喜。
于是,趁着心情不错,下了朝便直奔向麟渊的宫里,今日麟渊因为身体欠安没有上朝,我担心他是不是又有些低烧,自从生产过后他的身子便有些虚弱,时常会赶到体乏,有时还会低烧。
会不会是因为坐月子的缘故?听小德子说是一般妇人生产之后,体虚乏力极容易落下病根的。虽然对小德子口中“坐月子”这个词嗤之以鼻外加啼笑皆非。但是,现在麟渊的身体情况不由得我不往此方面想象。
“渊。”我踏入寝宫,便看见他有些虚弱的正斜倚在软榻上。苍白的颊似乎消瘦了许多,精神也不是很好。见了我有些高兴,但实在有些力不从心,只是微微动了下身子。
我见了心里一疼。“又发烧了?”
他轻轻点了下头。“嗯。反复了几次,现在温度降下去了了,不过夜里睡得不是很好,所以看起来比较没有精神。不妨事的。”说着手臂自然地向我伸过来,眉眼低低的有些撒娇的意味。
我顺势接过他的身子重量,把他严严实实的裹在怀里。吻了吻他柔软的发迹线。“小德子说,你的身子虚,要多调养。上朝的事,在推几天吧。”
他迟疑了一下,似笑非笑的看了我一眼。“那个蠢物又跟你乱嚼什么舌根了?”
我不由一笑,心道他肯定是知道“坐月子”这个词的。并且着着实实的痛恨着那个诡异的词句。毕竟身为男子,要用到这个词也实在是有些让人无语。他警惕的样子,一双凤眸睁得圆滚滚的很像是宫里妃子养的某种小动物。“小德子也是听别人说的。他又不是医者,料想这话也不是从他口里编出来的。”
我扫了眼一旁低眉顺眼只盯着地板的某个内心奸邪狡猾表面上一片纯良的家伙。只见他见了我的眼神,身子一抖,极其缓慢的,不着痕迹的向门口挪动了一步。
哟,还想跑。这回麟渊再怎么宠你也怕是难饶了你。谁让你总是指使我们家小德子,一次次的戏弄他呢,这次也让你尝尝苦头罢了,上次小德子待他受过的事情,我记得还没有还呢,这次也算是扯平了。
“哦。是么?”显然太子殿下注意到了我们两人间的小动作,忽然春风拂面的笑了起来,样子简直少有的温柔。只不过在小路子眼里却是有些变样了,生生的让他打了个突,更加迅速的靠近门板了。
“当然,我蒙你做什么?”我微笑。
“小路子。”太子殿下状似心情极好的拖长了音。
“在。”
“傻愣着干什么,自觉点,领罚去吧。”麟渊挥了挥手,打发了走了在场唯二的一位听众。
“是。”苦着一张脸,面目清秀的小太监匆匆忙忙的退了下去。小德子见了,便也匆匆告退了。
“我想你了。”我轻声道。回到宫中以后自然不能想两人之前一般天天黏在一起,如胶似漆。我心理上还颇有些不适应,别扭了好久才终于习惯了他不在身旁的日子。习惯这种东西总是无时无刻的提请着你,最珍惜的东西在哪里。
他一怔,幽幽的叹了口气。“我也是。”清清浅浅的语调中有着浓的化不开的缠绵。连尾音都余音绕梁般的久久无法散开。情到正浓时,我不可自已的吻了吻他浅浅的粉色薄唇,以解相思之苦。
“过几日就是小八的十二岁寿辰。然后便是我大婚的时候了。再之后我便要出宫了。”我叹息。“真不知道到时候离开你,怎么办。”
他轻巧的笑了笑,“船到桥头自然直。到时候自会有办法的。”
我心里一动,“你又想出什么主意了?”
“到时候再告诉你。”他轻轻笑了笑,“这宫中的事情你多半是不通透的,我来想办法总比你强些。但是出了宫建了府以后的事情,这办法便要你来想了。”
“还有就是你的正妃的事情。”
“什么?”
“我有个计划。希望你能配合。”
“好。”他想也没想,即刻答应道。
我对他如此的斩钉截铁有些惊奇,“你不听听是什么计划么?”
他笑了,眉宇间透着淡淡的自信从容。“你不会害我。”
我叹口气,我这个完美的情人,当真是对我很有信心呢。“既然如此,我便不多说了,总之你的正妃有些什么风声,尽管安心好了。”
“嗯,我会的。”
“平日里多去她那里坐坐吧,装个样子。”
他皱眉看了我一眼,“我跟她根本就没什么可谈的,难不成你让我坐在那里与她大眼瞪小眼么?”
我知道这事是有些强人所难了,依照他的性格,这个名义上是他正宫实际上是他同父异母的妹妹有些忌惮,撇开他心里只有我一个人不说,另外一个就是,这个一直以来冷淡隐忍的男人,对着这样一个温柔如水的妹妹根本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他,根本不曾有机会练习过这样的柔情。
“她毕竟是你妹妹不是?你对她好一些,平日里亲近些也能多说些话。”我虽然不了解这位身在宫中的涟漪郡主,但是毕竟从我的心里来讲,对这位年华二八的女子将要在这深宫之中永永远远的葬送她的一生,还是有些心虚的。好端端如花似玉的女子,无缘无故的,只因为一个老头子不符合实际的妄想,便让这宫,无声无息的吞噬,慢慢沉寂在这死气沉沉的地方。
“我知道你对她有愧。但是这并不是我们所能掌控的。她要怪也只能怪她那个贪心不足的爹了。”他叹口气。“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有些心软了,罢了,我答应你,时常会到她的宫里做做。你想做些什么便做吧。”
我松了一口气,只得道:“嗯,我知道难为你了,你若是真的应付不来,我悄悄陪你也行的。”
他点了点头,苦笑。“我实在是对娇娇弱弱一碰就碎的女孩子有些忌惮。何况从小到大我重心只有皇位和你。旁人什么的接触的也少,难免有些别扭。”
我同意道,“过两日趁着小八生日,咱们过去活络活络好了,父皇那里,你也好有个交代。”
其实我也是有私心的,去看看那位因为我而受到冷落的女子。她不过二八年华,真正算来我却已经过了知天命的年纪。干什么还要和一个小女孩子家家的斗气。麟渊的心里只有我,她嫁过来本就吃亏的。我实在是做不出这么一个大男人欺负一个小女孩的事情来。更何况,实际上,这位小姑娘还能算做我的小姨子,若是放在往常巴巴的想尽办法巴结还来不及呢。可如今,摊上这么个背景复杂的哥哥,这个小姨子,巴结是不可能了,我也只能尽量的暗中保全她了。
“想什么呢?”
我皱眉有些扭曲道。“说来,你这位正房,似乎应该算作我的小姨子?”
“......”太子殿下纠结了。
51
某日下了朝,我来到麟渊的寝宫,麟渊说是正在小憩还未醒来,鬼使神差的我便来到了西厅,那个传说中我的小姨子住的地方。我停在门口看了看,朱红色的大门紧锁着,窥不见其中之一。院子里也很安静没有什么说话的声音,我想大概是时候太早,这位太子妃也许还未起吧。
一旁的小德子看着我的样子,于是凑上前到。“殿下,要不要叫门?”
“罢了。”我摆摆手,这位明面上的嫂子,我单独一个人见了,算怎么回事?还是赶紧离开的好。以后捡个麟渊也在的日子,一块过来坐坐便罢了。今日这么贸然走过来,实在有些欠妥。
本想立刻掉头回去,不想,刚走了两步,背后的门里边传来一阵脚步声。分明是冲着大门走过来。我不由得一叹,若是让人见了,我堂堂的三皇子在自家嫂子门前鬼鬼祟祟,更是不宜。转念见,我整了整衣袖从容的转过身来。
迎面而来的婢子一开门见了我,先是惊呼了一声。立刻跪倒在了地上。“三殿下金安。”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一双眼盯着我的靴面哪里都不敢多看。
感觉颇有些无奈,怎么吓成这样?难不成她以为我是个有三头六臂的怪兽抑或是我长的面目可憎,凶神恶煞,一不留神我就会吃了她?
“起来说话。”
“是。”一身鹅黄的小婢子圆圆的脸盘上惊惧是显而易见的。看样子面生的很,并不是麟渊宫里的老人。
这才想起来前些日子这里斩了一位大宫女,眼前这小姑娘大概是要填补空缺从内务府后来又掉过来的新人吧。新来的奴婢都喜欢大惊小怪的,见到主子们生怕一个不留神就被治了罪,总是哆哆嗦嗦的。
说实在的,她越是这样越是容易出错。“叫什么名字?好面生啊。”
“回殿下,奴婢月梅,是前些日子刚刚才调到太子妃身边服侍的。”虽然哆哆嗦嗦的,但是好在还比较有条理。
我略一点头。“近身伺候的?”
“是。”
“皇嫂起身了么?”
“起身了,用过早膳,正吩咐奴婢取些糕点呢。”
“去吧。本宫来看看皇嫂说说话。你顺便告诉小路子我在这里。若是太子殿下醒了,通传一声,本宫便过去。”
“是。”
说着我和小德子推门迈了进去。刚一进门我便觉得这涟漪郡主有些特别。这宫大大小小地方都因为怕麟渊的轮椅不方便,门槛什么的父皇特别交代过通通都命人砍了去的,不过,这涟漪郡主的房里这门槛怎么还留着?涟漪郡主这么明目张胆的抗旨,难不成便是在无声的抗议这般婚事,并且明白的表明态度拒绝麟渊的进入么?这样大胆的的女子还真是少见呢。究竟是仗着娘家的实力恃宠而骄,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只能说,这一个小小的门槛,让我对门内住着的这位女主人大大的感兴趣了。
“三殿下驾到。”
小德子扯着嗓子在空无一人的院子里一喊,哗啦啦的一下子涌出了一群人,礼毕屏退了闲杂人等后。一个身穿粉色罗裙的女子娉娉婷婷徐徐的走到我的身边。“殿下,涟漪拜见三殿下。”一双水眸盈盈的看向我,默默地不易察觉的眸子深处还含着一丝小女儿家的俏皮可爱。活脱脱的还是个孩子样貌。大眼睛里悄悄的散发着些没有被宫里压抑过得鬼灵精怪的气息。
的确,左相这次押对了宝,拥有这么一双眼睛的女子,看着就让人欢喜,是让人不由自主的就想捧在心间上打心眼里疼惜的主儿。可想而知,这样的女子定是左相家中的至宝,捧在手心里怕摔,含在嘴里怕化了的金贵主儿。他怎么能,怎么舍得只因为他一时的妄念,放着这个宝贝疙瘩心头肉在宫中烂掉?
那一声嫂子,卡在我的吼间不上不下,哽的我几近翻白眼,实在无法叫出口去。这个小姑娘显然要比我实际的年龄小的多的多。要是这一声嫂子叫出口,我大概要连着做好几个晚上的噩梦,实在是折寿。
“免礼吧。”我僵着一张面皮,要笑不笑的道。我从小德子扭曲的表情可以看出,我那已经僵硬的表情堪称冷酷。大概是因为上过沙场,通常我不笑的时候,总是有一种凌厉的杀气。
“是。”她缓缓的在主位上坐下。
半晌我们谁也没有开口。气氛僵硬古怪。
忽的,她抿唇一笑。“说起来,平日没有见过三殿下真容,如今一看,真是称得上艳冠天下的帅哥呢。”
前半句倒是好好地,后半句就有些问题了。我挑眉对于她口里的新鲜词汇有些感兴趣,“帅哥?”
“啊......”她有些孩子气的懊恼,皱着眉轻声嘟哝。“又说漏了。”
我仗着耳力好在一旁听了个清清楚楚,越发觉得这位是个不简单的人物。“郡主说的什么?”
她赶忙道。“没什么,这帅哥就是很好看的男子的意思。”
我这下更加的好奇了。前世今生加起来几十年还从没有过,一个素未谋面的女子,黄花大闺女一上来开口第一句话就夸我的相貌好看的。虽然黎国民风开放,但是显然还没有开放到这种程度。女孩子家还是应该有些矜持的,更何况,左相是个作古守旧派头一号的人物,他府中的女眷更应该个个都是大家闺秀母仪天下般的风范,怎么一开口就是如此的豪放?不应该如此才对啊。
“哦?”
她见我不信,又着急道。“是真的,我可不是随意编排,这.....这总之,就是夸奖你的意思,不是别的。”
呵,实在是妙人。她难道不知道你我这样的称呼,只能在极亲近的人面前才能用的么?还是说她想暗示什么?“是这样啊。本宫到从未听说过呢。”
她挑了眉几乎脱口而出道。“你当然没听过,这可是二十一世纪专业用语。”
“什么?”我不断地加深笑容。她似乎,好像,大概,可以肯定不是左相的爱女。难道左相不忍爱女进宫受苦,捉人来顶替的?这可是一条绝好的欺君犯上的罪名呢。只是,这易容的也实在太巧妙了些,以我的目力居然看不出一丝破绽。若不是她自己露了马脚,恐怕,我根本也分辨不出真假。
“啊.....呃,我的意思是说。你很好看,真的很好看,只不过有点娘,有点小受。不过气势上似乎也可算美攻来的。不过我还是喜欢女王受多一点......”然后开始了无人应答的碎碎念念,好像就算我根本不准备回答这些荒谬的问题,也不会打扰她的谈话兴致。刚刚还被我形容为秋水的大眼睛里闪烁着的绝对不是一般的光亮。很有点猎场里多天不见荤腥的饿狼的眼神。
眼看着话题往我越来越不懂的方向发展,我感到有些眩晕。谁能过来解释解释,怎么好好的一个姑娘犯了什么疯病?
我无语的看向小德子,小德子显然也是这么想的。只见他颇为同情的看着这位太子妃殿下,好像看着什么无可救药的蠢物。左相即使再不济也不能派一个疯姑娘来顶替太子妃的位子,不然肯定一下子就露馅了。那么,眼前这位,就是正牌的涟漪郡主殿下了?怎么......怎么和传闻中如此的不一样?
“咳。郡主。”我出声打断她的高谈阔论,试图插入她的话题中。“什么美工......什么枪手?可否略提点本宫一下?”
“呃......美攻当然就是你这样的啦。你也可以做强受的嘛,不过看你的自尊心也不可能甘心被人压,只有压人的份。”她看了我一眼,兴致勃勃道。然后噼里啪啦的又讲了一长串。我一个字也没听懂。
我错了,错的离谱。我真的不应该让她注意到我这里,应该默默地离开才对。“涟漪郡主......早些休息,本宫去看看,太子哥哥。”说着起身告辞,我几乎狼狈的落荒而逃。
“啊,话说你跟太子殿下,我的夫君还真是亲密呢。一定有什么奸情的说......”身后涟漪郡主的嘟哝清楚的传入我的耳朵。我瞬间如坠冰窖般寒冷,连小德子也惊骇的看向一旁还在碎碎念念的女子。
抽回要踏出门口的脚步,我慢慢踱了回来。“郡主,您说什么?”
“啊?”
“装傻充愣么?”我冷笑。“既然已经知道我们二人的关系,那你要知道,这宫中哪里不是我们的地盘。你只要老实些,我便保你坐上皇后的位子。”
面前的女子忽然睁大了一双杏眸。“你的意思是......”
“本宫就是那个意思。”我冷声道。怎么会如此的不小心,居然让她知道我们的关系。该死,看来这个女人不除不行了。前半部分装疯卖傻原来就是为了引出这句话好给自己增加筹码么?果然是相府出来的女子啊,半点疏忽不得。
正想着手臂上传来一股大力。“这么说,我yy的都是真的?你和太子有一腿?简直太配了,我梦寐以求的轮椅受啊轮椅受,原来他不是跟皇帝大叔父子爱,居然是你们两个兄弟爱啊,太萌了。啊啊啊......好高兴啊,呐呐......说罢说罢,你们两个谁攻谁受?”
抬眼便对上面前兴奋地好像喝了鸡血一样的女子。“你不知道?”该死的,本宫居然中了她的计不打自招了。不过,她的态度似乎......怎么有些不对头?怎么好像很赞同她的夫君和我在一起的样子?这根本不应该是一个正常的大房的反应啊......
“哎哟喂,什么事儿能少得了我啊,来来来,快点告诉姐姐,你们俩是年下呢还是年上呢?”
难不成她已经让我们两人的关系打击疯了?!我有些惴惴的,“喂,涟漪郡主,你还好吧?”
眼见着这位传闻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千金大小姐生生的翻了个白眼,我感觉自己的快要撞墙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完全的鸡同鸭讲,她讲她的,我说我的,两个人明明讨论的根本就不是一件事。而且为什么她说的每个字我都明白,偏偏这些字连在一起后我总有一种她在讲番邦语言的感觉,一个字都听不懂?
“楚涟漪,够了。”我喝道。
“呃?”
很好,这下清净了许多。从她对自己名字的熟悉感来看,她的确是楚涟漪。而且她的外貌,品相,特征,甚至连声音都分毫不差。我想,假扮的如果能做到这种程度,那么也不会摆出这么大个乌龙来,自顾自话的说了一大堆露出马脚,不应该从正常的楚涟漪口里说出来的话。
“给本宫从实招来。”
“啊?”一瞬间的心虚看在了眼里,她果然有问题。那么既然不是假的,那么,只有一种可能了。就是跟我一样......皮相还是那个,但是内在的魂魄已经完完全全变了一个人。我算是幸运的,大概还能回到自己的身上,眼前这个人,应该是没有回到自己的身上而是来到了这个身体里吧。
“你讲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我甩了甩袖子,重新掌控大权的感觉真不错。这位小姐到底是何许人也?
“额......从哪里讲起啊?”居然还给我玩起了对手指的把戏,你以为自己是三岁的孩童么?!
“就从你是什么人开始讲起。”我不紧不慢的抿了一口雨前龙井,微微笑道。盖上茶杯,我仔细的看向主座上的女子。我敢肯定,她不是原来那个楚涟漪了。那么坐在这里的究竟是谁的魂谁的身呢?
52
我在她愣神的当间儿又抿了一口茶,看她翻着白眼绞尽脑汁的想着说辞,我有些坏心眼的想到,若这手边配上一个惊堂木,然后我应景“啪”的一拍桌子,吼一句“大胆,堂下何人”这戏从头到尾就齐全了。真不知道这位涟漪郡主是块什么料,还是说左相已经不如我想象的精明,早就已经老眼昏花不够瞧的了,这么明显的不是自家闺女的样儿,他就一点也没看出来?
话说这位涟漪郡主也是,三两句话,我还没说什么正经的套词,她自己先露了马脚,兴奋地好像发现了盛世奇珍一般。脑子里究竟除了男人,她还有没有装些别的东西?她的面部表情也真不是一般的丰富啊,看着那堪称绝色的五官粉团团的皱皱在一起,哪里有刚进门时风姿卓绝楚楚动人的样子?看她的表情也知道,她之后说的话大半都是假的了。没关系,我有的是时间和她慢慢耗。
刚刚进门前那怜香惜玉的想法统统被我打散到南疆去了,什么大家闺秀,什么贵族千金?简直就是鬼灵精怪的猴精丫头一个,那么多的新鲜词汇,那么极具杀伤力的眼神,那么阴损的坏笑,不看好了都怕把麟渊的宫里给点着了。改明我得让麟渊就多派几个侍卫来,把这宅子团团围住。谁都不能随意进出。一想到以后计划中经常要对着这么一个女子,我就觉得精力有限,实在是太挑战我的寿命极限了。
“说罢。”我心里面想着另一些不着边际的想法,嘴上却没忘了继续逼供。“你是谁?何许人?从哪里来?”
“呃......”楚涟漪赶紧正襟危坐,表现出一幅态度很好的样子。活像被夫子待到逃学的小皇子们。
“露都露馅了,还装什么啊。”
“啊......”她不安的动了动,想了一会。低声道:“我是从另外一个地方的未来来的。”
“......”这叫什么?
“我生活在大概两千年以后的世界。”
好吧,如果我自己没有这种荒谬的经历,我肯定是不会信的。“那你还是郡主?”
“额.....这个说来就话长了,我在我们家算是公主吧。”她噎了一下,低声道。
“哦,那么是平民了。”
“呃。对。”
“和现在的身体什么关系?”
“没有关系。”这个倒是回答的斩钉截铁。“除了名字一样以外,没有任何关系。”她迅速接道。“其实我也不想进宫碍你们的事的,但是......我怕呆在家里更容易被发现。”
“还算聪明。”我冷笑道。“你进了宫,若不是碰见了本宫,被旁人揭穿了,那可是灭九族的罪。”
满意的看见这个迟钝的女人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命悬一线后怕的表情。
“知道厉害了?”
“可是.....我又没妨碍你们,你不会那么狠心吧。”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好不纯真。
我没有正面回应她的话。“这是你自己落下的把柄,不能奢望人家放过你。”
她忽然冷静道。“如果这样的话,你也算是落下了把柄。我一日不离开这里,一日就是麟渊的正宫。于你永远是心里的一颗刺吧。”
我顿了顿,没想到这个女人看起来迷迷糊糊的,关键时候居然也可以这么犀利。“哼,宫中无声无息的死个把两个人也不是什么大事。”
她微微的挑眉笑道,居然有一种睿智冷凝的凌厉。“可是,如果死的是左相的爱女,就不会是什么小事了。”
“那你就甘愿?就这么一辈子呆在这方小小的天地里?”我微笑着看向那未砍掉的门槛,“你不是甘于现状的人。”
涟漪郡主的唇角忽然挽起一抹纯真又邪气的微笑,整张脸上散发着光芒一般。“当然。女为悦己者容。既然你们之间早就容不下任何人,我又何必自讨没趣,在你们之间生生插上一脚。我既不喜欢你也不喜欢那个太子殿下,为什么要这么做,让你们恨我恨得咬牙切齿,天天恨不得把我剥皮抽筋扒骨。我可没那么有闲心。更何况,我的夫君,当然是要我喜欢的才好。”
真是惊世骇俗的想法呢。居然想要自己选择夫君。这在我看来简直是不可能的事情。“你生活的时代大概和这里脱节了太多,这个时代并不允许女子自己选择夫婿。从来只有男人选择女人的道理。”
她微微的昂起头,阳光打在她莹白的颊上,稚嫩的脸庞上显现出一种足够迷人的傲气。“我才不信,世界之大无奇不有,虽然我不属于这里,但是既然来到这里,我依然能好好的活下去。”
“呵。”我低低的笑了起来。这样的女子才称得上奇女子。美丽、端庄、贤惠、精明、冷静、沉着、犀利,居然面面都闪烁着活力,面面都让人心神迷惘。“那么你今后打算怎么办?”
她愉快的笑了起来,卷起的唇角有着小小的戏谑。“那要看你想怎么办?”黑色的瞳孔里映出我的人影。“你需要我和你做场交易。”
“是的。”我叹口气,这样的女子,冰雪聪明,坦然的让人心生好感。而且我做的这件事,并不想瞒着她。“简单来讲,我需要一个储君。”我犹豫了一下决定全盘拖出,虽然这在旁人看来无法接受的事实,但是也许这个不一样的女子,会安然若素。
“哦?”她挑眉。“那么多女人,烟花柳巷,我相信,只要你愿意,你完全可以很快的解决这个问题。没必要非得来找我啊。”
我点头。“可是问题是,我希望他的母亲是你,父亲是麟渊。”
我看到她忽然顿住的动作,苦笑了一下。“你也知道麟渊的身子,参他的折子已经一大堆了。若是两年未出,恐怕大臣们要送进宫来的女子快要从宫门口排到街门口了。要知道,她们可不都是像你一样不在乎太子妃的位子。我肯定忍受不了这些。那么麟渊只能诞生一个储君才能平下这些事情,储君之事势在必得。麟渊一开始的想法是收养一个孩子,但是我们并不有自信能够确保瞒过众多太医的眼睛,所以你这里却一定要实打实的怀孕十月,我们才能偷梁换柱。那么养别人的孩子,还不如养我自己的孩子。既然你想出宫,那么我可以安排,难产的事情常常发生。”我道。“到时,你便可以用一种新的身份生活下去了,这世上便再也没有楚涟漪这个人。”
其实我并不知道她对自己的身世了解多少,索性就避开这里的利害关系,大致的讲了一下我们之间的利益纠葛。
楚涟漪冷笑了一下,精致的眉眼轻轻的皱了起来。“真是精打细算啊,三殿下。不过,请问你把我当什么人了?说上就上?虽说这件事我比较随便,老娘在前世的时候也常常玩419,但是,你的态度实在很让老娘不爽。我是生产工具么?那生不出儿子怎么办?你那x虫虫和y虫虫也不一定就那么准的。”
我叹口气,她又在说什么我听不太懂。大约应该不是些什么动听的话才对。她把我骂骂也就算了,这件事其实是我的不对。我太自私了。过于追求妄念了。但是我的心眼实在是没发那么宽厚,看着别人家的孩子万众瞩目的备受关爱,幸福的长大,成为储君,而自己的亲生闺女却得不到真正的关爱。
这大概是我的一种阴暗心理吧,用来弥补自己对那个小小的女婴的缺失。“那么你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我需要想想。”
实质上完整的计划远远比这些复杂得多。这个孩子的身份更是牵扯到许多利益纠葛。日后也算是一张牵制并分裂皇后势力的王牌。有了他,麟渊储君的位子便是坐牢了,亦能牵制住我母妃的大部分精力。一举数得,可谓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不管她同意不同意,我都势在必行了。只是,对不住这么一个好女孩子了。若楚涟漪真像她自己所说的那么豁达,也许我的负罪感还不会那么重。
楚涟漪,这是我欠你的。
53
一时间两人之间一片寂静。我冷静了一下,冷声道。“这也是交易的一部分。你不在乎,当然最好。你若在乎,这事也由不得你。”
“哼。”她愤愤的咬了下牙,神色了然。
我板起脸,冷凝道。“交易如此,这不是重点。你用孩子换一片自由。重点是要与不要,做是不做?”
楚涟漪冷冷的看向我,一双水眸里映出绝对的寒意。“可以。但是我也有条件。”
“什么条件?”
“他若是不能胜任储君,你要护他一辈子的周全。”
我毫不犹豫的点点头。“这是自然。他怎么着也算是我的儿子。而且麟渊会很疼他的。”
“若是我怀的不是男孩怎么办?”她忽然皱眉道。“这个约定依然有效么?”
我一愣,“当然。”
“那么我重复一下。第一,若是我生的是个男孩,那么皆大欢喜,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从此永不相见。第二,若我生的是个女孩,你也不能毁约。我生完孩子你就立刻送我离开京城。”
“是的。”
“那么交易成立。到时候时间地点。你挑。到时候找人通知我就行了。”她挑眉,淡淡道,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仿佛刚刚我们讨论的只是天气问题。“这事麟渊知道么?”
“只要你不说,他不会知道。”当然,这件事我只是和他提点了一下,他若是知道了,根本不会同意我这么做。但按照他的想法,我大致也能想到一些什么,他大概只会想出伤了自己的身子的办法,不顾身体的虚弱在强行逆天为我生一个储君出来。这是我不愿见到的。所以我也只是轻描淡写的和他那么提点了一下,他那么聪明的人,一定会有他自己的想法,至于是什么,我不予评论。
“这算是交易的一部分么。”她眼里闪过一丝光亮,仿佛抓住了我什么把柄。
“自然,若是他知道了,只怕你也怀不成了。他定会恨你一辈子。那么,咱们俩谁也没有好处不是么?”我冷笑,她以为这样可以胁迫我么?麟渊这个人我太了解,就算是再怎么不利,他也是偏着我的,记恨的也只会有一个人。
“哼。你想的倒是周全。”
“这是自然。”我定不会给你威胁我的机会。不欲多说,我点点头,抬脚离开。这算是完了我一桩心事。
走出院子,林荫小道上布满了柳条抽出嫩枝的新叶,杨柳依依的样子,以及新叶嫩绿嫩绿的色彩让人看得一阵舒爽。我的心情越发的好了起来。人逢喜事精神爽这句话真不是胡说,心情一好,周围的一草一木,一花一树都变得可亲起来。
跟着小德子有逛了逛这个素有宫中迷宫之称的小型花园。欣赏了一下太子殿下寝宫周围的景致。不大一会便碰见了来寻我们的小路子。急急忙忙的,一见到我们便快步赶来。“三殿下,奴才可找到您了。刚刚太子殿下一醒来,便要见您呢。”
“小路子,看你满头大汗的,难不成找本宫找了很久?本宫不是差人传了信,我在西厅呢。”我笑道,装作漫不经心的问道。这位公公也是身怀绝技的,保不齐刚刚的话让他听了去。
“回殿下,刚刚太子殿下一醒来,奴才按着口信,奔去了西厅,谁知到那里的奴才说您已经走了。奴才这才寻遍了大半个园子才找到您。”小路子一点不敢怠慢,仔仔细细的交代了过程。
“哦,是么。看来咱们是走叉了。”我笑道。“那别耽搁了。快回去吧。”
“是。”
我看着低眉顺眼的小路子,转身走向太子的寝宫。决定在路上探探他的口风。“太子殿下醒了多久?”
“奴才从出来大概有半个时辰的时间了。”
我暗暗心中一算,从他到西厅然后再来院子里找我,也差不多这个时间。于是我略一点头道。“哦,那时间不短了。本宫先行一步,你们两个随后跟过来吧。本宫怕太子殿下等的急了。”
“是。”
我运起轻功,用力一等迅速的掠过路上的花草。不到一会立刻来到麟渊寝宫的近前。“麟渊。我来了。”我一走到屋内便道。
“珏?你来了?”麟渊闻声仔细向我的方向动了动身子。
“嗯。”我自发的把他纳入怀中。“怎么样?醒了多久了?”我不经意道,也算谈谈小路子有没有说实话。
“大概有半个多时辰了吧。”麟渊答道,与小路子的说法大致一致。
我这才真正的放下了心。吻了吻他的额。“不知道自己的身子劳累不得,怎么不多睡一会儿?”麟渊的身子不好众所周知的。即使是上朝,下了朝也要小憩一会的,不然整个下午都会没有精神。
他白净的颊上还有小睡后未退的红晕。“这还睡得不够多么?这不,你来了我都不知道。在说老是躺着也不是很好的。我想起来动弹动弹。”
“也好。”我一手扶着他的腰背,一手从他的膝盖下面穿过,把他打横抱了起来。“到软榻上坐坐吧。”医者说麟渊的双腿因为生子的原因损伤了许多,总是酸软无力,有时发烧时还会伴随着疼痛,要想去了病根需要细细的调养才是。
“嗯。”他点点头。“听说你到西厅去了?”
我笑,这消息传得倒是很快。“嗯,闲来无事去看看我的小姨子。”
麟渊嘴角明显的一抽,转而忽然戏谑道。“你也别老拿着这个来开玩笑。在说,认真算起来,你跟她可不是这个辈分。你可别忘了,当初我可是明媒正娶的你,她怎么能算是你的小姨子呢?怎么着也应该是小姑子。”
我一想,还真是。于是不服气道:“反正过两天我也要娶亲了。不如你再嫁给我一次。算是扯平了。”
他眼睛一亮。但随即黯淡了下来。“行不通的。那耶律鸿鹰好歹能走能行。若是换上我这两条废腿,别说行走,便是站立也有问题。旁人一看就知道有问题了。”
我也知道这样,只是刚刚一时话赶话赶到那里了,脱口而出的时候就知道不对了。怎奈,来不及了。“没关系的。这次也不是大办,多半也不算多张扬,不会有什么大臣的。约摸到了下午就没什么事了。傍晚你可以名正言顺的来我府里,我们再在房里重新拜一次,好不好?”
他一震,笑容里生出些惊喜来。“其实根本不用多此一举的。”眼里的渴望却不是这么个意思。
“不,算是为我。难不成你只想着娶我不想着嫁我?”我调笑道。
他微笑。“被你看出来啦?你就乖乖的当我一辈子的妻好了。”
我有些窘迫。干咳了一声转移了话题。“今天在西厅,看见涟漪郡主了。”
“哦?怎么样?”
我想起那个坚强果敢的女子不由的微微一笑。“很不错。”
“哦?”麟渊斜斜的倚着我,一顿。眼里涌起些许好奇。“值得你这么夸奖的人,一定有什么不凡。”
“呵,我只是觉得不可思议。左相家里居然也有不那么讨人厌的存在。”
他乱咳了一声。“喂,我就不讨厌好不好。”
“你也不算左相家里的。你出生于帝王家,又是太子,身份无比尊为,他那贼眉鼠眼的样怎么能和你相提并论呢。”
麟渊开心的笑了一下。颊中透出些许红晕。“俗话说情人眼里出西施,这话本来公允,可从你嘴里说出来,可信度就少了三分。”
我一听作势便一口咬在他的颈子上,粉粉嫩嫩的惹的人食指大动。“你这坏蛋,居然说我不可信。看我不好好惩罚你!”
“唔......”他低低的哼了一声,眉宇间涌起一股媚态。“珏......”
我笑,这几日她的身子虚,我根本不怎么碰他。就连定期的纾解也都是用手给他做的。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蛊毒关系,他这身子却是越来越敏感,一刻也离不开我了。显然我们双方对这样的变化都很满意。他一心依赖着我,又因为前段时间孩子的事情,现在情事上根本是对我百依百顺的。
“利州是个不错的地方,离宫里算是最近的封地了。我想安安稳稳的呆在那里几年。母妃这边的动作你要多多防范。”我提醒道。无法告诉他,父皇没有几年就会因为多年的顽疾复发而病逝,届时就会天下大乱,这次他安安稳稳久居庙堂之上,如果不出什么变数,立刻就竜继位当上皇帝了。
“嗯。”他努力保持着一丝清明。“好的,我知道了。”
“你没话对我说?”我一点点啃咬着他的颈子。暧昧的在他的喉间吐息。
“嗯?什么.....?”他雾蒙蒙的眸子无法聚焦。“什么话?”
“我还有不到一个月就要出宫了,你还不告诉我,到时候怎么见你。”
他轻轻一笑。“珏。我想给你个惊喜。”
挑眉,他居然如此执着,定是什么大礼了,心下也有些期待。“嗯。我想知道,你好好给我说说。”好吧好吧,嗯,我现在居然也混到用色诱这么一招了?真是风和日下,人心不古啊。我颇有些哀怨的啃着他略显瘦弱的胸膛。
他皱眉。“有什么好说的!”忽的,细瘦的手臂猛地发力,一把拉过我的颈子。“珏,我要......”
我无奈的一叹。麟渊最近似乎变得豪放许多?是我的错觉么?还是说太熟了,他已经不屑于装作平日那温文尔雅的样子了?
54
在美人麟渊的邀请下,我理所当然的夜宿了。虽然我知道临近开府前我的一举一动均要表现的正常才可以。外宿这种事情一旦查出来,我一定会被分配到边疆去。而且如果父皇知道我更得寸进尺的睡的是他心爱的太子殿下的话,估计就不会被分配到边疆这么简单了……直接杀掉才更有可能。这也是我忍了这么久的缘故,不过显然麟渊不这么想,他现在的样子,几乎可以算是急不可耐了。
一方面我相信他在宫中强大的影响力,另一方面我并不放弃我自己谨小慎微的原则,着小德子第二天一大早就把我从被窝里拖回祥麟宫,为早朝做准备——当然尤其是晚上这样强大的体力消耗下,光靠我自己的意志力很难完成这项艰巨的任务。我可不像这位太子殿下,有着天然优厚的条件,想不上早朝就不上早朝。他的爹非常的近乎宠溺的疼爱他,而我的父皇永远是别人的父亲,我的皇上,他和宠溺疼爱怜惜等等这些词永远搭不上边。这点上毋庸置疑。
分府的时间越近,我就越清晰明了的看到我们两人的差异。首先,他是万人敬仰的太子殿下,本身就比我的位置更加靠近帝位。其次,他是父皇的好儿子,好太子,永远的心头肉。我则是长期处于被忽略的状态。
想想我“前世”成年以后十几年的艰苦的夺位战就清楚了。那时虽然我名正言顺的坐上了那个宝座。但是,并不如意。父皇即使死了,也为他的太子培养了一批合格的手下,忠诚的臣子,我完全有理由相信,他们没了麟渊依旧能好好的管理这个国家,就好像麟渊还在一样。而他们的意志到感情都完完全全遵从于麟渊。以至于我的幕僚全是从基层破格提拔上来的新人。有许多有才华,但是没有实际经验的空想家。从开始到最后,始终没有一个他的幕僚被我成功的招募的。从没有一个。这也是为什么后期,他成了我的入幕之宾我发狠一样的折磨他的原因之一。父皇简直为他把所有的事情所有的路都铺好了,甚至预料到我要夺位的意图。
所以,当麟渊提出做我的宠臣的时候,我立刻毫不犹豫的答应了。每夜每夜,想尽各种办法折磨的他生不如死。我虽然知道自己很过分,但是仍然忍不住这么做。当心里的疼痛一天比一天加深的时候,我逼迫自己成为一个冷酷无情的人。我要让那个我叫父亲的人知道,他再怎么爱他的儿子,他的儿子爱的也只是我。
我之前就说过宫中是个很压抑的地方,很容易让人变得扭曲,道德观出现偏差。最后不顾礼义廉耻,要么表面上风平浪静,私下里确实让人不敢恭维。要么就是直接表面上就变得偏激甚至出格。
若不是我又活过一世,我也受不了这样明显的差别待遇。都是一个爹,为什么差得那么多。可惜,我现在已经悟透了。偏心么?因为他的心脏本身就长在靠麟渊比较近的地方。偏心不过是正常反应罢了,他不可能转过身特意要心脏想着我这边跳动。他别扭,我更别扭。所以这样就好。反正今生今世我只需要麟渊一个人,并且根本不想强求那个我已经坐腻了的位置。
有时候我也时有私心的。很想看看我父皇那张一向从容镇定的脸上知道我们两人之间的事后会是什么表情。那也是我当年,为了夺位,为了报复。一接到消息,立刻昭告群臣,父皇所认为的他最最心爱的女人和他生下的孩子的父亲根本不是他。他被带了二十多年的绿帽子。而后再告诉他,他的太子,他心爱的继承人。在我身下雌伏与我的时候,他会是多么的震怒。我永远也忘不了他那张震惊的脸,莫名的让人愉快。
遗憾的是,这个念头一直伴随着我,转生时也不曾放弃。也许是我对父皇的执念太深,以至于我强烈的希望报复、看到那张一直不曾正视我的男人正视我的样子。
不要奢求自己不该奢求的。这才是在宫中最明智的选择。我的母亲——杨氏显然没有悟出这个道理的。这也是她为什么成不了皇后的原因。
皇后的位置,自古跟皇帝的痴情是没有关系的。哪怕那么一丝丝的关系都没有。这要看这个女人的手腕,头脑,眼里,教养,身家,背景等等一切的东西。并不只是皇帝的爱情能够望其项背的。
皇后深知这一点。但是我的母妃,在这一方面似乎过于天真了。她们两人虽然身家背景基本相同,但是她总是不明白为什么皇帝会选择另一个女人而不是她。这很简单,因为她有野心,皇宫里最不缺的就是野心。她的野心和她的家族都是皇帝要重点防范的对象,她能爬到这一步已经很不错了,为什么还要妄想更多呢?最后她得到的也不会比现在多多少了。俗话说知足者才会常乐。
该死的,拥着他一宿,总会想起一些不好的事情。虽然昨晚上我有些疲累,但是这种过于恶心的梦境让我更加倾向于彻底清醒过来。朦胧的看了看窗外的天色,天色似乎也不是很早了,已经有些灰蒙蒙的亮光了。于是我着了衣服,亲了亲麟渊的额,趁他未醒,便溜回了祥麟宫。
为了提防父皇一时想不开,想来表现一下父子之间亲情,来个惊喜的探访。我还是趁早离开这里为妙,若是父皇一大早一进殿看见他的三儿子正衣着寸缕的躺在他大儿子的床上。我估计他这个惊喜里就只剩惊没有喜了。
前脚踏进祥麟宫,后脚尚书房伺候的刘顺大公公就来了。我和小德子对视了一眼,心里有些惴惴。父皇不会已经察觉到我们了?我和麟渊两人自从南疆回来以后,态度上是有些放纵了,但是谁又能仔细想到我们之间真正的关系呢?还是说,那个刘太医终于忍不住多了嘴传话传到了皇帝的耳朵里?
我面上仍是一脸面无表情的跟着刘公公走向内苑。若是一般的太监,打点一下也许还有可能。但这位是父皇还是太子爷的时候就跟在身边的,似乎和小德子的身份是一样的。钱在他这里是不好使的。只要父皇不想让我们知道的,那么不管用什么方法,这位大太监是一个字都不会让我们知道的。
一路上我的脑子疯狂的转动着,绞尽脑汁回想之前我和麟渊的一举一动。仔细回想我们之间有什么暧昧的动作或者眼神让这位精明的帝王发现了不寻常的地方。可是我思来想去都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就算我平日里去祥和殿的时间多了些,但是自从太子为我受了伤,我去看护的时间就大大增加了。这也是情有可原的。毕竟他是我的大哥,他因为我而受了伤,又落下了些许病根,时常去看看还是体现温情的一种表现。之前父皇明明对我们两人兄友弟恭的表现很满意来的,怎么会忽然的单独召见我?
在记忆中,他唯一一次单独召见我,是他临走之前。那时的这位皇帝已经是进气少出气多了。说个话都颤颤巍巍气若游丝的了。而且说了十句,有九句半都是拐着弯要我允诺不会伤害麟渊。我记得我出了大殿,立刻甩袖而去,出了宫,半刻也没有停留。当天夜里便传来消息,皇帝驾崩了。
这真的不算是个美丽回忆。
他不应该在这个时间这个地方召见我。我们在他死之前应该没有任何的交谈。他就那么放手让我拉党结派,好像永远都能轻而易举的降伏我一般,坐在高高的宝座上俯瞰着我,蔑视着我。更不会发现我和他的太子之间的小秘密。我可以证明,似乎这一世因为我的所作所为改变了一些,但是大方向没有改变。那么这部分可以算作是改变了的么?
前面的大太监刘顺公公似乎加快了脚程,我不得不迅速的跟上,以免跟丢。但是就在我发现他绕来绕去,几乎绕过了所有宫内的父皇的看折子可能的地方,停在了离冷宫极近的藏经阁的时候,我立刻警觉起来。
“皇上就在里面,三殿下,有请。”刘顺公公的声音本就说不上平顺,尤其是在这种略显阴森荒凉的地界上,略高且兼幼细的声音格外的渗人。所以我说我讨厌公公,尤其是这种跟在皇帝身边的大公公。拉着一张本就不是很好看的脸,挑高声音,掐住嗓子说话,实在是……让人喜欢不起来。尤其是他还总是带来一些不好的消息。
不喜欢并不代表能够反抗。我表面上恭敬的回了礼,缓步踏入了藏经阁。我讨厌这种像是闹鬼的气氛。而且也不喜欢藏经阁里潮湿霉味的空气,哪里都透着一股腐败的气息,让人毛骨悚然,心里一阵紧张。
我站在门口,忽然想到。这个点似乎,父皇应该在上早朝,怎么可能时间召见我?这其中一定有诈。于是我戒备着,立刻全神贯注起来。因为天色尚早,天边的日还没有出来,一片灰蒙蒙的。藏经阁里的采光并不是很好,雾蒙蒙的一片,我勉强能看见脚下的几块方砖,但是前面则是黑漆漆的一片了。
我立刻警觉。这位刘顺公公是皇上身边的老人。我不疑有他就信了他的话。但是看这样子显然是有些问题的。现在当务之急是确定对方身份,能不能放手一搏。若真是父皇想要试探我,让他看出了我的底子,这边有些糟糕了。但是,若不是父皇,第二可能的人物便是皇后的人了。她若是想要见我——而且如此秘密的样子,那么这件事情可就不是简单的见面聊天试探那么回事了。必然另有玄机。很可能藏着杀机。那么我就要一上来就用全力拼得一丝空隙快速的离开这里。
那么究竟是哪一种呢?
55
我快速的闪进门旁边的阴影中,一步步走近黑暗的深处。正在我暗自戒备之时,忽的,前方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冷然道。“珏儿么?你来了?过来讲话。”这一句话让我汗毛倒数,我本是不怕什么鬼怪蛇神的,但是,父皇这一声唤的实在太突然,声音更是冷清的没有一丝人气。
我悚然一惊。不由得垂下肩膀,明面上泄了力道,暗地里却绷紧了劲背的皮肉。不由的苦笑,这声音分明是属于父皇的。仔细凝神看去,果然,阴森森林立的书架间有一个明黄高大的身影,影影绰绰的半隐在阴影中。半张露在外面的苍白的颊上好像许久没有见到阳光一般,凝结着冰霜的,没有什么表情。大白天父皇怎么喜欢装神弄鬼的?虽然我知道他见人一向如此,但是放在这种环境中就格外的渗人了。如此一来我的心中更加笃定,此次前来,定没有什么好事。
“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儿臣麟珏叩见父皇。”我不敢懈怠赶忙恭恭敬敬的行了大礼,低声道。
“起来讲话。”
“不知道父皇今日找儿臣来所为何事?”我恭敬道。
“……”半晌,父皇不说话。
正当我犹豫着要不要再接着问一句的时候,父皇的声音仿佛从地狱传了过来,阴森可怖。“你和渊儿什么关系?”
我瞬间觉得心脏的血液一下子的走的干干净净,空洞的胸膛里心在怦怦的回响,声音大的在寂静的斗室中的两人都能听的一清二楚。我不知道心虚是什么感情,也不曾感受过。但是,如今我确切的体会了这个词语。我觉得所有的血液用上我的面孔。我费尽力气也不能知道,现在我的样子是否差劲之极,让人一眼看穿。
我只能强作镇定的,面无表情回望父皇那双冰冷之极的眼眸。“您什么意思?他是儿臣的皇兄。”
“哼。你还知道他是你的皇兄?!”他的声音猛地提高。
我的胸口猛然一窒。他不会发现我们的。一直以来我们都是极秘密的,小心翼翼的,周围跟着的都是极亲信嘴严的影卫。他们只忠于我们,不会为了皇帝违抗我们,背叛我们是更不可能的事情。那么他到底问的是什么?“您的意思是?”
“别以为朕不知道,你对你皇兄做了什么。”
该死的,他知道了些什么?总之一定要镇定,不能自爆其短。到现在为止他还没有明确点出来我做了什么。这几年以来我对麟渊做的多了。若是要我一桩一桩一件一件都坦白的告诉他,估计他很久之前就杀了我吧?
若是他知道我和麟渊的关系,大概不会这么有耐心的在这里装神弄鬼。我猜他一定得到了什么外部消息,所以才来试探我。于是我面无表情道。“我不知道您指的是什么,我和皇兄一直处的很好。”
“很好?”
“是。”
“放肆。”
“?”
“朕问你,你皇兄的手是怎么受伤的?”
原来是这个,我松了一口气。这个老奸巨猾的男人,居然想诈我,这么神神秘秘的是想套我的话么,“儿臣不知。”
“放肆。”
“儿臣在接到皇兄的时候,发现皇兄的身体因为马车劳顿而收到了严重的伤害,他的受伤和马车行进有极大的关系。”
“哼,这些表面上的事情朕都知道。而你那点心思朕才是朕指的。你最终的目标,是朕身下这把椅子罢了。”
“……”完全无法沟通的家伙。我并不想把我的想法暴露在这个精明的老头子面前。更何况,他的疑心病很重,我坦白了他反倒不会信。
但是口里却是万万不能承认的。一旦承认这就是谋反之罪了。永无翻身之日。他以为把我约到这么个偏僻的地方,秘密的和我谈这些就能让我放松警惕,让他有把柄捉住么?父皇,这点忍耐力我还是有的,你未免太小瞧我了?母妃的动作一定是大了,不然怎可能逼得父皇来这种手段?居然逼得父皇直接来威胁我?
看来,杨氏的倾覆只是时间的问题了。无论任何时候,威胁高居上位的人,让他起疑心,甚至让他放下身段不择手段,那么无疑是把自己逼向死路。
“父皇,您多心了。”我撤下了恭敬的脸孔,面无表情的扫了一眼他,这个时候也不用装作父慈子孝的样子了。我和他完全是两看相厌的典型。“儿臣绝对不敢有二心。”
“哦?”父皇冷哼了一声。面容冷峻。“那看来我是多心了?”
“劳父皇费心了。”
“哼。这里没有旁人。不妨直说了吧。你皇兄斗不过你的。”
我依旧没有说话。
“很得意?”
“儿臣不敢。皇兄是父皇亲选的太子,没有什么斗不斗得过的。”
“众所周知的渊儿的身子不好。朕这几年也老了,有些力不从心了。这么说吧。百年以后的事情朕是管不了了。但是朕希望你念在手足之情的份上,对你皇兄好一点。”
“是。”
“你皇兄自小就有隐疾,天生弱骨。无法久站,更无法疾走。一生下来,按照祖宗的规制是不能做太子的,而且皇家出了这样的孩子,照例是要溺毙不得载入族谱的。但是他是朕的第一个孩子啊,那么可爱,那么幼小。朕不忍心看着他去了。于是强留了下来。几年来朕时时留意,一直小心的一无所出,臣子们被逼得没办法,只得同意朕这唯一的儿子继承太子的位置。他天资聪颖,脾气更是平和温顺。在太子之位做的也是极出色的。但是没想到,朕刚立了太子。你的母妃,杨氏就怀了你。那时候朕就知道,你生下来天生就是渊儿的克星。之后也不知道是巧合还是什么,你三番两次的制渊儿于死地。朕只能说,这就是命啊。现在看来,你们两人各有千秋,都是优秀的储君。但是,渊儿的身子不好,再这么耗下去,只能算是两败俱伤。所以朕决定,若是你想,这皇位你就拿去吧,只要你能允诺朕,好好的照顾渊儿一辈子,他永远不会被你所伤害,朕就下诏传位于你。”
……上有玉皇大帝,下有观世音菩萨。我听到了什么?难道站在我面前的不是真正的父皇,是母妃找人假扮的?他怎么可能甘愿的让位于我?
世间真是可笑,前世的我处心积虑的想要从父皇手里夺得皇位,和麟渊不惜斗得两败俱伤。斩左相,囚皇后,禁太子,为的只是那明晃晃的大殿玉玺。可如今,我不再想,不再心心念念满脑子都是皇位了。我父皇却跑来跟我说,只要我保证麟渊不死,这皇位就是我的?那么,麟渊这么多年来吃的苦,受的罪有都算什么?
不得不承认,他的话出口的一瞬间我动摇了。不是一点半点。我的心神摇曳,几乎情不自禁的应承下来。但是我强行压制住自己的冲动,想到了麟渊。若我真的应了下来,那麟渊该怎么办?我对他的承诺又该怎么办?
他若知道了,一定会伤心难过吧?他的父皇为了保全他,把自己的皇位擅自让给了别人。以他高傲的性格会怎样想呢?一定会别扭的认定自己不被信任吧。默默一个人承受所有的压力,到头来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而且父皇说的这些,和我母妃通过气了么?母妃到底知道多少?还是说是我母妃逼父皇不得已下的决定?根本没有我反驳的余地?那么这样,我就是再不愿意也不可能逃开和麟渊对峙的结局。难道,这一切只是老天爷的一个玩笑。不论我怎么挣扎还是逃不还最后的结局么?
抑或是这只不过又是父皇安排的一次试探,他想探探我到底有什么想法,我的底牌在哪里。好从在他真正离开之前,重新来一次挑选真正优秀的继承人的测试?我知道目前我,麟渊,和小八有这个实力,小八还小,虽然早早的名满京城,才气纵横。但是皇家挑选储君也是有严格的一套制度的。并且越接近皇位便知道的越多。这也算是帝王无情的一部分吧。麟渊据我所知并没有习得皇家的那些武功,说明父皇还不是全心全意希望他继承帝位。他以他自己的方式爱着这个心爱的储君。但是,折成扑朔迷离的权利争斗中,父皇到底偏向谁?我?小八?麟渊?很难保证,我是唯一个他允诺皇位的皇子,他没有和其他的皇子说今天的这番话。我本来一直以为他是力挺太子的,但是经过这次之后,我发现他似乎还有这自己的打算,他的态度如今看起来就扑朔迷离多了。
“您的意思是……”我艰难的开口道。脑子里混乱之极,几乎无法流利的开口。我不知道到底如何应对。
“回去好好想想。这件事不要急于一时。”
“是,父皇。”
父皇挥了挥手,并没有回话,我恭敬的匍匐在冰冷的青砖石上,看着眼前这位帝王踏着软底金靴,从容不迫的离开。徒留我一个人。本来计划好的事情完全被打乱了。我现在需要一个人静一静。
56
过了几日,我辗转从后宫得到消息。这并不是母妃的意思。那么,这意味着,父皇改变了注意。他打算从新选择继承人。据我观察入围的人是,我和小八。麟渊似乎被排除在外了。以往议事的时候有些重要的事情,即使太子殿下不在,私下里麟渊也会给些建议。父皇一般都会采纳,但是,这次的议事……麟渊不在的时候,父皇下了旨。虽说这个国家的决策全凭皇帝一人的喜好,太子殿下即使没有参与,下旨这也是很正常的事情。但是,宫里精明的人们已经察觉出了一丝变天的征兆。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一定不会给小八这个机会。帝王之位,就像之前麟渊所说的。我只允许麟渊一个人和我分享王位,如果他被排除在外,那么其他闲杂人等是不允许做上那个位置的。我只会为一个人臣服,做他的封疆大将。看来我记忆中的八王爷变了,居然打起了麟渊的主意。
小八,自小因为母妃的品级不高,母亲只是一个小小的中等官阶家庭出身的女子,因为笑起来似乎和皇后有几分相似,所以才得到了父皇一段时日的宠信,从而诞下皇子。找人算了命格,说是五行缺火,所以取名麟烨。后来因为宫里来了一位得道高僧,说太子殿下五行克火。所以,这位八皇子刚出生没多久就又换了名字,改名麟华,是宫里唯一一位被强行改了名字,没有按照命格披子的皇子。对此我颇有些同情,但是仅仅只是同情,我不是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不是每个悲惨的人都跟我有关。严格说来,他挡了麟渊的道,我没帮忙除掉就已经算是很不错了,还想让我尽手足之情?抱歉,这简直是天方夜谭,我个人认为自己没有那么多的温情。
说起来他和麟渊也算是积怨颇深了,那就不难清楚为什么一个十二岁的小鬼要这么大张旗鼓的摆明了和麟渊对着干。麟华不想上一世那么让人不操心了,他更有野心,更不识时务了。明显有些人想把他当枪使,逼着他出头。那么,会是谁呢?不过,不管是谁,这件事情麟渊需要尽快知道。
下了早朝,我迅速的告别众人,乘上轿子来到祥和殿。朝堂上的大多数人早已对我来去匆匆很是习惯了。大家都知道,这几年我不管是表面上还是真心实意的,和太子殿下的关系都有很大改善。连带一些父皇手下的老臣有时候见了我也是眉开眼笑的。这样的好日子已经不久了,没有多久后,麟华过了生辰,我便要开府了。
到时候一下早朝,就只得回府了。祖宗规矩,皇子一旦成年,没有皇帝召见是不得进入内苑的。太子也不可能天天召我进宫,偶尔传唤还是可疑的,但若是总是传唤的话,也实在是太惹眼了些。
“珏。朝堂上怎么样?”麟渊已经连续几天没有上朝了,都是身体抱恙。但是我并没有看见他有任何不妥。精神看上去倒是好得很。我也曾私下找过,小路子了解情况。他的说辞跟我观察的近乎一样。麟渊的身体状况很不错。那么,是他察觉到了什么?
“今日倒没什么总要的事情。”我坐在他的床边,幸好皇子的置办都比较大气,他的床铺更是因为身体的缘故格外的宽大柔软。我把他裹在锦被里紧了紧,然后移到身上。两人一块和衣躺下。
“哦,那我这懒觉睡的不算太亏。”他微微的笑道。细致的眉眼轻巧的弯在一起,像是湖边那细细的柳枝,柔软顺从的美好。
我一听便笑了,“哟,我们的太子殿下什么时候也知道偷懒了?”轻轻刮了一下他秀挺的鼻梁。又觉得不够,复又凑近了身子,仔细的吻了吻。
他的颊上蒙上一层淡淡的红晕。有些呆呆的看着我。“你的心情很好。”
我一怔,见到他当然是好的,怎么可能不好?“当然。”
他听了倒是怔了下。“有什么好事么?”眼神幽幽的,却又说不出什么不寻常来。我仔细回想了下这几日我有什么异常的举动让他如此误会。
仔细一想,觉得似乎是没有的。于是调笑道:“也许是因为我要大婚了?”
“嗯,是么?”他听了也不恼,反倒笑眯眯的说道。“那真是恭喜你啦,娶了一个南疆的王子。”
这回轮到我有些悻悻。“真是的,这件事不要说了。想起来就觉得憋屈。”
“好好。不说。”他宽容的笑笑。“听说你前几日从我宫里出去没上朝,怎么搞的?我虽然睡着,但是记得你挺早就走了。该不会是这两日早春变天,你起得太早,赶上什么风寒不舒服?”
我一愣。心里咯噔一下子,随即想到,他不可能神通广大到连父皇的行动都敢监视的地步。“不会。为夫身强体壮。只是那夜为夫太劳累,体力不支。于是,决定回去好好睡一觉,于是称病躲过一劫。”
“胡闹。”他笑着轻轻拍了一下我的胸口。圈圈的手指费力的移动到了我的脸旁,轻轻的捏了一下我的鼻子。“要是被父皇捉住,看你怎么办。”
我不在意的笑笑,自发的按摩他的手脚。忽的,当按到他胯骨的一处时,他轻轻的皱了一下眉。撩开他的锦被,小心的褪下他的亵裤,只见他的垮上骨头凸起的部位已经出现了一块不大的褥疮。
麟渊的身子大半是不能动的,总是躺着,身子下面容易生疮,虽然我总是极小心,但是我陪在他身边的时间总是有限,他又不要奴才们近前服侍,我常常担心他的身子会得褥疮。他还为没有陪侍,无法独自翻身,半夜里常常一个人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这对他的病情极不利。
还有时候因为天气等这样那样的原因抽搐,有时候甚至疼的整宿整宿的睡不着。白天里我能过来陪他时,总是小心翼翼的护着他的身子。每隔几个时辰就给他翻个身,如厕的时候尽量让算好了时间,不耽误不让他受罪。午饭也是陪他吃了再走。尽管如此,他的身子仍然常常在我不知道的情况下冰冷抽搐。
我心疼的看向他。“怎么搞的?”其实不问也知道。因为他自己的力气不够,如今一只手臂更是用不上力,根本不可能独自完成翻身的动作,才让身上长了褥疮。他的情况特殊。太医说,一般的病人伤了腰背,下半身子是完全没有感觉的。但是太子殿下因为伤后得到了及时的治疗,又有极好的恢复。所以身子上是有感觉的,只不过无法自如的行动罢了。但是,这却让他更加的痛苦。就好像这疮,他整宿整宿的用一个姿势躺着,这块骨头肯定上时间摩擦在被褥上,生生的长出了疮。他一定疼极了。
他废力的扭动了下身子,“扶我起来,我……我看看。”
我把他平放在床上,用枕头垫在他的背后,把他的上半身垫高了些。他侧过头,努力的向下看了看。看到我说的那块地方的褥疮,他苦笑了下。“原来是生了疮,我说怎么有些疼呢。”有些无助的看向我。“不要难过,抹些药就可以的。”
我心疼的吻吻他柔软的菱唇,点点头无声的同意了。他的身子如此的孱弱,若是因为知道也许是因为他手臂的事情,使皇帝改变了主意。他的手臂也是因为我才如此的,这时却要因为这个把我换成储君,他大概会崩溃吧。立刻在心里决定把之前父皇找我说储君的事情无限期的拖延下去。我是个自私的人,我不希望他恨我。
57
眼见这小八的生辰在即,计划已经拖到不能再拖的时间了,于是昨日夜里传消息给了西厅的涟漪郡主。回信的速度也是极快的,她爽快的答应了。我把回信就着烛火燃了,火苗中依稀看得见几个极娟秀的字体,西厅,亥时。
是夜,戌时,我坐在案前,看着摇曳的烛火,案台上安放着小德子寻来的一种外族的迷幻药,说是吃了不仅能够提高某些方面的欢愉读,而且可以制造幻觉,让你相信自己身下就是你最爱的那个人的幻影。但是一觉起来后,什么也不会记得。这药有个极好的名字,叫做【春梦了无痕】。下了决心,我一摆长袖,把这药收入了怀中。若不是自己软弱无力,怎么会自己把自己逼迫至此?甚至冒着最不愿意承担的风险——伤害麟渊的风险,也要强迫自己去负一个自己不爱的女人?大局?大局?一直以来蒙蔽自己,总是说着顾全大局的空话。放他的狗屁大局。大局从来只掌握在一个人手里,那个人不是我,亦不是麟渊。我求的根本不应该是这个。但是看看自己现在在干什么吧。居然如此的龌龊。
“主子。”
“嗯?”
“还有不到一刻就到亥时了,您……”
我点点头,事已至此,绝无反悔的可能了。我道,“小德子,给本宫更衣,本宫要‘睡’下了。”
“是。”小德子凑到身前,给我举了毛巾擦了擦脸,又静了静,才吹灭了烛火,端着东西退了出去。
小德子守在外堂,我趁着夜色,换下一身锦袍。换上小德子宝蓝色的宫服,运起轻功从殿后的墙外翻了出去,直奔祥和殿的西厅。
一进入祥和殿,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就像身体本能一般,发现暗处有些骚动。我虽然知道自己的行踪没有暴露但是已经有宫中的暗卫盯上了我。暗自皱眉,是我的错觉么?这麟渊的宫里虽然是高手林立,但父皇已经宠溺至此了么,他院子里的高手多的有些过分了。转念,麟渊的身子状况时好时坏,当然要严加防范。再说,这些高手身手再怎么精明,也决计不可能比我袭得的皇家功法更加高明,我瞬间加强了自身的隐蔽性,在确定成功的甩掉了身后的尾巴后,轻巧的翻进了西厅的后院。
推开门,只见涟漪郡主的闺房内,涟漪郡主正大大咧咧的倚在窗边,见我出现有些吃惊。但随即释然了。
“啊……这就是传说中的武功吧。”她的一对明眸,目光灼灼的,在烛光下本该柔情似水。但是不知为什么我总觉的有些渗人。
我不想多谈,只是沉默的点点头。把袖口中的药瓶放到了桌子上。
“这是什么啊?难不成是传说中的迷幻剂?”这眼神,这语气。仿佛要把桌上的小瓶子烧出一个洞来。我嘴角有些抽搐,这个女人究竟活在什么样的世界,从某一方面来讲能把女性培养成这样的,那个世界实在是强大到让我无力招架。
难耐的看着浑身散发着足以媲美父皇龙威的强大的好奇气团的女子,我只得尴尬的咳了咳,开口道。“是的。这药服下之后会产生一些幻觉,让你能把对方看做自己最爱的人。一觉醒来你也不会记得什么细节。省的双方日后尴尬。”
她一听,猛烈的点头。“啊……真是好用。”
我已经不知道说什么了。“呃……那我们一人一粒。本宫先来。”默……连我自己都发觉到自己这样实在说不上什么风度、形象。
“不要。”某女人干净利落的回绝。
我止住自己的动作,惊诧的看着她。“你想毁约么?”语气不由自主的有些阴沉。这个女人实在是花样繁多,无法预测。我讨厌这种脱离掌控的感觉。
“不。你吃就好了。我不需要。”
“……”
“我不想看见我爱的那个人。虽然我还爱着那个垃圾。这个我承认。但是他是个垃圾。我不想再看见那个混蛋、王八蛋、SB了。”
虽然我不知道最后一句最后一个词是什么意思,但是带有傻字,和她强烈鄙视的语气都告诉我,那绝对不是什么好词。
“而且他的质量远远没有你高。看着他还不如看着你好。”
“我姑且当做赞美。”我点头。“我也不用。”
“什么?”
“你比不上麟渊。而且接下来做的事我希望记住一辈子。这是我懦弱妥协的象征。一辈子的污点。”
“口胡!你就这么不待见老娘?”
“当然。”
“算了,大人不计小人过,我算过了,这几天我应该能怀上且生儿子的几率比较大。废话少说,快点。”
我这辈子没有这么屈辱过。强压住怒火,我慢条斯理的开始换衣服。显然对方仍然不想让我好过。待我回过神来,某人明晃晃□的身子已经横陈在了床上,她的嘴里居然还叼了一个果子,吊儿郎当的语气让我瞬间想起,调戏良家妇女的纨绔子弟。
“嘛,身材还不错。”某女子适时的称赞道,眼睛里透着色迷迷的光芒。活像饿狼见到了小白兔。
我实在是……我要疯了。
于是我们做了。过程恕不赘述,但是我只能说,这是个悲剧。这个该死的女人全程不断地鬼吼鬼叫亚美爹,还有姨爹,姨爹这些有听没有懂的词。后来我判断,那些词是她们地方方言,到最后显然她还意犹未尽的说起了这里的话。
“啊~~不要~~~”
“……”
“还要……还要~~~” 余音绕梁般的三日不绝。虽然声音很销魂,但是绝对不是我想要的。
终于结束在她长长的嘶吼中。我觉得她真的应该是个男人,还是说她的世界里女人已经如此残暴,男人将会怎样的强大?我一点也不想再详细知道内情。立刻穿起了外衣,一刻也不想耽误,只想离这个疯女人远一点。甚至,我有些后悔,这样的女人剩下来的孩子要是能当上储君才有鬼。摊上这么个疯娘。我结结实实的后悔了。
“大爷~有空再来玩啊~”末了临出门,这位涟漪郡主披了件外衫,倚在门边,居然还挥起了手帕香巾,难道她有到青楼实地学习过么,这么有模有样。我被她的样子寒到,立刻打了一个激灵。
脑中只剩下六个字。我.要.离.开.这.里!!
如果说在这之前对我这位郡主生前所居住的地方有所好奇。那么现在这种妄想断的干干净净。那里的女人如果都这样的话,那么那个地方实在太可怕了。(儿子啊,你误会鸟,只是她太BH了。)
快速翻过西厅的外墙,我简直可以用归心似箭四个字来形容现在的心情了。但没想到,那似有似无的探测如影随形的跟上了我。我只得在祥和殿里转起了圈。直到一个多时辰后,我自动的停下。
原因无他。只因为祥和殿内殿烛火忽然通明。麟渊赫然坐在我送他的轮椅上,面色苍白得像个死人,眼神紧紧的定在我藏身的地方。
“麟珏,是你么?”声音虽轻,却直直的插进我的心窝。
一瞬间,我只觉得脑中一片混乱。胸口烦乱的跳动着,怦怦的,让人耳鸣。他……怎么知道?看着他已经冻得发紫的颊,我心疼不已。
“我刚刚在西厅。”
“……”他全都看见了?不……如果他靠的那么近,我一定会发现。是了,涟漪那么嚎叫,他一定听得一清二楚。我心里一涩。麟渊,你听了多久?你的心伤成了什么样?
“其实,那天你和她的话,小路子听见了,后来告诉我了。”
“……”
“于是,我每夜每夜的守在西厅。一边祈求你不要来,一边感谢你没有来。今天,本来是我决定守的最后一夜,就再也不守了。以后再也不乱信传言,错怪你了。没想到你……居然来了。”他费力的抚了抚被风吹散的发,笑容难看的想哭一样。“你……你瞒着我……还是来了。”
我默然。却无法辩解什么。
“你喜欢的是她么?她其实很美,和你很般配。可是……可是……你是我的。你是我的啊……你说过爱我的啊。”他的语气平静的吓人。“难道,这些年,我们的情谊,你对我说的那些话,都是在骗我的么?”他忽然哽住,然后一字一句低声道。最后几个字,已经细不可闻。
我的心已经疼得麻木。但是如何解释呢?难道跳出来说,麟渊,你相信我。我是爱你的。只是现在皇帝已经开始疏远你了,我担心你失势会伤心。所以才瞒着你和你的正房有了子嗣,借此稳住你在宫中的地位?这个理由,太荒谬,太不可信,太假了。可是,确实是事实,一个没有人会信的事实。
“渊。”我不由自主的无声低喃,浑身几乎止不住的颤抖。可是,请你相信我,这几个字怎么也说不出口。事到如今。他还能拿什么相信我呢?
他似乎听见了我的声音。整个身子抖动的像个筛子。“麟珏。你……难为你了。为了皇位,守着我这么个废人这么长时间。”他忽的扭曲的笑了。“如今,父皇已经知道了我的秘密,他不要我了,选择了你。我已经不可能成为你的竞争对手了。你就这么迫不及待的离开我么?”
“不……”身体一寸寸的变得冰冷无比。原来,他以为,我的心里只有皇位。原来,他是这么看我的。原来……
他忽然大吼道。“在那里。捉住他。本宫要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禁卫军好像潮水一样黑压压的涌进了这小小的四方天地。原来,他早就安排好了。我一边飞快的躲闪一边麻木的想到。毕竟,禁卫军没有皇家的武功,而我又是只身一人,对皇宫极其的熟悉。一时间,他们还很难追上。
“麟珏!你别忘了,你的女儿,还在我的手里。”说着命人抱来一个娃娃,小路子卸下了伪装。面无表情的掐住了孩子的细嫩的颈子。一双冰冷的墨瞳,冷冷的望向我的方向。那裹着孩子的织就赫然印着杨府特有的印记。
……原来,那只是我的女儿。我一阵恍惚。麟渊,麟渊。原来这一世,一切已经什么都不一样了。你不再是那个我爱的那个麟渊。你比他狠多了。竟然连我们的女儿,都能如此对待。麟渊,你真是好样的。
是我输了。
我颓然停下。禁卫军虽然没有我灵活,但是人数众多。即使争个鱼死网破,也不可能脱离重围了。而且太子殿下为了捉住我,连我们的孩子都用上了。他不在乎那个小小的生命,我自认做不到如此决绝。
于是,他们理所当然的捉住了我。被禁卫军压带到他的面前时,他的面色一片雪白,昔日柔软明净的眸里一片冰封。但是我已经不再心疼了。只希望他能更加的雪白。于是道:“反正你也活不了多久了,早晚这江山都是我的,何必呢。”
闻言,他狠狠的抖动了一下,脸色更加苍白了。“珏……”
“麟渊。杀了我吧。”我轻轻的微笑。一切都已然不一样了,那么执着于那些有的没的还干什么呢?他爱不爱我,我爱不爱他。就让这些问题都归于尘土吧。
再活一世也许是老天的惩罚,要我以这样的结局离开。如果这算是还我欠麟渊的。那么死了便是还清了吧。我只希望以后的生生世世永不相见、永不相交。
顺德四十一年春,三皇子私通太子妃,皇帝震怒,罪无可恕。太子妃赐白绫一条,自缢于祥和殿西厅,是年十六岁。左相失势。政权归太子所有。三皇子被囚于祥麟宫,不得踏出半步。三皇子一派,其母妃杨氏一系败落。军权归太子所有。后年二月,顺德帝薨。太子麟渊即位。号,渊和帝。改年号为渊和元年。
58
俗话说相爱容易相守难。相爱其实很容易,往往只需要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一句情话,再加上一个原由。可相守呢?同样天生尊贵的两个人,同样说一不二的两个人……同样心思幽深曲折字典里从未出现过信赖二字的两个人呢?下场也不过如此了。甚至要说,他们两人如今,还能算是一种好结局吧。至少,两个契合的半圆虽未合上,却也从未缺失。两个人都好好的,静静地,生活在没有对方的生活里。
从那以后人们说,那曾经名动京城的三皇子麟珏一夜成了千古罪人。
从那以后人们说,那曾经权倾天下的太子麟渊一夜成了千古明帝。
生活仍在继续, 繁华落尽下的京城却已经悄然易主。宫闱倾轧,争权夺利,这些堙没在浮华背后的黑暗,京城的人们早已习以为常,没有人去关心,没有人去在意。我更不甚在意。
若放了平日,我要赞一声麟渊好计谋的。但是这样的谋算放到我的头上,实实在在的让人寒心。我对他平日的尽心尽力,他竟然全部归咎到我图谋不轨的心思上。当真是很好,非常好。
如今的祥麟宫是身处这热闹的宫主的一座死城。连奴才婢女都走得一干二净。只余下一些打杂的杂役,还有小德子在身边。以及南疆质子耶律鸿鹰。
“没想到算来算去,到了最后竟然是你我二人作伴。”我看着窗外寂静的院落。轻轻的叹息。
床上俊秀的人邪气的勾起了唇角。“呵,不得不说这也是我没想到的。你的老情人也是个心狠手辣的主儿呢。”随即按耐不住的低咳了起来。他的身子禁不起大的折腾,这两年我的落败,使得平日里毫不起眼,现在却显得尤为金贵续命的那些药材变得一味难求,何况这位还是一个一吃便要十几种一齐上来的娇贵身子。能拖到现在已经算是大好了,若无以为继,油尽灯枯也并不是什么难以预料的事了。
幸好平日里我放任了耶律鸿鹰在宫内的小动作,如今全派上了用场。让我们的吃穿用度仅仅能维持住表面的尊严。有时我也会想这也许会不会是宫里的那位的旨意,但,想的越多,心里的空洞就越大。索性把这些都抛开,安安静静的让时间把往日我的爱恨情仇一并带走。
两年的时间,足以能把任何两个不相干的陌生人的距离无限的缩短。更何况是,我对于他,抛开被调戏的厌恶不说,其实还是很欣赏的。
相处的越久就会发现他骄傲的外围内比旁人更加脆弱的内心。我撩开毯子,看见他瘦弱的身子时,心头有些涩涩。他已经许久不曾锻炼这副身躯了。四肢甚至比麟渊的看起来还要瘦弱苍白。
他的健康,身体,尊严,骄傲,全被我亲手摧毁了,我下手的时候快、狠、准,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因为那是战场。一个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人间炼狱,多余的情感是懦弱的负担。但是,这并不意味着我能冷酷的看着他在我生活中,一点点走向死亡。
“又咳了?要不要起来坐坐。”
“好。”他虚弱的笑笑。“是躺的太久了呢,人都有些软了。”身子却大半用不上力,只是一味的咳的掏心掏肺。这是我造的因,也是我该偿还的果。我走过去伸手把细瘦的身子搂进怀中,他冰凉的身体冻得我一颤。恍然的想起来,这薄薄的被褥,他是扛不住的,他那一身能抗住严寒的内力,早已结束在我一掌震碎的经脉下。
他见我扶在他手臂上的手指,眼神里慢慢缠满了寒气。“我不用来你同情。”
我的笑容僵在了嘴边,一瞬间涩然。这不过是一直照顾一个人的习惯。一个……两年都改不掉的习惯。低头看着自己僵硬苍白的手指,被他一点点的从手臂上撸去,
我看着他那犀利的眼神中清明,有些惭愧。到现在,我也不得不承认,关心他的身体一大部分原因还是因为某个让人一提起来就会心疼的名字。虽然他已逼我至此,但是我仍然无可救药的爱恋着他。
看着他慢慢一点点仿佛撑起什么千斤重物一般费力的撑起那分量轻的可怕的身体,我不忍的移开了眼。半晌,待他气喘吁吁的坐好,我的视线仍然胶着在空无一物的院子里。
“外面有什么么?”耳边传来耶律鸿鹰的调笑。
“啊……只不过快要入冬了,连鸟儿也不见了呢。”我坐在窗边慢慢的回答。这是两年前完全不敢想象的事情——如此心平气和的与这位南疆的大皇子。
“你们这里太冷,鸟儿当然不会留在这里挨饿受冻。我们南疆就不同了。鸟语花香,冬天一样阳光明媚。”
我终于把视线从胶着在青石砖地板上的一片落叶上扯了回来,仔细的打量着他。他一提起自己的家乡,苍白的颊边便会涌起淡淡的红晕,一刹那间,这去了配饰俭朴之极的屋子,瞬间盈满了芳华。他亦美艳不可方物。
“南疆的冬天也不大好。”我皱着眉努力回忆起几个在边关过得春节。虽不像这里那么寒冷,但是,湿气重,极阴冷。麟渊他......我猛然停住,忽然苦笑起来。为什么,两年了,还会想起这样乱七八糟的事情。
“不。那是北边。我们的首府要更靠南。那里四季如春,冬天很暖和的。”耶律鸿鹰的谈性显然很好,没有注意到我的走神,继续道。“这里,冬天寒冷的好像你永远化不开的眼神。”
我暮然看向他。他清浅的咳了一声。笑道:“当日仅仅能以未及弱冠之姿把我弄到这副天地的三皇子,我可不相信,这小小的宫墙,小小的禁卫军能困住武功卓绝的三皇子麟珏殿下。”
我沉默不语。忽然牵动唇角的肌肉生生拉扯出一条微笑的弧线。“你说的对。”
“不想笑的时候不要笑。难看死了。”他低声嗤道。“既然他如此对你,你为什么还留在这里呢?”
我看着他。“那你又为什么千方百计的留在我身边呢。”
他哽住。半晌没有说话。斗室里空留一声叹息。
……只不过,想靠得近些罢了。
我错开眼,慢慢看向院子里的大坑。原来那里种了一棵古树,是我生下来,在这宫中时就有了的,形态很美,开的花也很香,以前无聊的时候,还会盼着花期,取些干净的花瓣送到母妃那里做些花酒,蜜水什么的。后来,我被囚于此的前年秋天,这树便莫名的枯死了。小德子便移走了,却没来得及填土,想着开春在种一棵新的呢,我便被麟渊软禁在这里。这土终究没有填上。
真是应了我无意间说过的一句话。仿佛就是预兆一般的,清晰地让人窒息。我曾和小德子笑说过,这四四方方的院子里,有了这木,便是困了。注定要困在这里一辈子。如今,连着木头也没了,院子里只剩下了人,变成了囚字。真真的贴切。
“咳咳……”耶律鸿鹰咳得有些狠了,瞬间唤回了我的神志。
今年的秋天比往年的都冷,冬天也好像要来的更早了。耶律鸿鹰的身子不容乐观,内伤加上风寒,更是雪上加霜了,不死也离死不远了。我心里一揪,看着他咳得嫣红的病容,不由得放下了心里的坚持。
“坐过去一点,我用内力给你捂捂。”
他本能的想要拒绝。但是被我瞪了一眼,咳的又有些说不出来话,于是只得任由我坐在了他的身边。一把揽住他的瘦弱的身子,我把毯子披在两人的身上。“不要逞强。你还要活着得到南疆皇帝的位子。”
他怔住。“那你,跟我走么?”
我看着他灼灼的目光。“也许。等我想开了。就会离开。”
“但是不会跟我一起走。”他低低的陈述道。
我点点头。“我爱的从来都不是你。”
他忽然拔高了声音。“你爱他?!你看看,你爱的就是这样的他么?我不知道别的什么,单单就是这一样——女人,女人怎么了?你连他那样的身子都不嫌弃了,随便一个女人还能动摇你么?笑话!!是他对自己太没信心,还是从来都没有信过你?!”说完一阵急咳。“你乖乖的跟我回去有什么不好?!我不要你帮我和他对着干,我也不怕你和我争皇位,最起码,我不会质疑你的心!”
我条件反射的吼道。“你该死的!闭嘴!”之后才觉得自己好像被踩到尾巴的猫一般,毫无风度毫无形象的对着一个病人咆哮。
他却笑了,带着狠厉的快意。“我说中了?这一切的一切,只能说明,他从头到尾都没有相信过你半个字!!”
“不……不要说了。”我低低的吼道。“耶律鸿鹰,停下来。”
“不,我偏不!我有什么不好?家世、权利、背景、容貌有哪一样差过他?有哪一样比不过他?”
“够了。不要像个女人一样争宠!!”我吼道。一吼完,两个人脸色都变了。我自知说错了话,刚要开口。冰冷的手指便印在了我的脸上,火辣辣的疼。
“你滚!!你去找他啊,你这个彻彻底底的懦夫!!”
我却没有像往常一般抽身离去。只是怔怔的看着他。他说的每一句每一个字,何尝不是每个夜里我问过自己的话。但答案却永远没有他的来的尖利,那么……鲜血淋漓的直刺肺腑。我却知道,他是对的,他该死的全对。
59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闻圣人畏天命,帝者奉天时……定于下月初十大婚。昭告天下。钦此。”
来人,我认识的,是我们这屋子里都认识,甚至可以说是熟识的人——小路子。不,现在已经是路全公公,路大总管了。我看着这位一身霜气,不再装的畏首畏尾的太监总管,恍惚的听见了麟渊要大婚的消息。心里一阵窒息,心间上传来一阵说不上来的麻痒疼痛,仿佛伤口结痂又生生的被撕裂了。
我扶着耶律鸿鹰,怔怔的,脑袋里一片空白,不知道在想些生么——没有谢恩。小路子也不急,收了旨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我。乌溜溜的黑瞳里映出一张颓废的脸,他的眼里渐渐显出一丝讥诮。
“怎么?三殿下还不赶紧谢恩?”
我敛下眉眼,后知后觉觉得唇齿间弥漫的一股腥气。原来,麟渊,你竟狠绝至此。忽的,耶律鸿鹰的身子软倒在我的身上。我慌忙接住。只听他趁机伏在我耳边道:“你看看你这落魄的样子。不要让人家觉得,你是条被抛弃了的丧家犬。像个男人点。”
他的声音虽然低,但绝逃不过在场几个内力深厚人的耳朵。小路子冰着一张脸好象没有听见。只见小德子脸色一变,几乎恶狠狠地看着昔日的同袍。看向我的目光多是心痛。
我心里一疼,“是了。什么大事而已,本宫还担待的住。”于是,咬着牙忍住喉间的腥气,在耶律鸿鹰的瞳中,我看见自己那苍白的脸上生生显出一抹僵硬的微笑。“本宫接旨就是了。”
待那双黑底的厚靴走到耳目所不及的地方,我再也强撑不下去,吼间涌出的腥气浸透了整张口舌,一瞬间,耶律鸿鹰挡在我面前苍白的腕子上落下点点猩红。
“殿下!”小德子惊呼出声。
我冷冷的扫视了他一眼。“闭嘴。我还没死。”
“是啊,都气的呕血了。快死而已。”
我面无表情的扫了一眼在场的耶律鸿鹰,如果他的面上没有浮现出一点点惊慌的神色,扶住我的手腕没有抖得那么厉害的话。我会相信他只是在揶揄。
“本宫没事。不过是大婚而已。不过是皇帝大婚而已。”我微微的笑了起来,眼里忽然觉得有些干涩。
“本宫没有听清。麟渊……不渊和帝是什么时候大婚?”
“日子定在十一月初十。”耶律鸿鹰低声道。“你可别想什么抢婚的鬼主意啊。”
轻轻提了提唇角,我努力地笑了笑。“怎么会。我已经披过一次凤冠霞帔,有什么好抢的啊。十一月初十。如果不是……也是一个好日子呢。”我轻声道,用尽全力把口中再一次弥漫的腥气吞了回去。
耶律鸿鹰的动作顿了顿,扬起一抹奇异的笑。“是呢。十一月初十。是先帝昭告你我大婚的日子呢。”
“不用。那天仍是你我大婚的日子。”我紧紧的收拢手指,指甲陷入掌心的刺痛让我瞬间清明起来。强自笑道。
话一出口,围在身旁的两个人均是一震。就连屋梁上的终日不散的灰尘都落下了一些。小德子的宫里不够深厚,耶律鸿鹰的身子连个常人都不如。自然没有发现,一时失态只震下了些许灰尘的暗卫。
“先帝的遗诏,渊和帝也是不能抗旨的。”虽存着些斗气的心,我轻轻浅浅的笑了起来,大婚不是么?只不过赌一赌,你还对我有多少在乎。但看着耶律鸿鹰瘦弱的身子,更多的是一丝怜惜。我欠他的颇多,如今又让他受苦。何不让他了了这个愿望。也算是弥补了一件憾事。
至于我自己,感情这种东西,经此一役还不能看透么?不过就是人们寂寞脆弱时的羁绊,在真正的利益驱使下,脆弱的让人心寒。
渊和元年十一月初十,万事皆宜。
算算,麟渊知道我们两人成婚的消息也有许多时日了。但是,这宫中仍然寂静得让人心寒。呵,自己还真是痴心妄想。心口弥漫着三分嘲讽,七分刺痛。我只觉得天下间,要属最下贱的便是我了。居然如此的没脸没皮,腆着脸的希望那个人因为这小小的动作再来这个宫里走一趟,哪怕是折辱谩骂甚至劈头盖脸打一顿也好。只要能,在看看那俊美无双的玉面一回便足以了。真是奢望!!不该有的妄念!!
一大早,祥麟宫北边就锣鼓震天吹吹打打的好不热闹。一阵一阵的声响刺痛着我的耳膜,我吵得实在难受。小德子见了,便把宫内上上下下、里里外外能封上的窗户都封上了。但喜乐仍然清晰可闻。
“小德子。你这是干什么?把门窗通通打开。让我清清楚楚、仔仔细细的听一次。这也算是给我们两个吹的呢。”我笑着,早上便把我艳红色的红袍礼服穿上了身。不过几年前良好的尺寸如今却是有些富裕了。我笑着摇摇头,看向面色苍白的小德子。“打开宫门。”
小德子见我的样子,几乎跪了下来。“殿下……您要是心里难受,不要憋着。”
我慢慢看向他,挽起一朵最温柔美丽的笑容。“有什么憋屈的。今日是我大婚的日子,你莫要扫了兴才是。去,把宫门打开。”
我站在门里的阴影直直的看向他,他耐不住我的眼神,一使力,大红色的雕花朱漆木门缓缓的打开了。带着沙哑的吱嘎哀鸣声。就好像我心底的声音一般。只是不知为什么,我平日里是不爱笑的,在朝堂上更是以严谨稳重冷漠代名的,如今心中越痛,面上便笑的越是畅快淋漓,几乎笑僵了脸旁的肌肉。
两年来第一次打开的宫门,宫外的阳光一点点照进了空落落的院子,苍白的院墙,一点点点燃了我身上明亮的色彩。我一仰头,站在高高的门槛上,迎亲的队伍刚巧路过我的院子。因为这一变故,都停滞住了。煞那间,四周变得一片寂静。
我看向明黄的带有虹彩的金色轿子,一动不动的停在了我的面前。在那一刻,我觉得自己的脑子里轻轻的嗡了一下,仿佛有什么断裂开来。然后,所有的声音,一切人和物。甚至旭日东升的背景都逐一远去,变得不真实,虚无缥缈起来。我随即狠狠地掐了一下手掌。完全不介意刚刚愈合的伤口再次撕裂。再怎么痛也比不上那深及肺腑的疼痛和深入骨髓的寒冷。
“恭祝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我恭恭敬敬的伏在了地上,额头贴在冰冷的青砖上,一字一句清晰道。“罪臣,麟珏,就此荣沐隆恩。”然后,慢慢的抬起头,视线没有丝毫停顿的滑过那轿子微动的帘子。我静静地看了着帘子下,若隐若现的阴影,目光不冷不热,不咸不淡的好像一杯白水。无情亦无恨,平淡的像是注视一石一草一木一水——那些没有生气的东西一般。
半晌,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清澈声音道。“平身。三殿下既然如此有心,赐槐花陈酿十坛。”
我的四肢百骸一点点冰冷僵硬。“谢陛下。”
迎亲的队伍复又开始了吹吹打打。慢慢的走远,我静静地听着那吵闹的声音,凌乱的脚步声好像把我的心尖子都踏碎了一般,一个个从容的从上面平稳的,缓慢的碾过。
“殿下!不要再跪了,陛下已经走了啊……走了。”
我木然起身,却见小德子已经泪流满面。“有什么好哭的呢。想开点,我们,至少,还有,酒……”本不想如此,不想后半句话却说得如此痛彻心扉的废力。
想我前世后世这几十年加起来,何曾向人跪过。就连父皇也都只是膝不沾尘的行一下礼罢了。如今却是今非昔比。
“愣着干什么,把酒搬进去吧。”
“是。”小德子止了泪,依言把酒一缸一缸的往里抬了进去。
“耶律。咱们这次不醉不归。”走进不大的室内,耶律一身红衣好看的让人窒息。我从来不知道,原来他亦是个不输给任何人的俊美男子。苍白的面容此刻仿佛也有了光彩,透着点点红晕。
他好不容易止住咳嗽,用轻的不能再轻的语气虚弱道——这些天,他的药已经断了。“叫我昌珠。”耶律鸿鹰拉住我的抚弄他后背的双手,眼神执着的让人忍不住落泪。
“昌珠。”我笑笑。这个明显的外族词汇,是他们南疆的语言,寓意是——雄鹰,亦是他的奶名。我仿佛能看见柔嫩鲜绿的草原上,他小小的身子跌跌撞撞奔跑在那柔软的绿垫上,温柔的女子依偎在壮硕的汉子身边,轻轻道,“我亲爱的昌珠啊……”
于是,我张口轻轻的唤。“我亲爱的昌珠……嫁给我吧。”
他倔强的眼暮的蕴起一层雾气。轻轻的转头看向窗外。“啊却拉噶。”声音轻的像一团雾气,轻轻呼出的气息都要将之吹散了去。
我怔住。那是南疆语言中最珍贵的句子——我爱你。
轻轻的吻了吻他的额头。“亲爱的昌珠。也许,你回不去你心爱的南疆了。”
他摇摇头,“只要能和你在一起。”淡色的眼睛里汹涌着的泪水,却奇异的没有一颗滑落。
轻轻的吻了吻他的面颊。“亲爱的昌珠。也许,来世我也无法和你在一起。”
他又摇了摇头。“这一刻,已经够我珍惜生生世世。我们的神说,一个人最美好的记忆将带进轮回,生生世世。我相信此刻就已经足够。”
“对不起。昌珠。到了这样的时刻我还是无法告诉你,我爱你。”
“没关系。”
“不知道这个没有拜堂,没有喜帕,只有交杯酒的成亲礼,你会不会嫌弃?”我一手扶着他,一手给自己把酒坛上的封泥拍开。一股淡淡奇异的幽香蹿如鼻尖。“渊和帝给的就也算上好酒了。”
耶律鸿鹰先是摇了摇头,复看见酒坛子,愣了一下。“这味道,槐花酒?”
我点头。“还是陈酿呢。”
他忽然笑了起来,笑容中掺杂了些我看不懂的东西。只是当时,我忙着心伤,忙着开酒,并未深究。我若有那么一刻留心,我怎么会......任由他走到那般境地?“那么,让我们不醉不归。我的病虽然忌酒,但是偶尔放松一次不得事的。”
“好。不醉不归。”谁也不知,就是这一刻,我和麟渊便再也无法回到从前。只是这一刻,我和麟渊两人便再也无法回头。
一旁的小德子早已退下,只剩我们两个。我亲自给两个角杯满上。看着他细瘦的左手缠绕著我右手,紧紧的不曾放松丝毫。两人各自仰头辛辣的液体顺着喉头慢慢润进了肺腑。
“我们那里讲求喝一杯酒讲一句话。”耶律鸿鹰按住我的再次端起的酒杯。轻声道。“我们那里,妻子的地位不如丈夫,每喝一杯酒要告诉丈夫一个她隐瞒的事情。”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他这是在拖延时间——极力记住我们最后的美好的回忆。
我忽然来了兴致。“什么?”
“其实,我来了这里,就知道回不去了。我的身体破败如此。南疆是不会需要一个残废当他的皇帝的。我早已不配再姓耶律。从此以后我便只叫昌珠,只是爱你的昌珠。”
“好。”我沉默的点点头。
举起杯。两人喝下了第二杯。放下杯子我慢慢的看向耶律鸿鹰——不,现在的昌珠。他淡粉色的唇轻轻的抿起。有些咳嗽。我小心的拍了拍他背。他抹了一下唇,轻轻道。“其实,这灵犀蛊中,两只雌蛊的确能分摊对方的痛苦。但是,却不能致死。也就是说,我死了,麟渊并不会死。”
我默不作声,慢慢听完他的话,只觉得若是放在以前,我定要兴奋的跳起来。如今却只是幽幽的笑了起来。“这又与我何干呢?”
他听了,忽然卷起一个的笑容。那笑容极美的,仿佛含着蜜般甜蜜。点点头。“我有些累了,你喂我吧。”说着拉拉我的手臂软软的倚在我的怀里,唇角勾起的是那抹熟悉的坏笑。我却不知道他已经失去了坐起的力气,骄傲如他,却在此刻选择隐忍不发。
我先自甘一杯,然后就着他的唇哺了进去。随后加深了这个吻。半晌,他的面色桃红,眼神对不住焦距。我却不知道,他的眼睛已经无法看到光线。他轻轻启口道:“和我做吧。”闻言,我迟疑着,僵住不动。
“古人有诗赞人生四大乐事:大旱逢甘霖,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你不会这么残忍吧。”也许是我的错觉,他的语气里有些哀求。
心痛到了极致又怎么会有兴致和他行云雨之事?
但,我却承诺了他一个完美的洞房花烛夜。一个只属于他的麟珏和他的春宵一刻。于是只得从暗格里掏出药瓶——当日涟漪郡主房间里曾放着一瓶一模一样的瓶子。我慢慢的用酒,把药丸吞吐入腹。
“昌珠。等我一刻。”我轻声道。
他脱离的软软倒在床榻上,清浅的笑起来。“不要让我等太久,我等不及的。”
我运功尽快把药力逼出。睁眼,只见我朝思暮想的人,像一团火一般软倒在床榻之上。
……
一夜里,我极尽温柔。但是不知道是我的内力还是别的原因。有些恍恍惚惚的好像一场春梦。只是每一幕每一刻我都记得清清楚楚。
青丝如被,披散在床铺上,闪烁着奕奕的光辉。“啊却拉噶。”麟渊如是说,忽然泪流满面。
“珏,最后一杯酒的话我还没有说完。”随着波动,麟渊艰难的说道。笑容里忽然闪过满足。
“……”
“灵犀蛊最忌槐花。越陈越毒。”梦中,麟渊这么笑着说,好像一只嘶嘶的吐着信子,缠绕在耶律鸿鹰无神的尸首旁。
“不!!”
惊醒。我忙看向一旁的麟渊。哪里还有麟渊的影子,只有无声无息已然冰冷的耶律鸿鹰。他淡色的眸子仍然注视着我,深情的好像一汪湖水,斗室里寂静的让人害怕。我颤抖着摸向他的颈子……
梦中他说,灵犀最忌槐花,越陈越毒。清明中他说,三殿下既然如此有心,赐槐花陈酿十坛......赐.....槐花十坛.......灵犀最忌.......槐花.......
“不!!!!”
彼方恰时,奏起了麟渊迎亲大典的礼钟。悠远而绵长。掩住了宫中这撕心裂肺的悲鸣。
60
渊和元年岁末,天干物燥,西宫失火,一夜间南疆质子和三皇子麟珏不知所踪。渊和帝下令彻查此事,经年未了。遂,封先皇三子麟珏为镇远侯。
当知道大火的时候,麟渊忽的轻笑了起来,苍白的脸色在烛光中变得更加苍白。他细瘦的手指勾起一本奏折颤颤巍巍的翻开了一页,细细的看了起来。就好像刚刚来报的,不过是一句平常的话。
窗外,人们步伐凌乱的来来回回,不远处麟渊最在乎的地方一片火光冲天。室内,却寂静的让人莫名的害怕。忽的,烛火猛地一颤,爆出一声响,吓得在场的禀报并未退下的医者不禁一个哆嗦。
“啪……”皇帝书房的角落里内传来一阵奇异的声音,并带起一阵浓浓的血腥味。医者却不敢往那个角落里扫一眼。哪怕那个人是他昔日的同袍——路全,也一样。
“你退下吧。”麟渊冰冷沙哑的声音中透着深深的疲惫,淡淡的从案几内传来几近细不可闻,医者哆哆嗦嗦的慌忙退下了。
闭上门之后,医者忍不住低声的叹气。他的身份本是隐在暗处的。他眼睁睁的看着天下间最尊贵的两位一步步走向这条不归路,他不知道是对与不对。但是有一点他是明白的——那两个人之间,容不下任何人掺杂其中,他们之间的事只有他们自己能解决,也只有他们自己才有权利定夺,旁人是不能插手的。偏偏,这点路全偏还看不透。明知那是毒酒,却如此……
医者回想起当时的情景,一阵痛心。他从未见过,一向坚强的陛下那样癫狂。当他禀报耶律鸿鹰死在了三殿下的怀中时。正在习字——半点都没有大婚喜气的——陛下手狠狠地一抖。
接着,陛下一字一句的问:“怎么死的?”脸色苍白得吓人。
这时他才知道,他的陛下并不知道,槐花陈酿能够置人于死地——路全并没有说实话。而陛下几个时辰前亲手将那些酒赐给了麟珏的时候并不知道,这等同于——下令赐死耶律鸿鹰。
麟渊自然不会不明白,他刚刚不过一时之气,却不成想亲手毁了,他们之间最后的平衡。顾不得身体的疲惫和不适,轮椅在石子路上的颠簸,挣扎着奔向了祥麟宫。却在赶到了祥麟宫的一刹那,看见了三殿下那血红的红袍,迎风招展的屹立在火光四射的宫墙上,他的手上抱着的是同样一身红衣的耶律鸿鹰的。三殿下怀中的耶律鸿鹰已是一具尸体,尸斑已经布满了□出的皮肤,看起来诡异吓人。
麟渊简直不敢看麟珏的眼神。以为会从那里看见滔天的恨意或者凛冽的杀意。但是,当他真正看向他的时候,发现,麟珏的眼神温柔的让人心碎,他直直的看着怀里的人,俊美的唇角挽起一朵异常温柔的笑容。淡色的薄唇开开合合,说出的话让在场的几个人瞬间毛骨悚然:“昌珠,你乖乖的哦,我带你回家。”说罢,在已经冰冷的尸体额角上轻柔的印上了一吻。
麟渊拼命地扬着头,抖着,几乎不敢相信的眼神投向了医者。医者沉默的低下头不敢回视,谁都知道,这样的三殿下,神志已然不清了。
麟渊的喉头滚动了几下,终于涩然道。“麟珏……”
墙头上的麟珏,轻轻的笑了起来,不愧于绝艳天下的名号,那笑容美丽的让天地黯然失色。医者更加慌乱了,这样的三殿下定然是不正常的。宫中的人都知道,因为三殿下的性格极其多虑严谨,面相又艳丽无双,除了对着昔日的太子殿下,如今的皇帝陛下,他——是从来不笑的。
“麟渊。你放心,我没疯。”他笑的极温柔。“在你死前,我不会疯的。”说出来的话却冰冷彻骨。“你来干什么?是想看看,昌珠他,死没死透么?还是看我这样狼狈的样子?”墨色的凤眸却从未看向麟渊一眼。
“不!你听我说!!”麟渊顾不得身子已经在轮椅上颠的东倒西歪,“推我过去!!麟珏,不是我……”
“够了。”麟珏轻轻道,笑纹还未散开却已泪如雨下。这是他第一次在他面前露出如此脆弱的情绪,却也是最后一次。他紧紧的闭了下眼,仿佛要把眼里的水汽逼退。“我曾经以为,我们能够相守到老。你还记不记得?我曾在那个小小的院子里说过‘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不…….不要……”
“我大概,永远也没办法,做到了。”麟珏慢慢的说,一字一句说的极慢,却极清晰。
“不,求你。我没有。”
麟珏摇摇头,轻轻的笑了起来,极梦幻的,带着些朦胧的笑了。“也许,是我没有那个缘分,没有那个命吧。”
“麟珏,你听我说……不是我……”
麟珏墨玉色的眸子里映出的是一股决绝的神色。“我麟渊,愿作为镇远侯为您永远驻守边关。”转身,红色的身影瞬间被吞没在了红色的火舌中,不见了踪影。
“不!!!”麟渊嘶吼着,过于用力,失去的支撑,左侧身子重重的摔在了地上。轮椅被推的,顺势亦滑进了炙热的火舌中,隐隐的只见了椅背后那雕琢的岁寒三友图慢慢的被烟气弥漫。
“不……不!!来人啊,谁去把麟渊找回来!把那把椅子找回来!!朕重重有赏!!”
一旁的医者想要扶起麟渊,但是却被麟渊狠狠地挥开了。“不要管朕,给朕把他追回来!!追回来。”他知道,若是就这么放麟珏离开,那么再相见,许是,天人永隔。
但是,终究,他失了他。
五年后。古宁塔。
古宁塔这个山城以和南疆接壤,气候严峻,地势险要而出名,是个边陲重镇。自从麟珏殿下,现在的镇远侯曾经在此重挫了南疆后,全城都安稳了很长一段时间一般的时候,除了驻兵,没什么大事发生。但是全城在几年前莫名的闹腾过一阵子,说是来了几个大人物,说是找什么宫中的重犯,快把军营犯了个遍,到最后也没找到什么,就如同来的时候一样莫名其妙的走了。到现在,城墙上还散落着被通缉的重犯的模样。
不得不说,画像刚贴出来的那阵子,山城里好像出了集一样,大大小小的姑娘们都急着去看了。这重犯不是一般的俊俏,真的是文邹邹的夫子说的那句话,什么貌什么岸来的人物。
但是这边陲的小城不到几年就把这个重犯的事忘记了。毕竟,一年到头来这边陲扎自愿安营扎寨的人,谁没有在年轻的时候犯过点事情的,朝廷上又没有说这重犯是什么罪大恶极的人物,所以,自然而然,让人忽略了。
这一日,打铁匠王老汉乐呵呵的开张了。他的干儿子王石早就在铺子后面正打着铁,似乎很早就到了。
这王老汉几年前捡了一个流浪的哑巴。本来这里民风淳朴,普通救济还是足够的,但,没成想,王老汉把这个流浪的哑巴洗净了,到有一副好身板,相貌倒也方方正正一表人才,虽然人呆呆的,看起来也傻傻的不够聪明。说话的时候,多半也不知道听没听见,每个声响。但是打铁的有什么技巧都是一学都会的。王老汉一合计,自己也就孤身一人,无儿无女的,干脆就把这流浪哑巴认了干儿子。取名王石。王石大概是自知自己的缺陷,从来不到铺子前面的,只是一味的窝在铺子后面打铁,打好了再交给王老汉。
王老汉也知道,王石以前多半也是有些不俗的,光是他后背上那一大片烧伤,他这个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有问题。而且,一个人再怎么掩饰,气质也是不一样的。王石就是静静的往熔炉旁边一站,连他这个老爹都是不敢随便搭话的。而且,王老汉知道,在这个时代,能在背后纹络整个以后背的纹印的,都是大家族的重要人物,都是青天大老爷。在王石那烧伤下多半也是的。只不过王石背上的现在被毁了,加上又哑了,肯定是机遇不公。王老汉也没多说什么,便由着王石安安静静的窝在铺子后面了。只不过,他没想过,有一天,他的义子定然会让他惊慌失措。
61
人人都以为镇远侯和那个南疆质子失踪了,就连麟渊都以为,我把昌珠带回南疆葬了。其实,我并没有带他回到南疆。不是我不想,而是,我不能。来到宁古塔的时候,已经是春日了,我带着棺木经过整个冬日,散发出了异味。看着街上四处逃散的人们,我是知道的。可是,我却什么也闻不到。
开棺的时候,连经验的老道的仵作们都变了脸色。里面的人.…..已经不再是我的昌珠了。尸体已经腐烂的看不见那俊秀的眉目,唯一能依稀辨认出来的,就是他南疆皇族那引以为傲的金色波浪般的长发。我亲自去了剪子,将他的长发剪下了一段,放入我贴身的香囊里。然后,亲手点燃了火焰。
小德子站的远远地担心的看着我。我转过头对他笑道。“没事的。堂堂的镇远侯,是不会自缢的。麟渊……还指着我,守卫边疆呢。”
夕日残阳通红了宁古塔半边围城,身后的火苗高高的窜起,几乎和红日连接起来,一寸寸吞噬了上好的红棺,静静的看着最后一点属于他的东西化为乌有。我的眼忽然被冒起的浓烟寻得有些模糊起来。
“爷,这骨灰……?”小德子说道。
我看着那么大个人,那么大块棺木如今只化作了那么一小捧灰色的粉末,说不上来心里有什么感觉。大概这些年已经麻木了,喜怒哀乐都离我远去了,好像隔着一块水幕,别人的那些言语表情动作那么清晰,那么真实,我看着却无法感同身受。脸上唯一能做的动作便是笑,抖动肌肉,牵动嘴角,做出最简单的表情。于是,我还是笑了起来,“啊,骨灰,撒了吧。”
“……”小德子大约是有些诧异,半晌没说话。
我知道他的心思,这位爷在我的心里位置极重了,若真是撒了,也许我会后悔的。但是,他不知道,这世上已经没有什么我可以后悔的事情了,甚至,已经没有什么可以让我变回一个活生生正常人的事情。
“撒了吧。他想回南疆,想和我在一起。”我摸了摸腰间的锦囊,“那骨灰就撒到南疆吧。了了他一桩心愿。我已经欠他许多了,不在乎再欠些什么了。”
站在宁古塔的围墙边,我抖开帕子,东南风带着灰色的粉尘飘向了那片昌珠思念的地方。“小德子,你也别跟着我了。”我转头。“我已经不是皇子了。”那日站在墙头上,我自愿降为镇远侯,现在也不能算是皇家的人了,你回宫吧。按照祖宗的规矩,影不该跟着被废的皇子的。”
“爷。”小德子噗通一声跪在我的脚边,死死地磕了几个响头,眼神悲戚。“小德子永远是您的影。这是不会变的。”
我笑着看向他。他是我的心腹手下最最得力的助手,不论这一世还是上一世都是如此。我怎么可能随随便便的抛下他?只是……
麟渊的性格我还不了解么?之前是怄气,如今心冷了之后我也明白,我们两人会闹得如此惨烈的地步,大约父皇是掺合进来了。麟渊或者是我的身边有了线人的缘故。那这人,不是小德子便是小路子了。那么,既然不是小德子,那么一定是麟渊那边的小路子了。即使我们如今成了这样的局面,我仍然不忍心让他独自面对那些前朝旧事。所以,小德子大概是我唯一能用也唯一能放心用的人了。
麟渊对杨家所做的一切,把我的母妃打入冷宫,甚至逼疯了她,这一切的一切我都不怪他,自古以来成王败寇是亘古不变的道理,没有理由要求他对敌人手软。他树了杨家和左相两家老臣为敌,现在内忧外患一定是焦头烂额了,我虽有些心软,内心里却仍然不能原谅他。
而他......对我的不信任,利用孩子胁迫我留下,以及最后竟然借我的手赐死了昌珠。这一桩桩一件件,都是我无法坦然的面对他。即使知道他或许情非得已,一切都是情势所逼,或许有这样或那样的理由。
理智上我虽然能够理解,这大概是上位者能做的最两全其美的办法。但是我能做到的仅仅是理解。感情上,两个人相守却不仅仅只靠理解这些就可以了的。昌珠成了我每个夜晚挥之不去的噩梦,每夜每夜总是梦见我亲手掐死了昌珠,而麟渊坐在一旁的椅子上面无表情。
最终我劝退了小德子,让他回到皇城。去到麟渊身边,替我保护他。我独自一人在宁古塔这个小镇里安下家来。现在,我的名字叫王石。一个普普通通的铁匠。闲时,我会坐在铺子门口的大石上,想着前世的种种,后世的桩桩,或者看着北方发呆什么也不想,像个老头子。这些事过后我想我有些筋疲力尽了。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生活,平平淡淡的一辈子,也许才是我的归宿。
我不得不承认自己仍然没有出息。即使一直逼迫自己,但是只要喉头滚动,只要唇齿磕碰,我所呼唤的却还是那个让人又爱又恨的名字。我像个窝囊废一样窝在小小的铁匠铺子里面,日复一日的打铁,炼铁,生活清苦单一,但每每梦回,却是满脑他的一举一动,一眸一笑。
五年的时间,我以为我足够走出这些,平静的面对一切。但是,我错了。直到他出现在我的眼前,我仍然无法自制的颤抖起来,我的头脑不能保持冷静,我的心脏打破了平时的节奏。那一刻我才明白,不论如何,他仍然是我的心之所向。我虽然极力装作镇静的样子,但是只是见他一眼,我便溃不成军。于是,我快速的隐秘在人群中,怔怔的站在路边用尽最大力气不让自己失态的样子被人发现。
五年了,他还是来了。当初放小德子回去,我便知道,他会来的。我的心分成两半被剧烈的拉扯着,不知道是高兴还是难过。酸酸涩涩的发着胀。这里早就有传闻,皇帝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了。在这种边陲重地都能随处可闻的消息,那么,他的身子究竟虚弱到什么程度?我连想都不敢想。
我在脑中有意识似地一遍遍的回忆着他的冷漠,他的残酷。刻意的让自己一遍又一遍的痛不欲生,这样我才能克制住不去找他,不去见他。
62
回到那一刹那,岁月无声也让人害怕。枯藤长出枝桠,原来时光已翩然轻擦。整整七年未见,我最终克制不住自己的身心,第一次,卸下了那几乎已成了习惯的人皮面具。月光下,幽幽的铜镜中照出一张惨白的熟悉又陌生的眉眼。我穿上夜行衣,轻轻的踏出房门。我告诉自己,只这一回,再懦弱这么一回,心软这么一回。
无声无息的来到驻守严密的守将官邸。现在亥时已过,但是不想,府内却是灯火通明一片。院内远比我想象的来得更加静谧,我轻轻一探头,心里瞬间疼的无以复加。只见他疲倦的挥退了众人,此刻主卧里已经没有伺候的下人了,麟渊自己一个人努力的撑起细瘦的手臂,试图把自己瘫软的下半 身从浴桶中拖出来,却因为臂力不支重重的跌落在回了浴桶中,而且连带的身子一歪,腰身居然死死地卡在了浴桶边上,那一声闷响,让我的心里猛地一颤。我此刻只恨自己的目力太好,清楚的看见他苍白的脸上更是刷白了一层,连额上也是逼出了细细密密一层冷汗。
我本来以为他会叫人,但麟渊却倔强的死死地咬住了唇,一声不吭的用力撑住身子,试图让自己离开这半人高的浴桶。我心中大痛,暗自恼怒他的倔强却无计可施。终于,他把自己重重的摔在地上,连着浴桶也扣翻在地,水声,撞击声使清净的后院一时间声音大噪。后院伺候人立刻机灵的候在了门口。
麟渊脸色更白了一层,想来是摔得不轻,痛的半晌出不来声,只能死死地咬着唇抽气。我大怒,这帮狗奴才,怎么这么没有眼力价,居然不知道进房间里看看,只安安静静的在门口候着。
“陛下……”门口的一个面生的太监面有忧色低声道。“您是否……”
麟渊闭着眼睛痛苦的喘了好一会才道:“出去!朕不是说过,不论出什么声音,只要朕不宣就不要近前伺候!!”
“是。”那位公公面带忧色的退下了,小院里恢复了寂静。
我痛恨麟渊死倔的脾气,都已经伤成这样,不好好医治怎么行呢?他的身子这么弱,虽然夏日气温比较高,可是青石地板一样冰凉的紧,这么凉,还磕了碰了,若是落下病根可怎么办才好?
半晌,麟渊才慢慢的挪动起来。我看的一阵心疼。他的腿似乎是断了,我刚刚听见轻微的一声“咔嚓”声,我知道那是骨裂的声音。麟渊青白着一张脸,好像丝毫也没有察觉到一般,慢慢的撑起上半身,一点点拖着身子向前爬。白色的袍子很快变得泥泞不堪,细白的身子上也满是泥水……
他似乎是累了,短短一段距离,他停下来了两三次。身上早就不见了初洗净的样子,连着脸上也蹭了些污浊。
我几乎不敢再看下去了。这样的麟渊让我心疼的无以复加,这些年他都是这样过来的么?
他顿了顿,看了看已经乌黑的手掌,脸上挂起一抹熟悉的自嘲的笑容,轻轻的叹息了一声,似是筋疲力尽再也动不了了。
我实在忍不住了,跳落在他的身旁,一把把他拉进怀中。这样嘲讽的笑容实在不适合他。当他冰冷的身子跌进我的怀抱中时,我却感觉到了久违的温暖与充实。“渊……”一开口,我便失去了冷静,只能怔怔地抱着他哽咽。没出息的人啊,明明已经说话要离开,远远地守护着他,却还是忍不住,靠得更近。
“珏?珏!是你么?”我从背后把他抱进怀中,他拼命地挣动着想把不听话的身子转动过来,看到我的样子。
我低声叹了口气,他的腿骨本身刚刚就碰的不轻,若是再这么折腾下去,他又要受罪了。于是整了整手臂,把他打横抱在怀中。坐在一旁的软榻上。他见真的是我,更是激动的不管不顾,冰冷的双手一下子捉住我的颈子,紧紧的怎么也不撒手。“真的是你么……真的是么?”只说了几个字,就哽咽的说不出话来。
“麟渊。是我。”我慢慢回应着,一句一句轻声道。多年不说话的嗓子,禁不起这样的折腾,较劲了半天,只能慢慢的回答。
他一听便安静下来,静静地伏在我的怀中。“真好呢,这是你第一次回应我。”
我觉得有些奇怪,却看见他温柔的笑道。“就算是梦我也知足了。”
我心下一窒,连怪他的心思也没有了。只觉得他这样委实让人心疼。“傻瓜。不是梦。你摸摸看。”我捉着他的手,不顾手上的污泥往我的脸上蹭去。
他一惊,似是赶到了手上的温度,怔怔的说不出来话。
“叫人来重洗吧。”
他茫茫然的点头,命人重新打了热水,直到两人浸了水里,他在惊醒过来一般。“珏……真的是你?”
“先别说这些,你若是愣着,怕是要着凉了。”
我看着心疼。还好浴桶够大,我们两人坐在其中也不嫌拥挤。我把他抱在怀中,捉起桶边的帕子仔细的为他擦洗起来。他任由我擦洗着,一眨眼,常常的睫毛下忽然坠落了几滴晶莹,苍白的俊脸上悲喜交加,大大的凤眸里满满的惊喜。
我把他从桶中抱了出来,紧紧的用一旁的干衣裹着,带到了床上。当我习惯性的把他的双腿放到腿上按摩时,他忽的泪流满面。“你真的回来了?”
我不语,看到他的腿竟然比以前瘦弱了不少,软塌塌的歪斜在一边一点力气都没有的样子。我心里一阵难受。他的腿,终究是废了。以前,这双腿虽说不能用,但动一动还是可以的,如今却成了这副样子……
“怎么不住县官衙门府邸?”我记得那里有一个温泉池子说是对疗伤有奇效,放些药材下去对他的身子很有好处。
他脸色忽的一白,自嘲的摇了摇头。“我……我这身子,若是没有人伺候,怕是有些麻烦的。”
我随即想到,那池子水深怎么也有半人多高,他若是住在那里,只怕是危险地多。“你若是想,我日日陪你去可好?”
他一震,不敢置信的看着我。“真……真的。”
我叹口气,看着她这副样子,之前的种种我都可以暂且放在一边。只要他的身子好就好。“我自会陪你。”
他刚要点头,眉头便是一拧。腰身忽的抽搐起来,刚刚还瘫软的双脚现在像是有意识一般抖动起来。我一惊,这是我从来没有遇见过的。直觉上便觉得这并不是什么喜人的现象,但我却束手无策。
“压……压住。”他断断续续道,眉眼里满满的惊慌失措。
我紧紧的抱住他的腰身,他腰上紧绷绷的硬的像块石头,双脚却一直乱动。我惊慌道:“疼不疼?难不难受?”眼见着他满头大汗,痛苦不堪的样子又是一阵揪心。
好半天,他的双腿才慢慢的止住了颤动,我仔细的按压着他的腰部,一直硬邦邦的肌肉才慢慢纾解开来,恢复以往瘫软无力的样子。他满眼疲惫。“不要紧的,只是有些折腾旁人罢了,自己倒是不太难受的,只是有些酸软无力罢了。”
鬼才会相信他的话,我看着他青白的脸色。仔细的帮他擦了擦额上泌出的冷汗。“你的腿刚刚碰了,好像有些骨折。”我看着因为抽搐而变得红肿的小腿,心道糟糕,这还未来得及叫太医过来瞧瞧,便又折腾了这么一出来。
他摇摇头,“没事的,习惯了。”
我这才发现,烛光下他身上大大小小青紫的淤痕,一开始沐浴的时候我一直以为是水光打下的阴影。谁能想到堂堂的皇帝,居然一身是伤呢?他这一句习惯了,又让我心疼不已。一想到这些年他居然这么不好好照顾自己,我就是又恨又恼。“乖乖睡下,明日叫太医来看看你的腿。”
他凤眸里划过一丝疲惫,却仍坚持着不肯睡去
63
其实有时候人是最奇怪的生物。明明就坐在对面,两个人明明近在咫尺靠的那般近,心却远在天涯隔着千山万水。
昨夜,麟渊因为消耗掉了太多的体力,最终没有坚持住,还是在我怀中睡着了。一大早,他起来的时候见我不在时表情惊慌的让人心疼。心软归心软,但是搁在我们之间的问题仍旧是无法避免的一座山。
“我把早膳端来了,趁热吃吧。”我放下碗筷,低声道。恍然发觉,七年的时间磨平了我的心,此时坐在这里,面对着依旧爱恋的容颜,却相顾无言。
他低低的应了一声,颤颤巍巍的接过我手上的托盘,但是腕子上却虚软无力,一下子盘子碗扣了一地。他一个哆嗦,立刻低声道:“我……我不是故意的,你不要在意。我……我有些没力气。”
我怔怔的看着他细瘦的手腕,比我记忆中的要瘦弱的多了。虽然看起来虽然还能动一动的,但是,却更加羸弱不堪了。心里翻滚夹杂的不知道什么滋味。相处的越久,我越明白他在我心里的重要性,但,也越清楚那一爷他伤我伤的有多深。今日早晨我在门外转了一圈,没有看到小路子的时候,我就明白,小路子大概是被麟渊处理掉了。看来我猜得没错,小路子的确有问题。
昌珠,就这么白白的变成了宫斗的牺牲品。这个人甚至不惜牺牲了黎国的利益,冒着南疆因此挑起事端的危险,就为挑拨我和麟渊之间的矛盾激化。我想他之前利用麟渊的疑心,对自己和对我的不信任,本来能达到这个目的不暴露小路子这颗暗棋除掉我,他没想到低估了麟渊对我的感情,也低估了我对麟渊的感情。当时虽然麟渊一时生气,但事后仍想尽办法只让我被软禁起来,没有被废。这大概太出他的预料了。
两年的时间,他估计坐不住了。眼看着麟渊一点点坐稳帝位,他再也没有机会,所以才出此下策吧?这样看来,这个幕后指使,我心中已经有了人选。
“没事。”我轻轻的拥住他。七年的时间,解释此刻已显得太晚太迟了,两人心里都明白的一些事情,早已没有说的必要。但是心里的阴影仍然难以抹平。
他深深的看着我。“珏。我错了……跟我回去吧。”
我摇摇头,还有许多事情尚未明了,我仍有心结。最深处那一幕幕的记忆,像是走马灯般的清晰起来,靠近心脏处隐隐作痛起来。晨光的映照下,麟渊苍白的脸,我不由得扭曲的微笑。“小路子告诉你,我和你妹妹的事情时,你有没有那么一刻想过我为什么要去找那个女人?”
“……”
“那你又想没想过,要挟我时,小路子手上抱着的,不仅仅是我的孩子,是‘我们’的孩子?”
“……”
“那你可曾想过。昌珠……耶律鸿鹰死在我怀里,我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不……”他虚弱的低声道。“不是我……”
“是小路子,我知道。昌珠的死不因为你,却因为我。你知不知道,我亲手一杯一杯的交缠着他的手臂把毒酒喂进他的口里。你知不知道,他直到最后亲口说出那酒有毒的时候,我抱着他的身子却看着的是你的样子?你又知不知道,直到最后他临死的时候,我仍然是看着你的样子在他的身体里不能克制的达到了高 潮?”慢慢的我听见自己的声线变得尖利刺耳。“我甚至无法给他一个完美的洞房花烛夜……”说着说着,慢慢的愧疚胀的我的心都痛了。“是我……负了他啊……”
他拼命的摇头,“不……不是我……”
我冷笑。“那,孩子也不是你?”我就不信小路子敢这么胆大妄为,再说,没有我的口信和信物就想从杨家老太君的手里把我的私生子接到宫里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我的信物,只有一件,给了麟渊做定情之物。
他慌忙拉住我的手,“那不是咱们的孩子。我只是……找来了一个女婴,让小路子从杨家偷到了襁褓。我知道的,那是我们的孩子,我也舍不得的。”
我冷笑道。“当时天色已晚,我又没有进一步求证,你即使是如此解释,你觉得我会信你么?”
他脸色一白,“麟珏……”
“既然你不信我,那我为什么要信你呢?”我冷冷的笑着,阳光下,他的解释竟然如此苍白无力。其实,我的心底是相信的。但是看着他苍白的脸色,无端的我生出一丝报复的快感。
五年前,昌珠的话历历在目,“是他对自己太没信心,还是从来都没有信过你?!”昌珠吼着,咳着。吼间是未完的话。是啊,我想问的是,麟渊,你为什么,从来没有真正信过我?可是这句话在喉头滚了几滚,却怎么也问不出来。
我不想,像个女人一般,这样质问他。
我不想,像个弱者一般,这样乞求他。
我不想,像个败将一般,这样输给他。
麟渊,你可知道,那一夜,我的心多么的疼多么的冰冷?如今,我想要将那份痛不欲生完完全全的还给你。
麟渊抖着,半晌忽然轻轻的笑了起来。“珏,你在报复我么?”
我不看他,只看着自己碗里剩下的米粒。
“报复也好,什么都好,只要你不离开我,我就知足了。”他苍白的一张脸笑的虚弱。“既然要报复,就报复好了。只要你存着这个心,就不可能离的我太远,这样我就已经很满足了。”
我看着他这样,忍不住道:“我吃完早膳就离开。”
他的脸色立刻沉了下来,惨白的吓人。“你还是要走?”
“啊。我并不住这里。”
他立刻挣扎着试图坐起身子。“你就住这里吧。我……这样也好折磨我,不是么?”说到最后几近哀求。“你不论要我怎样我都不会吭声的,想要我怎么做我就怎么做,这身子,全都是你的。”
我看着他的样子实在不忍,嘴里却不由自主突出最恶毒的语言。“都是一个瘫子了,你还想要我怎么样?随随便便青楼里是个女子都比你强,我还能怎么你?真不知道我当初怎么会看上你,甚至连你的身子都不嫌弃了。我告诉你,我对着你早就没了兴趣。”一口气说完,我不敢看他的脸色,匆匆摔了袖子离开。
64
别的我不知道,只知道我连守将的府邸还没有走出去就又折了回来,只因为,那几句话着实歹毒非常。只不过一时想起昌珠那日激我的话,我一下子气不过便说了这些荤话。荤话,是的,连我自己都承认那些是荤话。不堪入耳,更不能让他记在心上。
其实我想说的是,你这样的身子我都喜欢,怎么能看上你的正妃?我想说,我爱的是你,永远都是你,其他人怎么可能入得了我的眼。没想到一张口却是如此伤人的话。像个毛头小子一般,邪火乱撒了一通,就这么冒冒失失的冲了出去。过了两辈子,原来这两人相处的学问我还是没有学明白。
话一出口我便后悔了,他是个什么事情都爱自己扛着,什么话都往心里去的人。我今日说了这些,一字一句也许他会记一辈子,伤心一辈子。折回的路上,我以为他会欣喜若狂,我以为他见了我一定不会在意那些了。
可是事实上,待我重新走回了他的房门口。里面已经乱成了一片,人们来来往往的又是端水,又是找人的,大家的神色都甚是慌张,不一会我看见之前在门口守着的小太监领了御医医首刘太医进来。我心里便咯噔一下子,彻底的惊慌失措了,急急忙忙的抓了个人过来讯问。
“怎么了?”
“陛下身子微恙……”小太监哆哆嗦嗦的说着,大概是看我凶神恶煞的样子,吞吞吐吐了半天,终于低声道。
我知道,皇帝的身体虚弱这种动摇根基的事情是不能随便泄露的,否则是要杀头的。见他说是麟渊的身子微恙我的心便凉了半截。急忙冲进了卧室中。本来门外的小太监是想拦我的,一抬眼见昨夜里门口值夜的太监一挥手,他便顺从的放我进到屋里来。屋里反倒不如门外吵杂,安静的让人害怕。
刘太医一见我,先是一惊,然后扑通一下子跪在了我脚前。本来让我进来还有些嘀咕的小太监,见状也吓的脚下一软跪在了我的面前。
“殿下……”因为我没有封号,唯一的头衔还是一个不伦不类的镇远侯,这精怪的老东西当然不敢杵着个眉头于是捡着之前的头衔叫道。
“麟渊他怎么样了?”我心里着急,也顾不得规矩典范,直接道。他与我之间的烂事一塌糊涂,我到现在也无法安心的叫他一声万岁。
“陛下待您走后不久就…...吐血昏迷了。”
“什么?!”我心里大痛,真是该死的,千不该万不该让自己如此伤他,他那般个性我本应该知道的。即使是话赶话也不应该说那些胡话的啊!
“那要怎么办才好?”我一把拉起刘太医。在他面前我早就顾不得里子面子,麟渊的身子才是最总要的。“都怪我一时糊涂,说话气着了他。”
刘太医也是个人精,又深处宫中,怎么不知道我们两个的冤孽。他只当作没听见我后半句话,低声道:“陛下的身子这几年来便弱了许多,加上底子薄,舟车劳顿辛苦,需要静养些许时日,日后也要防止陛下郁结于心对修养不利。”
“要静养多长时间才会好?”我道,这个庸医,永远只会静养,要静的下心来养着,要你还干什么?
这时刘太医没有说话,只是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这要视陛下的身体状况而定。”我霎时明白了,什么静养,根本就是胡扯,他的意思就是最好养一辈子。
“那你的意思是……麟渊……不会好了?”我抖得不成样子,手脚凉冰冰的一直寒到了心里。这是为什么?我明明不想这样的。我明明……只是……只是一时之气,不是真的要他变成这样的……
老太医重重的磕了一个响头,不敢看我,亦不敢接话。
半晌才低声道:“老臣的功力未精,无法痊愈此症……陛下落下这毛病已经又已经快七个春秋了,老臣实在是无能为力啊。”
“他现在人呢?”我心里乱哄哄的闹成一片,不知道如何是好。七个春秋,原来,他的身子是因为我,因为那一场么?想不到竟然伤他那么深,到现在还在郁结于心么?
“陛下还沉睡着未醒。”
我点点头,“我去看看他。”大步走到他的塌前,他仍是早上出门时那副样子,半坐着,只是雪白的前襟上染了一片血渍,连明黄的被褥上也有点点的污痕。他脸色苍白的依着床边昏睡着,还未醒的样子。
想来是麟渊讨厌陌生人的碰触,所以污了的衣服,下人们也不敢轻易的帮他换下吧。他一向这样让人操心,没了我的这几年真不知道他如何过得,居然把自己的身子糟蹋成这个样子。
该死的庸医怎么不把他扶着躺下?我站在床前想了又想,终是敌不过他苍白如纸的面颊和虚弱的呼吸声,把他半抱在怀中,侧坐在床边上。
只是这一动,他立刻低低的呻吟起来,眉头紧紧的皱在一起。我一惊,以为他要醒了,立刻想把他从身上抱下来,这时,太医闻声赶来,见我的动作低喝道。“殿下不可。”
我第一看到这位老太医这么严肃的样子,一时僵在了原地没了动作。
“殿下您慢慢的坐回去。让陛下倚着您就好了。”
我闻言坐了回去,动作情不自禁的跟着他轻缓的语气放到最轻。“怎么?”
“陛下昨日伤到了腰腿,这个姿势才会减少些疼痛。您扶着也许会更好一些。”
“他的腰怎么了?”皱眉,刚刚一碰他低低的哼了出声,可见是相当的痛苦。
老太医闻言轻轻的撩起麟渊的亵衣,只见昨日雪白细瘦的腰间乌黑乌黑的青紫了一大片。我忽然想起,昨日他的腰重重的磕在了浴桶上的样子。当时又惊又怒的,竟然把这茬给忘了。这个傻瓜昨日里既然那么疼,怎么还撑着非要躺下呢?我知道他定然又是为了留住我才勉强自己的。这个傻瓜总是在一次次的用伤害自己这种笨拙的方式来试图挽回我们的关系。
这个笨蛋。我轻轻在心里骂着。心里又是难过又是心疼的。酸酸涩涩的也顾不上别的。一听到太医说他的身子扛不住多少日子,我的魂都要吓没了,怎么还舍得再追究他的过错?就这么抱着他,怔怔的想起了他日前种种的好。
然后忽然想到,我自己又何尝不是呢,自己也是个笨蛋啊。这样的他让我又是心疼又是难过的,猛然发现,其实,最缺乏交流的反倒是两个平日里最亲密的人。越是亲密越是无法坦然面对,自己那些幽深曲折的小心思,怎么能够让对方知道?
也许你我都错了。我不该不和你商量便擅自去找了太子妃,不该让你伤心,让你难过。而你,不该那么迅速的否认我,否认我们的感情。
快点醒来吧。醒来之后我要亲亲你,然后告诉你一切都已经不一样了。虽然曾经伤得那么深那么重,但是我会努力忘记。然后我们重新开始,我要学着向你坦白,你也要学着相信我。
65
过了晌午他才幽幽的转醒,睁开眼他立刻慌张的摸了摸周围,似是摸到了枕头下的一块硬物这才放心了。
“找什么?”我见他如此慌张竟然不顾身前还靠着人,就挣扎着乱动,有些奇怪。
他忽的全身一震,不可置信的瞪起了一双凤眸。“麟珏?!……你还在……没有走?”声音里充满了失而复得的惊喜。随即墨色的眸子里面蓄满了泪水,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让人心疼。
“我当然没走。”我笑着亲亲他白嫩的颈子,叹了口气,低声道:“对不起。我的话太重了,一时的气话,你不要往心里去。”人家说先低头的人先输,我一直死扛着这口气到现在,却仍然是输了。而且还是惨白,把两个人搞的都如此狼狈。
他拼命的摇了摇头,力气大的几乎要把颈子折了。“无妨的。我已经忘了。”说着扬起一抹勉强的微笑,嗫嚅道:“只要你能回来,我就什么都不记得了。”好像生怕一个不对,我又会消失般小心翼翼。
心里一涩,我道:“咱们重新开始好么?我以后什么事都和你坦白,你顾虑什么,担心什么也都要和我说好不好?”
他怔怔的看着我,好像不认识我一般。“重新开始?我若是说了……真的……这样你就不走了么?”
“嗯,好不好?”
他掉下泪来,“……我答应,我答应,我什么都答应你。”
六月份过了小暑的天气已经有些闷热了,在南方这边更是堪比京城的炎夏了,可是他的身子却总也捂不热。尤其是瘫软无力的双腿,冷冰冰的拖在被子里,有时候晚上睡觉时甚至冰的渗人,有几次直接把我冰的一个激灵就醒了过来,再也睡不着了。
以前和麟渊在一起的日子里,总是聚少离多,真正在他宫里过夜的日子根本两只手都能数的过来,又都是房事居多,那是他的两条残腿多少也染上些许激情,有些温度的,哪像现在这般冰凉。
我抚着他软绵绵的双腿,一直来到他从未用过的脚掌心,那里一点老化的现象都没有,柔嫩细腻的紧。“有没有感觉?”他的脚这些年变形的更加厉害了些,脚背高高的耸起,脚心扣在里面,脚趾蜷缩着形成一个窝,因为脉象不通,常年青白冰冷着,还有些垂垂的耷拉着,旁人看来是有些难看的,但我知道这些年他想保持到这个程度已是不易,更何况这两年他根本不曾好好照顾自己。一想到这里,我就心有戚戚焉,并不觉得他的废腿有多么难看或怪异了。
他不安的动了动上半身,但是瘫软的下半身却只是无力晃动了一下,力量微小的可以忽略,根本无法从我的手中把变形的脚掌抽出来。于是皱眉道:“有些痒……”
我又仔细抚了抚他的双腿,用内力不断地疏通经脉,用了将近一个时辰,他的双腿才微微的泛出了些许血色,两只小巧的脚掌也变得粉粉嫩嫩的有精神了许多。我把他蜷缩的十个脚趾一一掰开,让双脚在我的手中摊平,像个正常人般踏在我的手心。因为他的腰伤的关系,只能维持坐着的姿势,他自然看不到我在他身下做些什么,他只是轻轻的哼了一声,面上有些微的挣扎的神色。
“怎么了?”
“我……我的脚有些麻痒……好奇怪,不要……不要弄。”他皱眉道。
我有一用力,他的脚完全被强制摊平在我的手心中,连高拱的足背都被我压了下去。“呃……”他低低的呻吟起来,满额泌出一层细汗。他的上半身抖动了起来,圈圈的手指也有些费力的抓紧了床柱。“别…..”他几乎急的快要哭出来,却不知道怎么办才好的样子,让我有些欲罢不能。
虽说此刻我正在按老太医的方子给他按摩,但见他这个样子,我仍然脑子里的某些小邪念不合时宜的窜起了头。
“怎么?”我轻轻揉弄了一下他的脚心。
他似乎既不舒服,努力的摆动着上半身,拖动着废腿。“不要……难受……”
我见他泪快要激出来了,于是赶紧收手。“怎么?我按照御医的吩咐做的啊?很难受么?”说到此我也有些着急了。那个老匹夫居然告诉我错的方法?
他微颤着倒在我的怀中。“……”艰难的摇摇头,“这个法子以前就试过的。我受不了所以停了的,所以脚才会萎缩的这么厉害。”
“怎么回事?”
麟渊疲倦的靠在我怀里,似乎刚刚的动作让他累极了。我注意到,他的体力比以前差得多,只是稍稍动了这么一下便已经累得不行。我心疼的给他按摩腰身,又仔细的吻了吻他的薄唇。
他喘息了一阵,慢慢道。“我的脚心稍稍一碰就会又痒又麻的难受的要命,我小时候能走几步的时候,经常因为这个坚持不来。如今废了之后,触觉却好像全都集中在它那里,更加的敏感难过了。”
我有些不理解。于是摇头。
他见我如此苦笑了一阵,轻声道。“你把胳臂压在一处时间一长是不是会很麻很痒?我的脚上的触觉大概是那个的好几倍了。虽然不是什么疼痛难忍的症状,但是却比疼痛难受的多。”
但是我迟疑着,“大夫说……”
“嗯……若是想要脚型恢复的好看一些,按摩必不可少的。”他轻声道。随即自嘲一笑:“我本以为,你不会再回心转意,这罪少受一点是一点……没想到现在却要我加倍的还回来。”
刚刚捉弄他的心情一下子烟消云散,现在反倒变得有些愧疚。我连忙道:“有什么办法能缓解一下么?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我小心的揉捏着他柔软的腰部,这里一点力气也承受不了,如今,连坐起他都要废上半天力气,让人看着难过之极。
他小心的一点点倾过身子,用手扶住软软的下肢,一点点把它们挪动到可以看见的位置,仔细盯着脚面低声道。“无论如何,我也不想你看见这样的我……所以,什么苦我都能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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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话一说出口我的整颗心变柔软了起来。跪在他的脚边,仔细的吻了吻他高高耸起的脚面,连有些畸形的脚掌也没有放过,他的脚掌本没有怎么用过,带有一种常年泡药池的药香味,略苦涩淡雅的清香,我一直觉得这个味道伴着他这么长时间,是最符合他的气质不过的味道了,总是能让我很安心,很享受。
他挣扎的动了下,神色有些难耐,但看我的样子,渐渐的便不再怎么挣扎了。只是如玉的面冠上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粉红,说不出来的俊美无双。“干……干什么?”他为难的看看我,手指有些颤抖。我知道他的残足还是难受的,但是因为我的动作分散了他大部分的注意力,所以感觉比刚刚好得多。
“没干什么,只是你刚刚的样子很可爱。我想亲亲你。”
不待他有所反应,我便顺从的放开他的下肢,转而抱住他瘦弱的腰。“坐了这么长时间了,有没有难受?会不会累?”
他点了点头,有些不好意思道。“我……坐不了太久,腰有些累了。”
我点点头暗暗记下,他腰背的力量也不如以前了,从刚刚到现在至多坐了不到一个时辰就坚持不住了,可见他的身体还是虚弱的紧。于是,小心的把他直接抱在怀里,转了一个角度,“这样好些了么?”
他半撑着身子调整了一下,软软的靠近我的怀里。手指拳拳的仍然不知抚摸着什么。我想起他刚刚从枕下拿出的东西,于是好奇道:“你拿得什么东西?”
他闻言立刻红透了整张脸,有些紧张的不敢看我。“没……没什么的。”
“给我看看,嗯?”
他任由我从手中把东西拿了出来,脸上的神色越发的尴尬起来。我仔细一看,是我许久之前给他的我的玉佩。上好的暖玉晶莹剔透的颜色,上面刻着我的名号——珏。“你怎么不带在身上?”我笑了起来,早知道他心里是有我的,这么重要的定情信物必然是会揣在身上。不过不知道他为什么不带在身上反而放在房间里。
他咳了咳,低声道。“我的身子……常常生病,然后不知不觉的时候任人任意翻弄……我……我不想弄丢了它。”
“任意翻弄?”我一听心头火起,堂堂的皇帝怎么会如此没有地位?
他低头看了我一眼,眼里满是复杂。“我登基以来,虽有父皇的旧部扶持和杨家左相两方抗衡,但是我却不得不被逼着娶了母后远亲家的孩子,后来朝堂上又多了小八的势力,现在我虽然面上主掌大权,但是实则有些力不从心了,就连我身边的几个服侍的小太监,只有医者可以说是完完全全我的人,其他人各个势力都有,有时候甚至明目张胆的趁我身体虚弱的时候搞些小动作。”
“什么?”我看着他,不想离开朝中七年,局势已经这般诡秘复杂。
“小路子……”他低声道,仔细的看了看我。“我本来有意留给你审问,好证明我的清白。但是谁知他一被揭穿,立刻有两方人马欲出之而后快。后来我才知道,他先是父皇安插在我这里的暗桩,后又被人收买……”
“你的意思是说,之前你的太子妃和我被软禁的事是父皇做的?”我心里一动,却是,这是一直以来我对不上的一点,如果要是我想的那个人,不要说那时候他还没有这么通天的本领不说,更不要说这种为他人作嫁衣的事情是谁也不会做的。
他点点头。“可惜我当时一时激动没有多想,父皇立刻下旨要处死你,我便只能出此下策用软禁来保全你的性命……谁知最后还是中计了,杨家败落的太快太干净,左相也沉默的太是时候了。等我大权在握冷静下来的时候,父皇已然仙逝,一切已经成了定局,根本来不及了。”他的眼里满满都是痛苦和愧疚。“你……那时候是不是恨死我了?”
我苦笑了下,若说不恨那是假的。即使是现在我也是有些怨言的。一切都在他毫无理智的情况下仓促完成,居然也能处理得如此漂亮,依靠的是他多年来作为太子的本能。尽一切可能在混乱的政治斗争中本能的趋吉避凶。完完全全最大限度的保存了自己的实力,一点也没有差池。只不过也本能的舍弃了……我。当真是……完美的储君呵。父皇选他确实是明智之选。
想到这里,我的心情不由得有些沮丧。麟渊,你可知道,你本能的反应即使放到现在,我仍然心寒不已。我从不知道自己是个这么爱记恨的人,也从不知道自己会这么难以忘怀,人们常说见微知著,但是单单拿这件事来说,我便清清楚楚的看清了,你那冷酷理智的另一面。
若是这样便说得通了,我一直以为是麟渊埋得线,一直惊心于他的暗手居然如此深藏不露,其实我忘了,皇宫中坐看这些皇子们斗来斗去最深藏不露的人是父皇——我们这一切的小手段,都是他早就玩剩下的。他是宫中理所当然的强者,我却那么愚昧的忽略了他,以至于最后作茧自缚。
我若有所悟。父皇为的只是让他的储君离我远一点吧。他作为父亲的直觉本能的发现了我和麟渊间不可告人的秘密。大痛之下仍然选择了保全储君,罢黜皇子的决定。最理智,最聪明的决定。
“那昌珠的死?”甩甩头,强迫自己放下心里那些阴暗的想法,我道。那时候父皇已经去世,我不觉得这位睿智的帝王会冒着和南疆开战的风险逼死昌珠,只为了拆散我和麟渊。这不是成大事者的深谋远虑,反而有些急功近利,鼠目寸光的意味在里面,肯定不是帝王所为。
他看了我一眼,静静的说出了一个名字,跟我预料的丝毫不差。我们两个之所以能闹得这么僵,全是拜他所赐。事出反常必有妖。前一世我和麟渊斗得凶,完全没有他插足的余地,这一世不一样了,于是他便是那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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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此次前来打着的名义是来劳军的,所谓劳军,当然就是指的是犒劳边疆的将领士兵的。所以必不可少的得要让他们一睹圣颜,鼓舞士气。可是,我却知道,边关将领都是以彪悍著称,不是强者,是不会低头的。麟渊的身子虚弱至此,何以服众?若是处理不好,是会涣散军心的。
虽然他的权术是玩的极好的,但是这不比宫里。这里的强者和弱者,是要实实在在真刀真枪和敌人拼抢出来的,我记得当时真正融入军营之中是因为我和昌珠交手的那场战役。以重伤敌军首领,自己负伤为代价还来得,而麟渊是绝对不可能如此树立威信的。他连靠自己的力量站起来都是难事,不要说重伤敌军首领冲锋陷阵这种事情了。好在,他不需要融入这里的军营,只需要站在城楼上看士兵演练说些体己的话来鼓舞士气就够了。可即便是这样,以他的身体……也许都做不到。
他的腰伤怎么也不见好,腿上又有一处骨裂需要静养。十日之后他就要“亲自”登上城门慰问官兵,我怎么可能放心的下?
“你的轮椅呢?”我道,分别的时候我分明见到他坐在轮椅上,这些时日却没见他用过,该不会又不舍得,放在了京城吧?这个傻瓜总是爱这么折腾自己。
他一怔,不可思议的看着我。“你……”
“怎么?”
“你不知道?那日我摔到地上,轮椅滑进火海,抢救不及烧成了灰。以后便再也没有什么轮椅了。”他闷闷地低声道,显然对那件事还是很在意的耿耿于怀。“当真是你我有缘无份,那物件我一直非常珍惜的保管着,那日听说你的宫里失火,一时着急只想快些到你那里看看怎么样了,才用上那椅子,结果竟然有去无回。”
我怔了下,说实在的那日我的精神状况实在说不上太好,所以根本没有注意到他之后的情况,可是,我记得我临走之前,他明明没有摔下来的。怎么好好的还摔了。虽然知道那伤早就已经养好了,但还是忍不住心疼。“没摔疼吧?”
麟渊摇摇头,“没事的,根本不疼的。”
我见他的眼里闪过一丝痛楚知道他是想到了当日的情景。于是只得轻声道:“莫要难过了,我不是回来了么?”
“就是知道这是别人设的局,我也要恨死自己了。没事赐你什么酒呢?我那日同皇后喝完交杯酒,心里就是一跳,忽然胸口灼烧着疼痛起来,整宿都没有睡好,我当时以为这就是背叛你的代价,却没想到是那雌蛊的共鸣的缘故。”他愧疚的一笑,“我若是能及时知道……”
“即使知道也来不及了。”我笑,“他早就知道了,一个劲的灌我的酒。”
麟渊怔怔的,忽然低声道,“我……我知道我有些小心眼了,他莫不是……莫不是因为……”
我点头。“他为了让我永远记住他。”说出这话的时候,我惊觉自己的语气冰冷麻木的吓人,脸上更是没有表情的冷凝。
“那你……”
我惨然一笑。“在那种情况下,没有人能忘得掉。”
麟渊在我怀里重重的颤了一下。紧紧的合了合眼,转而笑道:“咱们不谈这些,我这次劳军,命匠人做了个东西。”
“什么?”我顺着他的意思,反问道。
他腼腆的笑了下,笨拙的从枕下摸出了一把银色的哨子,不甚灵便的手指缠绕住短小的链子,他费了好半天劲才把哨子衔进口里。然后用力吹了几声,奇异的那哨子并没有发出什么声音。但是屋内立刻多出了一个气息。我认出,那是医者的气息。
“把套腿拿过来。”
“是。”医者在阴影中低低的应声,转瞬间气息立刻消失不见了。
我叹,“你这哨子也算是神奇,并没有声音,却能召唤暗卫。”
麟渊点头,“我的套腿也是这个匠人做的。他的奇思妙想算是黎国第一了。”
说来我倒是有些好奇了。“究竟什么东西,竟然让你这么称赞。”
麟渊笑了下,还未开口。阴影中的气息又出现了,这次是小德子的声音。“陛下,您要的东西。”
“小德子,给我吧。”我笑。
只见小德子一惊,满眼惊喜,立刻把手中的东西交给了我,退了下去。我接过手,发现这个东西真不是一般的沉。但是一眼看过去,我便明白麟渊为什么欣喜了。这简直就是为麟渊专门发明的……
麟渊笑道:“要我试试么?”
我看着他,看看手里精铁铸成的东西,有些迟疑。“你的腿骨还没有长好,莫要伤了筋骨。”
麟渊摇摇我的手,凤眸里满是失落。“呃?可是,只是试一下没关系的。”
“真的没事?”
他急忙点头,看他这个样子,我不禁失笑。难得他如此的小孩子心性,我忍不住宠溺纵容他一回。“扶好,我帮你穿上。”
这个套腿是有几根精制的铁条所做成的条形器具,好像网子一样,却比较粗厚,而且网眼有一个拳头大小。腰腹部一共有六根龙骨支撑腰部的结构,前胸后背各一根腰部前后两侧各一根,然后横着的铁条三根围城圆柱状。腿部的龙骨是一条腿四根沿着麟渊的腿型做成了上粗下细的样子,分别在大腿根部,大腿中部,膝盖,小腿中部和脚腕处用铁条围成了圆柱体。上下两部分是连在一体的一个整体。远远的看去就像一个人站立着的下半身。此外还为了方便麟渊穿脱,设计成了可以开合的两个部分。合上的时候由铁网外围的小锁锁住,外面并用宽约两掌的厚实皮料分别在腰腹和大腿小腿处做了护围,皮料的两边分别有一排铁扣,扣紧后便不会松脱。(汗,描述了半天,却越来越像S M用具)而且两腿间有精巧的齿轮样的器具在其间,一抽一拉,竟是可以上弦的样子。
“扶我躺下。”
我帮着他完全躺在床内侧,然后把那套腿打开,抱起他把他挪到那套腿旁边,先是左腿然后右腿,慢慢将他的两条腿搬到套腿中去,然后在拖起他虚软的臀部慢慢躺进那器具中去。
“有没有不合适?有没有不舒服?”
他麟渊摇摇头,仔细调整了一下,笑道:“没事了。你锁上吧。”
于是我慢慢把套腿和上,将旁边的小锁一一锁上。最后又把皮扣的两排扣子扣紧。然后把他双腿慢慢挪到床边。他神色不变,猛的一抬上半身,勾住我的脖子,用力一撑便站了起来。
麟渊极慢极慢地扶着我的肩膀,移动左腿,在套腿在他的力量和发条的双重作用下,缓缓往前移动了一些,算是迈出一步。我看着他的样子心中激荡不已,他沉静的笑笑,然后,是右腿,又挪动了一步。仅仅两步路,对他来说却极为艰难漫长,汗水已经沿着他两旁的发髻流到了颊边。
我的心情简直可以用欣喜若狂来形容了。我一眨不眨地紧紧盯着他如玉的面庞,他因用力而泌出的满额大汗。
“怎么样?”他喘息着,有些疲倦的看着我。
我猛然点头,已经惊喜的说不出话来。这简直……是上天赐给我的礼物。
麟渊小番外(一)
顺德二十五年的春天,西宫传来消息,父皇的第二个儿子出事了,三皇子——麟珏。取的是合在一起的两块玉——珏字,希望是个钟灵毓秀,温文如玉的孩子。虽然我才三岁,但是仍能看得清母后那焦躁不甘心的眼神。我知道,这个孩子生来就是为了代替我而存在的,我的心不禁往下一沉。但是那时人还太小,记不得太多东西的,又因为常年病着,对自己的身份地位,对这个从未见过的竞争对手,都是不太清楚明白的。
五岁时,我便出入宫廷,有时候甚至得到父皇的允许可以翻看一些浅显的公文。那时候我的病还不是很严重还能勉强坐起,奴才们照顾着也能看一些奏章的。所以那一日,我趁着父皇没有在,消磨时光的要一旁的小太监顺手拿了一叠公文。
打开公文,是杨家公写的奏章。只一眼便把我打入了无边地狱,杨家公写道:“徐偃王之异言,徐君宫人娠而生卵,以为不祥,弃之于水滨。尸子曰:徐偃王有筋而无骨。此子虽有异能,但朝中败于此,遂理应废之。”看完之后我茫茫然的不知道什么感觉,这是一本废黜储君的折子。“有筋而无骨”五个字一时刺到我的心里,疼痛异常。
从那以后我才发现,主张废储的人那么多,那么言之凿凿,就好像我是不应该存在在这个世界上的怪物。那时候我才明白,不是所有的孩子都像我一样不能跑不能跳,甚至连动一动都极艰难,只有我是个废人一样,五岁了连衣服鞋袜都无法自己穿好。从那以后我再也不要人服侍,我明白了那些下人奴婢眼里闪过的怜悯和鄙夷,也明白了为什么母后总是不愿意和我呆在一起说话。我在那年秋天永远的记住了那个点醒我,让我发现自己是个废物的杨家公。
从此以后我对自己的课业言行更加上心,即使要比旁人花更多的时间穿衣洗漱,我仍然坚持自己一个人完成,我不想让人家戳着脊梁骨说,看,这就是那个连吃食都要人照顾的废物储君。
同时我对那个杨家公的外孙,他自豪骄傲足以可以取代我的未来储君——三皇子麟珏更加的关注了。直到六岁时,我作为太子入学堂,父皇按照祖宗规定亲设家宴。我才如愿见到了那个身为竞争对手的孩子。
当时我病得很重,大夫说是因为郁结于心,这一年来病情反反反复复的,总是发烧。腰背痛得厉害,连话都说不出,也根本坐不起来,必须要两个奴才扶着才能勉强坐好。麟珏才三岁,刚刚会走路说话的样子。安安静静的坐在贵妃的身边,粉雕玉琢的像个仙童般可爱,面目很像风华绝代的贵妃,但一双眉眼却很像父皇,俗话说三岁看大七岁看老,单单看他这个沉静乖巧的样子,我便知道,此子必成大器,是我一辈子的劲敌。
看着他的样子,我忽然自惭形秽起来。这样一个三岁的孩子,便如此礼仪得当,进退有度。任谁看来都比我这个废物要强得多得多吧?
宫人见人来了齐全,便抬着我的椅子入座。谁知,他见了我先是怔了怔,立刻就吓得大哭起来。拼命退到贵妃的裙摆后,怎么也不敢出来。我看到了父皇青黑的脸,也看到贵妃无奈之余的得意。
她说:“皇上,臣妾管教无方。珏儿没有见过太子殿下,有些受惊了。”眉眼里却是满满的对我的轻蔑。仿佛在说,一个怪物,还来显眼丢人,污了她宝贝儿子的眼。
我僵在原地,手足无措。原来,我的样子如此可怖,原来,我竟然还妄想着自己不是一个怪物。
小小的麟珏是不懂得这些的,他只是拼命地哭啊哭,雨带梨花的,让人好不心疼。我想他大约是没见过我这样的怪物,明明是个人却软软的想一团无用的蛆虫,看着他仿佛浸过水亮晶晶的圆圆的黑眸里委屈的蓄满了泪水,我很想告诉他,其实我不是怪物,我只是生病了,我是他的哥哥,以后会好好爱护他,照顾他一辈子。
那时心里一急却适得其反,拼命扭动了一下身子,试图凑得更近些,把坐在地上的小宝贝哄的开心一点。但费尽了力气好不容易动了动,那动作却像无意义的颤动。一旁的小太监却惊叫道:“太子殿下抽搐了!”说着手脚大力的按住我挣动的手臂和腰身,把我死死的按在了原处。
我拼命挥开他们的手,却失去了平衡,掉进了一旁的荷花池。沉入水底的刹那,我隐约看见岸边乱糟糟的一切,忽然想到,我若是死了,也算是好事一桩了。心里霎时清明起来,麟珏于我美好的就像是天边的云,而我糟糕的就想这荷花池底的淤泥一般。两者是不可能有什么交集的。唯一的交集,大概就是那王位了吧。若是真有那么一天,他亲口向我要,我定会毫不犹豫的给了他吧。
渐渐的我对于麟珏的关注甚至超乎了任何事情,无关乎那些政治斗争,那些利益纠葛,只是单纯的想要知道他,了解他。他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我都了如指掌。眼看着那个孩子从当初的惊恐万状,到现在已经能很好的粉饰太平,每日早晨都用甜甜软软的声音,唤一声“太子哥哥”给我请安,虽然他的眸子里还不能很好的隐藏住厌恶的情绪,但,我已经很满足了。
人们常说,知足者常乐。我已经知足。
这阵子朝堂上平静诡秘的透着些许不详。连年的大旱,已经让黎国百姓民不聊生。于是,父皇准备祭天,那一日的行踪却被人泄露,招来了刺客。我看着那个少年英勇的身影毫不犹豫的挡在了父皇的銮驾前时,整个心都揪起来了,想也没想,用尽最大的力气,把他护在了身下。
那一刻,我什么也没有想,直觉只想让心里最美好的少年不要离我太远。
麟渊小番外(二)
事情往往在最令人绝望的时候出现一丝转机。这就是所谓的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么?我不敢想清楚也不想想清楚,为什么,我一醒来,等待我的不是浑身的疼痛和太医冷漠的宣布的又一个噩耗,而是麟珏温暖柔软的身子。
我震惊的想要起身看个究竟。这是梦吧,一定是梦吧。麟珏居然坐在我的身边。还把我抱进了怀中。看着他小小的身子费力的抱着我的样子,我忽然觉得即使混身再多的疼痛这一刻都不是那么难耐了。
他温柔的声音好像最令人迷幻心智的毒药。蛊惑着我说出不曾说过的话。我惊讶于自己在梦中的想象力,居然能创造出麟珏这样令人心动的温柔神色,和前所未有的柔软嗓音。记忆中,他从来只会冷冰冰的看着我,眼里充满了厌恶,说些“太子哥哥吉祥”之类一板一眼的话。我却在梦里能想象出如此温柔的样子。当真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么?
他一句句问着什么,我胡乱的回答着,迷惑着。这一切那么真实的可怕。却又不真实的让人害怕。
我以为这样的梦境就已经是人间最美好的事情了。再次醒来的时候,我发现他居然还在,我惊慌的看着他,生怕我自己是已经疯了,居然生生在脑中臆造出了这样的幻觉。直到他摸着我的额头,真实的触觉感把我拉回了现实。难道……这一切都是真的么?他真的待我如此温柔?昨日的一切都不是梦?
当他一边仔细的揉弄着我疼痛不已的双腿,一边低声的问着些什么的时候,我才觉得这一切并不是梦境。
整整一个月的服侍。我简直不能相信。这就是宫中那个不苟言笑,惊采绝艳的三皇子。他是那么温柔的笑着,语气那么轻柔那么宠溺。他越是这样温柔,我却越是难以心安。长久的宫闱斗争让我明白,没有平白无故的好……像是清莲,她对我的好是建立在我默认了她在宫中的地位,将来我的侍妾一定会是她,她才如此亲力亲为。
那麟珏呢?他想要从我这里得到什么?我不由得苦笑,就这样的身子,身世背景没有一样我能比得过他。只有课业上是比他稍稍有些优势的。但是这又何难?暗卫来报,他总是不到戌时便睡下了,夫子让看的书从来都只读一遍,早课上的检查也从来没有出过错,纵然有些理解上的小偏颇,但是终究是不愧于天才的威名的。而我呢?常常要因为功课刻苦到丑时还不能休息,若是这么对比,谁强谁弱,立时分明。
我禁不住一再仔细看着他的眸子,希望从中找出一点端倪。但是这一次刺客事件,显然让他成熟了许多。连一贯不能隐藏情绪的眸子都变得深不可测起来。看着我总是幽幽远远的好像一潭深沉的湖水,波澜不惊却又突兀的吸引人。我一边无法自拔的沉溺在其中,一边暗自担心若有一天他得到他想要的,一脚把我踹开的时候,我将怎么活下去。不过,很快我就释然了,若真正到了那一天,活着也没有了什么意义,不如临死的时候让他永永远远的记住我也好。
但人都是贪心的,我也不例外。他对我好,我便贪心更多。内心的渴望就像一个永远也不知足的饕餮,永远无法餍足。
他平日里早上一般会先在我的殿里坐一会,与我说说话请了安,然后便和皇子们一起上学,过午才会匆匆从夫子的课上赶回来与我一起吃午膳,然后呆到晚膳结束,将近就寝的时候才离开。就是如此,我仍然不知足,希望和他相处的时间更久一些,再久一些。同时我也心疼他为了照顾我的吃食,赶来赶去十分紧张的作息。于是我小心翼翼的提出,可以和他一起听课的要求。
一开口,我便知道我逾越了,他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十分不好。他犹豫着,说怕我的身子受不了。我有些自嘲的笑了起来。我狠了狠心告诉他,我没事的。清莲不知道什么原因,让他支走了,我再没了贴身的伺候的人,若是自己来置换的话,一不小心帕子漏了定会让我难堪的。但是,我仍然点头答应了下来。我是多么希望和他多呆一会啊。身子不便的窘境已经压抑不住我心里满满的爱意。就算是难堪,我也认了。
但是贪心的报应来得真快。第一堂课,我便支持不住了。越来越饱胀的月信帕子,眼见着褥子下面那无能的身体渐渐的殷湿了裤子,我却没有丝毫办法。索性,麟珏在夫子的课上听的甚是认真,丝毫没有察觉到我的窘境,狠了狠心,我费尽最大的力气,用了最大的力气掐住了那总是不停滴漏的器物——顾不得那脆弱之地揪心般的疼痛,我拼命的屏住呼吸,忍耐着。
当我快要绷不住的时候,夫子终于下课了。一旁的麟珏走过来调笑,我的演技太差,对付了几句还是让他看出了端倪。他一把掀开我身上的毯子,我虽然想要阻止,却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
我闭着眼不敢看他的脸色,我知道,我让他难堪了。堂堂的一国储君,竟然管不住自己的下 体这是何等的荒谬?!我几乎要大笑出声。
他一把把我的手拉开,眼里竟然是满满的心疼。他一边大声的叫身边的奴才把夫子请出了宫,一边仔细的问着。那仿佛视若珍宝的眼神,让我又感动又难过。我不知道用什么样的表情面对他,只得木着脸,他问一句我便答一句。看得出来,他是真的因为我的动作生气了。那种又心疼又气恼的表情我一辈子都忘不掉。
我不知道我呆呆的问了什么,只是脑子里想着他不要嫌弃我才好。他轻轻的笑了起来,眉眼弯弯的,很美。这是他第一次对我笑。不是那种虚伪的,制式的,礼节性的笑容,是真正的充满爱意的笑容。我想,他大概真的有那么一点点,在那一刻是喜欢我的,于是我不争气的,泪如雨下。
麟渊小番外(三)
我记得那日满天红霞飞舞,喧闹的锣鼓声在我的耳旁回荡。原本安静的有些寂寞的宫里忽然多出了许多奴才,他们忙忙叨叨的,来来回回的奔走着。努力的使这个空旷的宫殿里变得有些喜气。
我的心里是极欢喜的。那天一早我醒的极早,甚至天还未蒙蒙亮。虽然我知道,麟珏要到晚膳的时候才会进宫,但是我的精神越发的亢奋了,根本睡不找了。于是,没有要小路子进殿服侍,我努力的倾过身子,把放在床头的新郎喜服拽到床上。我希望亲自把这喜服套在身上,然后去迎接麟珏的到来。小路子进来的时候,我刚好穿完外袍了。他一见我的动作,立刻帮着我把外袍上上下下抚平,弄得没有一丝褶皱。
我搬动着没有一丝力气软绵绵的细腿,仔细的按摩着穴位。希望它们今日能够争点气,助我顺顺利利的完成大婚,让麟珏安安心心的做我的新娘。虽然我不认为麟珏长的有一丝一毫的女气。但是,我这身子是注定无法扮成新娘嫁给麟珏的。只能委屈他下嫁于我了。那日我颤颤巍巍的试探着,小心翼翼的生怕惹怒了他——在宫里若是谁说他的容貌,那是犯了他的忌讳的。
没想到他居然随口便说出了我将要说出的话,淡淡的笑着,艳丽的不可方物。他说,为了你着一回女人家的喜服又如何。我不知道我当时有没有失态,我只知道,他离开了以后,我脑子里反反复复就这么一句话。为了我,他竟然能做到如此。我不知道,此生还有什么好求?
真正到了八月初八的这个日子,我一遍遍看着窗外的太阳,一遍遍催着小路子去看午膳。因为,午膳完了,新娘子便要正式的开始梳妆,我要开始迎亲了。虽然他们体谅我的身子,要我免了迎亲这一关,但是自从麟珏答应了以后,我便无数次的冲动的想要在父皇面前开口要求,我亲自上左相家中迎亲。即使有再多的困难,再累,再体力不济,我都甘愿。
但是顾虑着我本来对这门婚事没有太大的反应,这时候过于热切反而会在父皇那里漏了马脚,所以我只能一遍又一遍的催着小路子,希望他能快些把麟珏接道左相的府中。
终于,午膳的时候到了。我匆匆的吃了小半碗粥,连桌上的吃食都没有看全,便打发小路子出去了。
等待的时候,时间过得极慢,极慢。我几乎要坐不住的时候,一个暗卫无声无息的潜了回来,怀里抱着的赫然是已经被迷晕了的涟漪郡主。我不想看那个花容月貌的女子,一挥手,让暗卫带进了太子宫中的密室内。并吩咐暗卫用南疆的巫术,让她做一个好梦。
这个相传温柔如水的名门千金,有着让天下女子都嫉妒的容颜和让男子都佩服的胸襟。理应,是个有点血气的男人都会喜欢的。我却无法喜欢上她。她……是我的亲妹妹,同父异母的亲生胞妹。一看到她,我便会想起自己是那下 贱的,淫 乱后宫的母后,不洁的确凿证物,堂堂天朝大国最高最大的一顶绿帽子!
抛开血缘的关系不讲,这般花容月貌,惊为天人的美好女子,我是配不上的。本来,我根本没有奢求麟珏能够回头看上我一眼,现在奇迹出现了,他居然选择了我。那么,这样人人都真心喜爱的美好女子便是我最大的劲敌。是我自惭形秽的最佳范例。若是有一天,麟珏发现,他想要的就是这样的女子,而不是我…….不,不,不,我不会让他发现这个事实的,不会。我要把这个太子妃所在深宫之中,让他和她永远没有接触的机会。我不会让麟珏从我的身边逃走,即使他后悔了,反悔了,我都不会再让他从我身边逃走。
锣鼓声震天,我倚在轮椅上远远的眺望着门口,看见小路子扶着一个个子娇小的身影慢慢走到身前。我顾不上众人惊诧的眼神,努力坐直了身体,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病态虚弱——虽然我知道那是徒劳的,可是这一刻,我的眼里只有那个红色的摇曳的身影,顾不得周遭那些恶毒鄙夷的眼神。
也许他们不知道,但我却清清楚楚。这是一场属于我们的,我和麟珏的成亲礼。
一旁的大太监高声唱着:“一拜天地。”
那红色的身影遥遥的对着门口盈盈的俯下身子,我努力摆动身子,把虚软的双腿放到了地上,靠着轮椅扶手的支撑,我极缓慢极缓慢的从轮椅上滑了下来,小路子在一旁赶忙接过我的双手,帮我摆正身子。我仔细的在青砖地上咳了一个响头。心里道:我愿与麟珏长长久久。
猛地,我觉得手上一阵温热,抬眼竟对上麟珏那一双红色金边鸳鸯绣面的红鞋。他一只手扶住了我的腰身,那么有力,那么坚定。我身子一软几乎投进他的怀中。我的麟珏啊,我亲爱的麟珏……此生有你,夫复何求?
当刘顺喊出“夫妻对拜”的时候,我已经完全放松下来,残废又怎么样,怪物又怎么样?伏在地上我不能靠自己的力气起身又怎么样?我一点也不担心,麟珏会让我出丑。果然,他稳稳的用内力把我拖到了椅子上,在旁人开来,就好像我还有些用处,被搀扶着也能坐起身来。
但是没想到的是,他扶我坐到轮椅上后,对着我坐着的姿势没有丝毫犹豫的,行了一个标准的大礼。我的脑袋里霎时混乱了。
我相信,麟珏,给了我此生最美好最幸福的回忆。
68
麟渊只不过小小的走了两步,他本想再试着多走几步的,我却心疼得不敢再让他多走。只不过短短两步我便看出来,这东西不仅极耗体力,而且对他的身子更是只有坏处没有好处的。
果然,我帮他把套腿卸下来的时候,他的两条残腿有铁条的部分都被不同程度的磨破或者磨红的痕迹,脚踝更是可怕的勒出了血痕。我大惊之下,坚决的禁止麟渊在用这套退了。他的脚踝前几日刚刚磕到骨裂,还没全好怎么能再受如此的折磨?
“那种东西不要也罢。”我看着他充血的脚踝,长长的一条血痕在白皙的脚踝上甚是醒目。
他顿了顿。轻声道:“我只穿这么一次,不碍事的。更何况劳军只不过是在城门楼上说些话罢了,并不一定要走路的。”
我看着他期待的眼神,知道他发现这个东西可以助他站起来,他是多么的欢喜和高兴。我不忍心挫了他的心情,转而微笑道:“其实,平日里你偶尔试试也便罢了,可如今你脚踝骨头的伤还没有养好,这样,我怕再伤上加伤了。”
他摇摇头,眼里有着不容错认的坚持。“即便是伤上加伤,我都一定要的。”
我脸色变了几变,终于隐忍着不发,道:“你若是坚持便如此吧。难受了一定要和我说的。”
他面目一下柔和下来。“嗯。我知道的。”
我叹息。麟渊执拗的性子不知道是谁造成的,只要他决定的事情,很那改变。上一世我并没有发现,大概是他对我太过百依百顺导致的。这一世,他却百般的忤逆我。我颇有些不能忍受。
叹口气对上他惴惴不安的眸子,我道:“我说过,我讨厌忤逆我的人。你现在正在尝试做这种人。”
他愣了下,惨笑道。“……我……我只是想……”
我摆摆手阻止了他说话,我们两个人好不容易重新开始,不能因为这点小事在出现摩擦了。于是低声解释道:“我只是讨厌你的倔强。”闭目,我揉了揉太阳穴。“你想做就做吧,我只是……只是有点担心罢了。”
他不安的看着我,终于疲倦的叹了一口气,语气柔软下来。“你若是希望,我永远不会违背你的意思。”
我摇头,他不用这么勉强的,对他对我都不好。更何况这是劳军,鼓舞士气的大事,我是有些小肚鸡肠了。于是我放软了口气道:“不用在意我的,我只是有些心疼你。”
他慢慢撑起上半身,伏在我的身上。“真的不生气?”
“不会的。孰轻孰重我还是知道的。”
他点点头不再说话。两人之间的气氛莫名的凝重起来。
终于,他低声道:“我的腰好疼,珏你帮我看看。”柔软的水眸里荡着浅浅的哀求。我知道他服软示弱只是为了让我分散一些注意力,不要再在他劳军的事情上过多的纠缠。于是顺着他的意思,我把他的亵衣拉了开。
那套腿的护腰一直延伸到胸口的下半部分,我本以为伤得最重的便是他的脚踝,勒出一道长长地血痕,却不想上半身更加的严重,尤其是腿之间,最脆弱的地方。红红肿肿的一片淤青和破皮。当即脸色阴沉了下来。这样的东西怎么还能给麟渊带上,再让他坚持几个时辰的大典?这不就是明明白白的告诉我,几个时辰的大典都要靠麟渊那脆弱的随时可能病倒的身子和毅力坚持下来么?
到了麟渊劳军那日,我坐在帐中,定定的听着帐外锣鼓声声。我为自己倒了一杯酒,慢慢的小口品着。这种时候我这个身份不明不白的人,是不能露面的。况且,麟渊穿着那护具要站整整一天,我不能肯定若是我去了,会不会忍不住当着十万大军的面上把他抢下来,于是,我决定不听,不视,不理。一切等军祭结束以后,在和麟渊慢慢的算总账。
一口酒下肚,辛辣的酒液一路下来将我的嗓子到胃部都弄得有些灼烧。此时,帐外的锣鼓声响起,军号嘹亮的传遍了整个小城。热血激荡的让人心胸激荡。顿时,我有些分不清,是胸口更疼一些,还是胃里的灼烧更多一些。
好吧,我承认我变得有些像个女人一般小心眼了。他是堂堂的一国之君,为了这个国家的繁荣昌盛,为了这个国家的黎民苍生,他都有责任有义务在城楼上鼓励这十万大军的。他们是他维持国家安定的屏障,麟渊即使有再多的苦难都应该有身为一个帝王的担当,毕竟他是一国之君——万人之上的王者。烽烟起,他将带领他们保家卫国。将相王侯将仰望着他,依赖着他,只求他杀伐决断,利落的将对方敌将斩落马下。
如今的麟渊不应只是一个,只能在我的羽翼下娇弱呵护的小花。虽然我总是希望他能依靠着我的肩膀歇息。但是,我早就不是那个万世千秋,英明一世的祥麟帝。而他也不是我那柔弱却坚韧的渊妃。一切都已经不一样了。他不能做一个不爱江山只爱美人的风流帝王。我亦不能因为自己的私欲而将他羁绊在自己的身边,永远为他遮风避雨。他,不能这么软弱,更不会这么软弱。
我趁着全城都沉浸在他慷慨激昂的讲话中的时候,悄悄潜回了那个熟悉的铁匠铺子,一进门便看见呆呆的倚在门口的王老汉。我心里一虚,忽然想起自己回来并没有带这人皮面具。一时僵在了门口。看着王老汉惊喜的眼神,我知道他认出我来了,心里更加酸涩。因为麟渊,我已经多日没有回来了,没有留口信便无声无息的离开了这个呆了五年的地方,实在说不上什么正人君子所为。我还欠这位老实的庄稼汉一个解释。若是没有他的收留,我还不知道在哪里漂泊流浪。
心结虽然还未解。但是这毕竟是我和麟渊之间自己的私事。现在,宫中的那位实在说不上老实。我若是不帮他,无论从什么角度都说不过去的。他是我亲口承认的王,我心中除了自己唯一能够坐上金銮宝座的那个人。任何人都不能取代。
“爹。”我轻轻的唤道。“我……”看着这个满脸皱纹,头发花白的老实汉子。忽然有些语塞。虽然他不说,但是从一眼就能认出我来看,他定然是知道我大约与旁人有些不同的。越是这样,我便越发的感激他对我的照顾和收留。毕竟,收留我这种看起来就有些麻烦的人物,往往会沾染上更大的麻烦。
谁知他摇摇手。“不说了。你要走便走吧。我这个铁匠铺啊……一个人还撑得住。”
一句话刺痛了我心中最柔软的地方。
69
月夜时分,夜色十分不错,月朗星稀。
淡淡的月光照着暗色古道,大部分人家都闭门歇息了,只余下古道上各户人家的门檐下红彤彤的大灯笼,风一吹,明明灭灭的,印在青灰色的府墙上,青砖色的地上,和月光的交相呼应着。前方蜿蜒的一条小道便在这朦胧胧的光晕中闪烁着时隐时现。这是府邸的后门,自然不像正门那般大气。大多数人只道,皇帝是九五之尊,万圣之驾走正门才是一定的。其实,他们不知道,真正的皇帝,一生中的大多数时候选择的都是宅院的暗门。如今,我便站在将军府的后门门口等待着麟渊的马车。
不远的小道尽头,黝黑转折的地方。忽然传来了马蹄的声响,在静谧的街道上显得清脆异常。听着声响便知道,这辆马车是麟渊的。我早早的站在门口,手里的灯笼烛火早就不耐烦的噗噗的作着响。
小德子在一旁接过烛火,高高的挑了起来,灯笼里一团橘红的光远远的照在了不远处正前进着的黑色马匹上,锦缎似的油亮的黑色皮毛,还有四蹄踏雪慢步着的骄傲样子——这一定是麟渊的马车没错了。想来这世上除了他也没有人敢用我的□宝马拉车的。我笑了笑,这才放下心来。
慢慢的马车停在了宅子的门前,小德子恭恭敬敬的行了个大礼,然后着人将手中的灯笼挑起来,自己将马车前的帘子挑起来,钻进车内。用身子挡住了众人的视线。一旁的宫人们也都是识趣的,将灯挑起来后,一个个都背对着马车面对着墙站着。皇帝的圣颜本就不容冒犯,更何况渊帝这特殊的身子,更不可能让人随随便便窥了去。
将帘子挑起来的瞬间,我便提纵身上了马车。马车内里极宽敞,我一进马车,帘子就落下来,跟着小德子也退出了车外,躬身候着。
马车里面四角分别镶嵌了四颗硕大鹅卵大小的夜明珠,照应着马车内里一清二楚。我对着光一看,只见麟渊伏在软垫上,额上已经泌出一层薄汗,在幽幽的夜明珠的亮光下,他的脸色更白了。他半曲着上体勾着一旁的垫子,□直直的困在套腿里,看着便知道此刻一定不轻松。
他见我来了,轻声道:“你来了?帮我把套腿卸了吧。腰……疼得厉害。”原本清亮的声音也变得有些沙哑了。
闻言我有些恼怒的狠狠瞪了一眼麟渊。麟渊回了我一个苦笑。“我知道你生气。但是……我们回房再说好不好……这套腿……”他的声音有些微弱,夹杂着些气喘。显然身子已经坚持到了极限,快要撑不住了。
我见他的样子便知,他这套腿卸下来后不知是怎样的血肉模糊。我心里暗自嘀咕着,不知道又要多久才能把这身子养回来了,想着,心里一阵疼痛。
“做到了这个份上,你满足了?”
他虚弱的笑笑:“满足了。”
我无奈,把他的身子翻到我的怀中,我快速的帮他把外头皮子扣子解开,然后找了钥匙一一把侧面的小锁打开。把套腿分开之后,我弯腰一手将他的身子一把捞进怀中,一手将他的套腿扔到一边,免得他磕到那些铁器又是伤上加伤。
他见我毫不怜惜器具的样子,苦笑道:“轻些,以后少不得用上它的。”却仍是勾住了我的脖子软软的靠近我的怀中。
闻言我立刻瞪圆了眼睛。“用它?你还想着以后再用它?也不看看自己都累成什么样子了?”
他笑了笑,在夜明珠柔和的光下看起来说不出的疲惫。“还是当心些。乔家特意照着我的身子造的。”
我不想和他争。于是从袖子里取出帕子,拭了拭额上的汗珠。他大半部□子靠近了我的怀里,这才放软了身子,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我有些累了,进去吧。”
我点点头,一旁的小德子听见动静,挑起了帘子。我抱着他慢慢走出了马车,步入暗门内。将他抱进内厅卧房中的软榻上,一直跟在身后的小德子立刻阖了门,退了出去。一时间,院子里寂静无比,烛火下,我和他两人谁都没有说话。
半晌,他幽幽道。“军祭……你没有来。还在生我的气么?”
已经将近丑时,卧房中夏日的酷暑已经散尽最后一丝热气,反倒有些幽静冷凝起来。我看着他单薄的身子,一身明黄还未脱下,虚虚的披在身上,便动手把他身上的宫装一件件仔细的褪下。又抱来小被,把他的上半身轻轻裹紧。
我在他身边蹲下,仔细小心的翻开亵裤,看着一道道磨破皮的红痕微微夹杂着些血丝。“疼么?”手上使力,抚在了他的脚踝处。
他毫无防备的皱紧了眉头,见我看他,连忙摇了摇头。低声道:“不疼的。”
不疼,那才有鬼。我看是,比前几日疼的更厉害了。如今,本就没有大好的脚踝早就红肿不堪,脚踝外侧更是青青紫紫的淤痕一大片,骨头的地方肿成了拳头般的大小。眼看着稍稍一用力按压出变成了半白的样子,半天才能慢慢的回血变成青紫的痕迹。“都肿成这样了还叫没事?”
让他平躺下来,我心疼的看了看他的下半身。尤其是大腿根部的嫩肉,生生磨出了连成一片的大水泡。
他见我起身,忙用无力的手指勾住我的袖子,不安道:“你……生气了?”
“没事,我去拿些药酒。”
他这才收了手,不过还是尽力倾着身子,眼巴巴的看着我。生怕一不小心我便负气出走的样子。我见他这样不由得笑了。“你知道自己过分了?”
他连忙点头。“我……我身子不行。还要硬撑确实……”
我摇头。从暗格里拿出药酒,放在他手边,我斜坐上他的塌边。“不……不是这个。是……你让我心疼了,这才不对,是大大的不对的。以后你若是想要逞强便想想我,然后再想想社稷,若是社稷重,我甘愿让贤,若不是,只是为了一些无所谓的东西让你心里舒坦些的话……哼哼……”最后我狞笑起来。“我可不饶你。”
他一愣,笑了起来,狭长的凤眸里雾蒙蒙的有些复杂。“是了。让你心疼了。我不好。”许是今日太过劳累的缘故,他的声音哑哑的。
“脚落地的时候难不难受?”
他轻声道:“难受。”
我一愣。他平日里都是逞强说没事的。今日怎的如此坦白?
只见他笑了一下,叹气道:“但是,现在好多了。”
我就知道。“你总说你没事没事。知道这腿是长在你自己身上,有事没事我看不出来,就知道糊弄我。”
“真的好多了。”他叹息。
“好多了会肿成这样?连脚心都起泡了……”
“真的,见了你就好多了。”
70
我有一个秘密,却不敢让麟渊知道。我每夜每夜里拥着他入睡,却总是每每梦回到昌珠死的那个夜里,然后便是一夜无眠。我有几次从噩梦中醒来,看见他的脸,便几乎克制不住的恐惧,麟渊睡觉极清浅,几乎被我吵醒。
本来我以为这只是因为一时的不习惯,但是自从军祭以后,便越来越严重了,现在几乎发展到夜不能寐的地步。只要一躺下,怀里拥住麟渊微凉的身子,我便反射性的回忆起当晚一幕又一幕,甚至,严重的时候不能克制的反胃呕吐。
我的心一天比一天冰冷的起来。或者这是便是昌珠给我的惩罚,我永远也没有办法和麟渊两个人好好的在一起?不管怎么样,昌珠的死都像一个魔咒,紧紧缠绕在我的心脏和血液之中,永远挥之不去。
连带的有时候,甚至连床弟之事也无法顺遂。这五年我一心一意的打铁,听着从京城传来的只字片语便感到满足了,心态一如老僧一般,根本也没想过这些旖旎之事,更不可能发现这些问题。但是这几次随着我和麟渊两人之间关系的好转,他便有意无意的提起这件事情。但是,我却惊恐的发现,每当……我便不由自主的回想起,那一夜在我怀里慢慢冰冷僵硬的昌珠。一遍又一遍的几乎把我逼疯,不要说是行云雨之事,就算是稍微亲密一些的动作,我便几欲作呕。
我虽然知道这大约是我的心结所致,但真正的放开心结,却又不是那么简单的。这一日,我又失眠了,我几乎僵硬着一宿强忍住脑中纷沓而来的画面,拥着麟渊入睡。在不惊动麟渊的情况下,我忍到寅时,便再也受不了。只得披了外衣,在花园中练剑。
不到卯时屋内便传来一阵响动,我忙收了剑,转回屋内。只见麟渊倚在床上眼中沉沉的不知在想些什么。
“你起了?”
麟渊轻轻地点了点头,脸色却是从未有过的阴沉。
“怎么了?”我察觉到他的神色不对,心里咯噔一声。仔细回想了下之前所作所为,并无破绽,才开口问道。
“珏,你……”
“怎么?”
他忽然惨笑道:“你是不是厌倦我了?”
我立刻知道,他似乎是察觉出了什么。“怎么忽然这么说?”我强装镇定道。“不要瞎想。”
“那日…..我看见你吐了。”
“……”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恶心?是个怪物?”他忽然冰冷的笑道。“我知道,我一直是妄想,试图和你和好,试图求的你的原谅……可是我等不到了,是不是?你现在就连装都装不像了,对不对?”
我摇摇头,“麟渊,不要瞎想。这跟那件事没有关系。”
“那为什么……你说啊……”
我顿住,却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见我不语顿时狂笑道。“珏,你不要骗你自己了,也不要骗我了。我这样的废物你怎么能看得上?我……”
“麟渊,你知道不是的。”我心疼的看着他绝望的眼神,我却无从安慰。
他忽然发狠的攥起一边的大腿死命的又掐又打,“该死的……你动一动啊,动一动……我要你动动…..”
心里一酸,对着这样的他,我又心疼又难过。其实他会这样想也有我的原因。我明明知道他敏感容易多想,却总是不告诉他事实。“渊…..不是的不是的。”我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他的面前,“只是因为昌珠……他的死,我心里过不去而已。”
“怎么会……”
我惨笑,“那日我并不知道槐花酒克昌珠体内的蛊毒……那酒……是我一杯一杯喂他喝进去的……他......那时你大婚了,我便彻底死心。承诺给昌珠一个完美的洞房花烛夜,于是,我……吃了【春梦了无痕】……”
他听着我的话,身子渐渐抖了起来。“你……”
我点头。“其实我记忆里,那日死在我怀中的,是你……”
他忽然疯狂的笑了起来。“这就是所谓的自作孽么……所以你接受不了……你还记得……”
我合上眼再也笑不出来。指着自己的脑袋,我不由的低声道:“于是,现在的每一夜,每一夜,它都会忠实的告诉我,你慢慢僵硬冰冷在我的怀中的感觉。而我却一遍遍的像个禽兽一般,在你逐渐逐渐冷却的尸首里达到了高 潮……我无法……无法忘掉那样的自己,那样的记忆……于是现在变成了这样……我控制不住它。那是我的罪,我造的孽啊……如果我不吃药,如果我不承诺……就不会有那日的结局了吧。”
他青白了一张脸,拼命的摇头却说不出来一句话。
一时间两人之间的空气似乎凝滞了。我站在他的身边,却无法靠近。一旦靠近,就会不可抑制的想起那些令人作呕的画面,槐树的花香充斥鼻尖,那陈酿的酒香似乎一直在我的鼻尖萦绕不断。几乎把我逼入绝境。
我知道自己连日来不眠不休更加的疲惫,导致这样的幻觉增加。可是我却怎么强迫自己也无法入睡。一合上眼便是那过于真实的梦境。由于记忆过于混乱,我几乎分不清现在究竟是现实还是梦境。
我不由扭曲的笑了起来。“我才是最自私的那个人。如果不贪心……想要留住他,却承担不起这样的后果。”
“不……不,珏。不是这样的。这全怪我。全怪我。”他拼命地探着身子想要勾住我的手腕。“你过来一点,好不好?不要站那么远……不要……不要这样吓我好不好?”他哀求着,一点点从床的内侧挪过来,却带来一股浓重的槐花香,我忍不住后退。
现在究竟是在梦中还是在现实中,如果实在现实……这里明明没有酒,为什么我却总能闻到槐花陈酿的味道。如果是梦境,为什么麟渊还没有死?
71
再次醒来麟珏便觉得浑身无力,头昏沉沉的好像还未睡醒的样子。之前那样似乎吓到了麟渊吧。我不由得苦笑。身子一动,便听见麟渊的声音远远的传过来。“你醒了?”似乎很是惊喜又有些怯懦。
“麟渊?”头还是有些隐隐作痛,麟珏一使力翻了翻身却没有一下子能起来,于是就着力又重重的躺回到了床上,却看到周围全是纱帐。不由的又惊又疑,低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太医说,我暂时还是不要见你的好。”麟渊的声音平静了许多,慢慢笑道。
“哦,是么?”麟珏的唇角挽起一朵苦涩的笑纹。“这样便可以治好了么?”
只闻纱帐外一阵揪心的咳嗽声,惊得里面的麟珏几欲冲出来。半晌麟渊慢慢平复下来,气喘道:“…….也许……”
“…….那要多久?”麟珏就着身子轻声道。他盯着纱帐被一阵微风带起的裙角,飞起凌乱的轨道像极了两人此时纷乱的心。
“……不久的。很快。你先休息一下吧。”麟渊的声音远远的传来似乎,有些虚弱的样子。
麟珏听着这个一戳就破的谎言。觉得万分疲惫。明明已千疮百孔,干什么要这般为难?“麟渊,不然,还是散了吧。”他一直低垂着头,慢慢的涩声道。恍然想起来,若干天前,他便是站在这个窗外,想告诉他麟珏句话的。觉得这样千辛万苦生拉硬拽在一起也不是什么美好的事情。折腾了这么长时间,也够了,倦了。他早就该在转世的那一瞬间就明白了的,他们俩个是不可能的。
但是却扛不住站在窗口的一刹那,痛彻心扉的感觉。于是他不顾现实,不顾各种客观因素,强行的把两人之间的矛盾扭曲成了不存在的事实。如今他才惊醒。盘桓在两人间的依旧是深深的沟壑,另一个自己正面无表情站在与麟渊最遥远的对岸的看着现在的自己站在危险的虚空之上和麟渊做着梦。
“不……我不同意。”下一刻麟渊细瘦的手臂伸进帐子,一把扣住了他的颈子。“朕……朕绝对不同意。”
麟珏心里一惊。虽然他的手臂细瘦无力的轻轻一碰便握不住自己的喉管,但是他听出他声音里的惊惧和拼尽一切的决心。他看着横在他眼前细瘦的手指,有些蜷缩的、冰冷的、无力的手指,他的眼泪一下变下来了。
麟珏捉住他的手,无法抑制的细细的吻了起来。“渊,放弃吧。我们之间太难了。我这一辈子本就是欠你的……如今算是还完了。”
“不……”
“渊,承认吧。昌珠死了那一刻,我们就完了。不怪他人,只因为当年的咱们都太骄傲,一个不肯低头,一个不肯抬头。已经错过了。我爱你,却再也不能原谅你。现在甚至……连假装原谅你都做不到了。”
“我们忘掉过去,忘掉一切。重新开始好不好?你说的重新开始…….”
“对不起,但是,我不能。”
“容不得你不能。朕的口谕谁都不准违抗。”麟渊凄厉的叫了起来。
麟珏心疼的隔着帘子把他仔细抱在怀里。“渊,渊。冷静一点好么。我们不过是不在一起了。但是我们仍然是兄弟啊……我会跟你回京的。”
麟渊立刻如同得救了一般,紧紧问道:“真的?跟我回宫?”
“……”麟珏本不想进宫,但终究还是心软了。轻声道:“内患一日不除,我是不会离开的。”
麟渊微笑道:“那便好。”
麟珏眉头一拧,显然想到了他心爱的哥哥的小心思。“只要你不想着从中帮着外人便好了。”
“当然,一切以大局为重。”麟渊答应的很快。
就是因为太快速了,所以让麟珏觉得非常不对劲。麟珏忽然觉得他的情人并不是这么安分的主。于是道:“若是让我知晓你有什么帮着外人,我真的会离开。”
“恩。这些我还是懂的。”麟渊慢慢放松了身体,一字一句道。“……你说的,我都明白的。但是我……绝对不放弃。”
72
通过几日的修养我已经大好了。若硬说哪里什么不对劲的话,那便是这满屋子的白纱帐了,看着和奔丧没什么两样。于是,隔了几日我便让人撤下了。
我的昏倒带来了不小的影响。首当其冲是我的义父。虽然那日他已经放话说我可以离开了。但是五年的朝夕相处不是假的,不可能说走就走了。但是我的状况实在说不上好,麟渊又是个多虑的人,说什么死活也不肯让我出府半步。我只得让小德子多带了些银两捎给王老汉,跟他说声对不起了。连分别在际爷俩都不能好好地吃顿饭,说说话。
麟渊来古宁塔只有两个目的。劳军和找我。现在两样都完成了,他一刻也不得耽误,准备行装准备回朝了。他的江山并不是很稳,皇帝不在朝内,是件非常危险的事情。更何况,他已经放下国家安危,任性的置国家于不顾千里迢迢的跑来找我。他不能任性第二次了,若是再不回去,恐怕江山就要易主了。
半夜,我便被小德子叫醒,护送着穿过庭院从后门上了马车。麟渊的身子虽然不好是众所周知的,但是没有人知道他具体虚弱成什么样子。这也是他一个无法回避的巨大弱点。现在贵为皇帝,更是忌讳平日里出行被人盯着看,所以出门大多是挑在半夜的进行的。而且这样也更加安全周道。
我自从自己添了这个毛病以后,十几日没有见到麟渊了,更多时候的晚上他等我睡下之后,在我身边呆到天亮,然后早上早早便失了踪影。我的武功修为已经大成,五感极灵敏,每夜每夜我都能感觉到他的目光。我简直能想象到,他一个人静静地把自己藏在夜里,悲伤难过的样子。我便难过的不能自已。
两人现在的处境,却已经说不出谁对谁错了。只是再难相守罢了。我心里恍恍惚惚的,又是难过又是忧心,就像那矫揉造作的戏文里所说的那样。一整颗心都快要被绞烂揉碎了。但是,那又能怎么样呢?我现在连看都不能亲眼看上一眼,不能亲自确认他是否安好,不能亲自冲过去把他抱在怀里好好安抚,然后笑着说,傻瓜,这一切是我骗你的。事实就在眼前,我却无法逾越。
苦笑着踏上了车,一下子愣住了。直觉自己坐错了马车。不然车厢里为什么也会有麟渊在?
我忙垂下眼不敢看他的脸。我怕再一次伤到他的心。却听见耳边传来一片几近窒息的低咳声。半晌,麟渊才断断续续道:“咳…..咳……咳没关系,我……你不会反胃的。”
我一听,不禁抬起头拿眼看他。当看到他的脸的时候,我立时怔住了。他的颊上附了一层精巧的铁质,几乎涵盖了他整张脸,只余下眼睛和下颌处露出些许皮肤,可以目视,嘴唇可以自由开合。
我忍不住心里一酸。“这是……因为我么?”
回应我的又是一阵急咳,剧烈动作使他好不容易坐正的姿势歪斜在一边。我刚要过去扶住他,他立刻向后挣动了一下。“没……没关系么?”
我点点头,立刻把他抱进怀里。细细的看着他脸上的铁面。“你怎么想到做这个?”
“医者说,这是心病。得需心药医。我便是道歉道上千万次也不行的。可是……心药是昌珠……他已经死了……所以你才会这样……不愿意见到我。所以我想……你若是看不见这张脸,便好了吧?”他轻声道,声音里带着一丝游移不定。“这里边关工艺并不细致,我让他们加快赶工,也才做了这样的一个面具……会不会很难看?有没有吓到你?”
摇头,他都已经做到这个地步我还能有什么反应?吻吻他苍白的薄唇,我道:“够了,真的,你做得足够多了。”
他听罢有些欢喜的望向我,一双盈盈的凤眼散发着快乐的光。“你真的没关系?若是不行,不要强忍着,我……我可以接受的。咱们再想办法好不好?”
我看着他半是祈求半是商量的眼神时,不由得心疼起来。这样委曲求全,这样担惊受怕,根本不像个一国之君一样,只是畏畏缩缩的想要留住我这个人的样子,我心爱的麟渊不应该这样如此的。
“麟渊没关系的,真的没关系。”这一刻才知道,我有多爱他。即使发生了那样的事,也间接害死了昌珠,但我……还是放不下他。
抚了抚他有些干裂的唇,我又陷入了回忆。
上一世,我喜欢水灵的美人,白白嫩嫩的,水嫩嫩的尤物实在很招人喜欢。麟渊皮肤很白,大概是不常出屋的缘故,所以有一种苍白的美感,我非常爱不释手。但是他的嘴唇常常干裂,所以我特意嘱咐过麟渊要多喝水,多吃水果什么的。麟渊其他的都乖巧顺从,但惟独对这一个怎么说软磨硬泡,来软的来硬的他都不听。我那时也是比较没心没肺,不知道他为什么这样,只是以为他成心跟我抬杠,于是一生气,便把他下颌直接卸下来生生往里灌,直到灌得他小腹突起不仅喝不进去,还会往出呕为止。然后恶意地等着他最后憋不住,失禁在我面前的窘迫样子,接着再灌,再让他失禁,直到最后磨碎他所有的自尊和锐气,我才善罢甘休。
现在想起来我简直应该自己抽自己几巴掌。他不喝水便是为了避免如厕的困难。他虽然臣服在我的身下,但是一向心高气傲他却不能容忍别人来拖着他像个无能的婴儿一般如厕。所以,他死也不肯多喝水,就连这一世,我拼命劝他,他也常常用话岔开,让人又心疼又无奈。
73
“要不要喝点水,你看你的嗓子干得都有些哑了。”我不舍的摸摸他有些干裂的淡粉色薄唇。本来颜色就极浅的唇因为长时间的干渴,看起来更加的不健康。
“我……”他为难的看了我一眼。“我们路途遥远,多喝水不方便的。”
“有我在有什么不方便?”我在他的耳边吐气,轻声道。
他身子一颤,一双湿漉漉的凤眼看着我,眼里划过一丝迷茫。我知道他一定为我守身如玉,这么长时间以来根本没碰过自己,他体内的雌蛊大概已经禁 欲很久,一发现我身上的雄蛊立刻就爆发出强烈的感觉。不然他之前也不会三番四次的想要和我共赴云雨。可惜,因为之前昌珠的打击,导致我现在整个人对这种事情看的极淡,连带体内的雄蛊恹恹的根本不积极。这就苦了麟渊。
我记得南疆皇室发明雌蛊的原因就是以男子和男子之间传宗接代,而且便于被雄蛊控制而制成的。显然,我和麟渊两人并不高产,这违反了当初制作雌蛊的根本初衷,所以导致麟渊身体里的雌蛊格外的活跃。
“而且,咱们车上不是还带了许多尿垫子的么,无妨的。”我低声道。前面赶车的是小德子,这个家伙的武功高强,内力浑厚,耳目聪明,我在车里说些什么悄悄话他大概都能一字不落的听清楚,虽然我有些别扭,但是别无他法,只得压低了声音,尽量小声的和麟渊说说话。
麟渊他并不喜欢称那个东西为月信帕子,那种专门为女人而设计的名称。也许是因为他一个堂堂的一国之君,一直在用这种女子、婴儿才专用东西让他感到羞愧。会无时无刻不提醒他,他是一个连自己下 半 身都无法自主控制的废人。
果然,他的脸色暗了一下。眼睛垂下来然后道:“我……我不渴。”车厢里弥漫出一种无言的反抗。
这个倔强的人啊……我对这样的他又好气又心疼。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其实,多喝水对他的身体有好处的,他却……若是以往,我说一说也就罢了,他多半会依着我勉强自己喝上几口,可是现在……他显然比那时强势了许多,很多时候会明确的拒绝我。更会是不是的对我展露身为君王的一面。我不知道他怎么想,可是看见这样的他,我却……无法迁就。
一直说,我来到了这一世,这一辈子要还他。可如今,昌珠死了,我们分别了七年。无论怎样,我算是还清他了,不欠他什么。而且我一辈子都是骄傲的昂首挺胸的活着,从未有过这样的待遇,刚开始的几次还能忍受,想着他虚弱的身体,想着他不安的感情。但是次数多了,我渐渐发现自己慢慢开始变得厌烦起来。原来我是吃软不吃硬的人呵,我苦笑着想。我们之间的距离似乎越来越远了起来。
我大概是平日里骄横跋扈惯了,母妃又是那么一个精明强悍的女人,宫里的地位超然,虽然别的方面不知道,但是性格上绝对是傲气的,再加上上一辈子顺风顺水的做了皇帝,麟渊委曲求全的在我身边惨死,我才醒悟过来。但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我本就不是弱势柔软的人,而麟渊却是那么柔软敏感的人,需要时刻的小心呵护,时刻的温柔娴淑,稍微一句不对付,他大概能纠结个三天两夜。这一切的一切都让我觉得疲惫。我爱他,但是却给不起他想要的。
包括涟漪郡主的事情,起因也是因为他的不信任。他,口里说着相信,却无法真正的相信任何人包括他自己。我本来因为这个认知灰心丧气,但是现在心里平和了,想来这其实并不能怪他。从小在宫里,他便是这个宫里最寂寞的孩子,甚至连他的母妃都不待见他,虽然身份尊贵无比,但是私下里哪一宫的人都议论纷纷,他是个废物,他是个瘫子,甚至他是个怪物……
记得小时候,我入学堂的时候,他也在,他坐在高高大大的红木椅上,神情倨傲,面上尊贵无比,却不由自主的在意新来的孩子的眼神。虽然面上,学堂里的王公贵族的小孩子们没有一个人看不起他,但是我却清清楚楚的发现,也没有一个人看得起他。
皇家的孩子都是早慧的,心里大概早就被自家的母亲教导过了无数遍,比如:见到太子殿下不能面露异色,不能惊恐,不能慌张等等之类的话。但是这也从另一方面也在这些孩子心里深深的烙下了一些印记——见了太子殿下那样扭曲病态的身体应该害怕、惊恐、慌张的,但是表面上要装作无事的样子。
从小这样生长的他,如何能相信别人相信自己呢?他虽然在治国方面显得游刃有余,但是其实他的心里,或许并不像他表面上看上去的那么平和游刃有余。他二十年来一直处于恐慌之中,怕若是没了这皇位,他便什么也不是了。
我看着他沉默的样子,心里酸的发涩。这样的人叫我怎么不心疼?我了解他,爱他。但是却无法靠近他。不由得叹了一口气。两人无语的走了一路。直到下一个投宿的地方,马车挺稳了,他才慢慢启口道:“下车吧。”
我点点头,把他的身子抱紧,确认他两只手臂勾在了我的颈子上,我才把他抱下马车。我用厚重的披风把他紧紧地过了起来,只露出些许带着铁质面具的脸庞和手臂。但是来到大堂,我便又能清晰的感觉到,那些聚焦在他那段露出的与正常人迥然不同的病态的手腕上或是惊异的、或是好奇的、或是厌恶的视线。
外面民风淳朴,而且我们现在还没有离开边疆管辖的范围,这些质朴的人们过于直接的视线让我怀中的麟渊浑身一抖,他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青白,唇微微颤抖着,却说不出话来。他整个身子都遽然僵硬起来,脸上却越发的面无表情了,仿佛暗自和什么较着劲。我知道,他在和自己较劲,他试图让自己看起来更健康一些,像个正常人的样子,可是,他的身体却不受他的控制,不争气的瘫软在我的怀里,那么无力,那么柔弱。
“掌柜,三间上房。”我道。医者一间,小德子一间,我和麟渊一间。
“好嘞。”商人倒是精明,知道我们忌讳什么,连眼睛都没往这里飘一下,立刻动作麻利的给了我们房门牌子,让小二领着上楼了。
74
“不用在意的。”我道。
进了房间,麟渊还一直僵硬着,见我看他,神色勉强的笑了笑。他轻声道:“没关系,我习惯了。”
一句话将我的心狠狠地拧了起来。原来,这才是他生活的世界。我简直无法想象,二十年来,这么生活着,将如何坦然的面对那些称不上恶意却也绝对称不上善意的目光。怪不得……他不要那些宫女太监们近身,怪不得……他信不过我。忽然间有些想通了,若换作我是他,也定然不会相信吧。
“渊,你坐了这么久的马车,难不难受?要不要动一动?”医者说了,他的经脉不畅,若是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对他的身体不好,他的身子感觉不到麻痒这样的感觉,自然不会觉得不舒服,但是身子经脉本身受不了这样的压迫,常常会红起一大片,有时候甚至会溃烂,让人很是心疼。
他在我的帮助下费劲的调整了一下姿势,气喘嘘嘘道:“恩。左腿脚踝压的时间有些长了,痛……”他在我不在的这几年,停掉了所有的治疗,推拿,药膳,甚至连药都不喝了,一心就是把自己置之度外了。
现在我和他相处得越久就发现他的情况越发的不好,越发的担心。腿上不要说肌肉,连以前我好不容易养出的些许软绵绵的小肉都没有了,更加细瘦绵软无力不说,还常常恐怖的抽搐,仿佛那腿不是他的,是另外有鬼神怪力操纵的一般。平日里却又稍微动上一动都让他费尽力气,往往满头大汗也挪动不了几寸的。
加上体虚受寒,他似乎还落下了不少的病根,天气稍有变化,他的身子便会开始发低烧、咳嗽、喘息不止,有时候半夜甚至会咳的喘不过来气,要人半夜扶着坐起来顺半天气,整宿整宿也常常因此睡不安稳。看着他一向没有什么血色苍白的颊生生被憋得通红难受样子我就心疼的要命。但是自从上次之后,他便坚持不与我同床而眠,医者报告的时候,可以看出情况似乎更严重了。
我把他的衣服退下来然后一件件平放在一旁的软榻上,他的经脉不畅,首先要注意腿上各个骨头突起的地方,那里极容易破损或者生疮。他的左脚脚踝处已经压的有些红肿了,看起来样子很不好。我先把他的颈子靠近我的怀里,然后慢慢扶住他的肩膀,把他整个身体一点点拖住翻进我的怀中。使他保持侧躺着的姿势靠在我的怀里,他一手揽着我的颈子借力支撑,一手伏在自己的腿上,把左腿提到右腿上,交叠着放好。
然后我用内力慢慢给他活络一遍经脉,然后慢慢给他做全身的按摩。虽然正值春去夏至的时候,暑气颇丰,在屋子里脱了衣服也是不会着凉的,但是我还是给他盖上一层薄被,然后慢慢的把手伸进他的被子中,一点点揉弄他的关节处。这些地方照理说他根本无法用到,也没有什么损耗是没什么大事的,不应该会出现什么问题。但实际不然,这样的病人常常会觉得关节酸软胀痛非常难受。
我看他从未抱怨过,定是自己忍下了。他的情况与旁人还不大相同,他由于前期调理修养的好,身子大部分地方还是有感觉的,知道疼痒冷热,要是那种无知觉的病人都会觉得难受,在他身上便是更加难受了。不知他要怎样的耐力才能忍下如此的痛苦。
“渊,会不会觉得酸?”我一边仔细揉弄一边柔声问道。他的命运多劫难,我自当多加怜惜,不应如此苛求他才是。我虽然对麟渊早就说过皇位不要了云云这样的话,其实大概上心里还是在意的,不然还特意提前干什么呢?两人弄的如此僵硬无法回转,有他的过错也有我的失误。
他怔怔的不语,只是一味的看着我。凤眸里有着说不清的复杂感情。我一直以为他的眸子是清澈见底的湖水,这一刻我才看清,他的眸子要远比湖泊深沉的多。里面蕴杂着太多太多的东西,我还有江山社稷各占一半,让他生生的舍下哪一个都是不可能的。是我以前过于奢求了。我以为,他像我一样经过了一世,早已看清其他身外之物都是浮云,但是其实不然,说穿了,他不过二十岁,他还有时间让他幡然悔悟。慢慢来,慢慢磨合,也许会好。
“痛不痛?”我继续道。
他摇摇头,即使疲倦的睁不开眼睛,也不肯合眼。“珏……抱抱我。”他轻声道,声音颇有些羞涩。
我不敢看他的眼睛,匆匆低头吻了吻他的唇。“今天累了,明日再说吧。”
“我不累的。”他执拗的摇头。眼神里透着不容拒绝的光。“我……我想做。”
“赶了一天路了,你的身体受不住的。”
他忽然挣扎起来。“不……我们做……我们做好不好?”扭动着身子,声音里带着些犹疑不定的哭腔。
我叹口气,再一次拒绝他。不是我不想,而是……我真的对着他无法做到那些。他见我,我依旧摇头,急躁起来,身子一直抖着。“是不是因为我是个瘫子,身体又不好,无法满足你?”他轻声道。一字一句的问着。我心里一凉忽的想起前几日那些混话,他竟然记到现在……
心疼的吻吻他的额,触到的却是冰冷的铁皮。他无措的看着我继续道:“宫里有专门调教娘娘们的公公,我可以学。”
我摇头。“不用的。咱们先休息好么?这种事不要急,慢慢来。”
他忽然大力的摇头,咆哮起来。“不。我不要慢慢来。这些天你总是回避我,我总感觉你会离开!你不喜欢我了么?我的身体你不是不嫌弃么?为什么?为什么?我都这么求你了……”
我看着他这么激动的样子,不由得眼神暗了暗。“不是我不想,只是舟车劳顿。你我状态不佳,回京城,你调养好了,到时候不待你说我也会把你吃的干干净净的。”我挽起一抹地痞流氓的笑容。“麟渊,难道你怀疑我不行?”只能拖住一时是一时了。
75
回到了皇城,城里明显比父皇在的时候少了许多人气,甚至,有的巷子里甚至看不到一个人影。整个城中弥漫着一股不安的气氛。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势。当黑夜笼罩在京城的时候,阴云密布,无一不显示出一个讯息,战争,就要来了。
局势开始严峻起来了,空气里似乎都可以嗅到即将弥漫开来的隐约的硝烟味。街道上人来人往的百姓们都是神色匆匆的。连带各个大臣家里面出出进进的也极为频繁。有几个政要大臣家的后门热闹的比正门还要频繁。
麟渊甚至派遣了大批的探子去追捕那些八弟的手下,但是依然没有头绪。那些反贼们如同消失在皇城中,隐秘无踪。麟渊在边疆耽搁的时间太久了,皇城中还没有完全可以信赖的部下主持大局,导致现在居然城内失去了先机。情况对我们很不利,虽然大臣们表现得都很正常,但是我却能闻见里面隐藏着阴谋诡秘的气息。他们究竟要干什么?究竟想要支持哪一边?或是还在观望?
我站在紫禁城最高的地方俯视整个城邦,这里不可避免的将被染满献血。黎国,自古以来是一个成者为王败者为寇的国家,我知道,若是麟渊败了,以小八的个性,我和他定然不保。只是希望小八能够先一步送我离开。我不希望眼睁睁的看着他的头颅掉在地上,伤心欲绝。我宁愿自私一点,现在奈何桥里等他。
“在想什么?”麟渊在床边慢慢道。
我摇摇头,甩掉这些丧气的想法,然后缓步走到他的面前。“没有,只是在想,小八下一步的动作。”
麟渊沉静的笑了起来。“我猜想他忍不了多久的,大不了不过是会逼宫。”他冷冷的哼了下。“他名不正言不顺的,顶多也是那我的身体做做文章,不足为惧。
我看着他,知道事实并不是这样的。其实,若是八弟逼宫,联合那些参过太子一本的老古董老学究们,光是他的身子,就是大问题。忍不住道:“你为什么要在这种时候来找我?七年你都等了,为什么不在等一等呢?”
他怔了下,垂下眼睛慢慢看着自己蜷缩的手指,轻声道:“我也想……我也想再缓一缓,再缓一缓,可是……我缓了七年了。我忽然发现,即使再安排的好,也会有这样那样的事情绊住我,这样下去你也许永远都不会回到我的身边了。而我……不能再等了。这七年……只能告诉我一件事,你比我心里任何东西都重要,包括这个国家。”
我心头大震,心里升起一股复杂的甜蜜。原来,我等了这么多年,只是需要这句话。其他一切都……不重要。于是我缓缓地笑了起来。“呵,你真的这么觉得?”
“恩。”
“若你信得过我,便让我统领城内禁卫军吧。小八若是逼宫,这禁卫军定然是反水的第一步。我不会让他这么顺利的走下去的。”我从容一笑,若是加上我,并不单单只是多一个人的助力而已。兵权其实是个好东西。
麟渊笑道。“好。早就给你准备着呢。就是怕你不肯要。”他慢慢的从袖口掏了掏,虎符从他无力的指间滑进我的手掌,还带着温热。
我把虎符收好轻轻的抱住他的肩膀,“渊,我爱你。”
他一怔,面具外面□出的浅色薄唇颤动起来,“珏……”他低声叹息,“我莫不是在做梦吧。你……原谅我了?”
“恩。我早就应该原谅你了。”我慢慢的微笑,试着将他脸上那可笑的面具拿下来,他有些恐惧的挣动起来。
“不……不要。”他有些颤抖的拒绝。“万一……”
我摇摇头。“没事的。渊,你不信我么?”
“信。”他连忙道。直直的看着我的眼神,轻轻的笑了起来。“珏,只要你说的我都信。”
“那便好,我们不需要戴着面具过一辈子。”手上轻轻用力,粗糙的铁皮面具被我扔在了地上,发出一声脆响。
我和他都屏住了呼吸。他更是合上了眼不敢看我。
“渊,不要闭上眼,看着我。”
“你……没事么。”他闻言睁开眼紧紧的看着我。
摇头,幸福的笑了起来。我知道,我真的放下了。“渊,我爱你。”
他勾起了一抹微笑,似乎在向我微笑。然后慢慢仰起头,眼角似乎闪烁着晶莹的光。他一声不吭的默默落泪了。
“不要哭,这是喜事啊。怎么能哭呢?”
他点点头。雨带梨花却又笑着道:“我知道,我只是太高兴了。你能再说一遍么?”
我一愣,勾起唇角。看向他,郑重道:“我麟珏,爱你,麟渊。”
“再说一遍。”他轻声要求。
于是我又慢慢重复了一遍。“我爱你。”
他立刻道:“再说一遍……”
“……”
他就这么流着泪,一遍遍的重复着那四个字的要求,而我跪在他的床前,一遍遍的重复那心意坚定的三个字。每当那三个音节在唇齿间萦绕一遍的时候,就变得越发的坚定,让人心神摇曳。
这一刻如此幸福美好。
“便是让我即刻死去也值得了。”他依在我的怀里,幽幽道。
我刚想说什么,只听见耳边一阵破空之声,紧接着浓郁的杀气扑面而来。几近地狱使者低沉耳语般的索命声在耳边嘶嘶环绕:“那你就去死吧。”
来不及细想,我立刻把麟渊护在怀中。凭本能遮在了麟渊的身上,同时向外推出一掌。剑气一顿,直直的穿透了我的手臂插进了床铺和麟渊腰腹之间的空白处。我顾不上疼痛,立刻翻身就着重力一拧,把那把剑拧断在我的手臂里。
“珏!!”麟渊失声吼道。他大力的挣动起来,想要靠近我的身子。我另外一只手则把他按进怀中。
“没关系的。看起来很严重其实还好。”我快速的伏在他耳边道。然后把他推到床铺的更里面,跳到外面和来人纠缠起来。小德子早在刚刚一吼中迅速破门而入加入战局。
以我的功力竟然没有察觉到他的到来,证明他的实力颇为高强,我一边拆招一边暗忖道。若是一对二也许能勉强打个平手。看来这次小八出了大价钱,居然找到了如此的高手。我立刻抽身到枕边,拉出平日麟渊用的银哨,狠狠地一吹,但是医者并没有出现。我想,我们被包围了。
一个贴身攻击,小德子瞬间呕出大口的血。我心里一凛,小德子的眼睛和我安静的对视着,似乎在缅怀什么。他的手指微微的颤了下,下一刻他又跳了起来,旋风一般的冲进了刀光剑影之中,挡在我的胸前。
“噗。”没有任何声音比这一声更加的清晰。那连着血色的银剑划过他的胸膛穿过了整个身体,在我的眼前晃动。一切都好像变慢了一样,小德子单薄的身躯的颤抖了下向后晃去,然后吃力的向着刺客再次冲了过去。然而很快他便无以为继了。刺客为了摆脱他,不断的刺穿他的身体,而他苍白的手指紧紧的揪住了刺客的衣领,无论怎么穿刺,也不能撼动他分毫。我几乎可以看见他颤抖的身躯里热度在一点点的散去,生命力在一点点的流逝,他勉励的抬起头看向我,吼间发出了赫赫的低吼,然后张口咬住了刺客的颈子……刺客大吼一声,砰的一声,发力甩脱了小德子。
倒在地上的他挣扎着好像要站起,但是却无能为力了。他静静的看着我,口型慢慢的一开一合。“主子……”
“不不不!!!”一切那么慢,一切又那么迅速,好像在一静一动间我失去了平衡点,我一边嘶吼着,一边本能的挥剑,我甚至不知道怎么跃上前去和刺客缠斗。
我的脑袋里嗡嗡作响,他的实力要超出我太多太多,小德子拼尽了全力也不能伤他分毫,我若不拼尽全力也是没有胜算,麟渊就会危险。但是,看着床边无力挪动的麟渊,我忽然笑了起来。明明,我们才刚刚在一起,明明……我们可以幸福生活很久,居然就那么让我蹉跎了七年,我真的很后悔……
“渊,你下一世要等我。”我轻轻的笑了起来,回头迎面看向刺客那双死气沉沉的双眼。
“不,求你不要!不要!”麟渊立刻明白了我的意思,他用尽了力气一声一声的嘶吼着,最后几乎泣不成声。这一刻我不知道有多么感谢他的不良于行,我知道若是有任何一点可能,他便一定会冲到我的面前,为我挡住所有,就像上一世那样。于是,我安心的笑了起来:“麟渊,我会在奈何桥等你五十年,所以,不到日子,我是不会见你的。”
幸好,他停了治疗,没有办法坐起。
幸好,他的轮椅在大火中烧毁了。
幸好,他还有暗道,可以逃跑。
我拼尽全力回转,一剑劈到刺客的面门上,早已不顾及自己的空门。他显然没有料到我这种不要命的打法,愣了一下,我趁着这个机会立刻拍向身后的木桌。麟渊的床铺内侧立刻出现一个暗格。
这时那刺客已经回过神来,手里使出一招,直直的像我的胸口刺过来,阻止我把麟渊送进暗道。我并未顾及这一剑扭身将麟渊推进暗格。我大吼道:“记住,五十年!”同时,我便感觉到胸口一阵冰凉。全身的力气似乎一瞬间被抽离了,眼前一片模糊。最后的景象是,刺客放大的脸。
不,我还不能死。我对自己说着。麟渊还有危险。我此时已经辨别不到对方刺客的位置,于是我提剑向最后刺客出现在视野里的方向狠命刺去。剑上的钝感告诉我,我刺到了。于是我拼尽最后一点力气再次挥动剑柄,尽可能快速的刺了进去。终于,当我眼前全部暗了下来的时候,我前方刺客的动作完全停止了。
“珏?珏?!珏!!”麟渊的声音似乎很远很远,声音绝望而有破碎。又……让他担心了,他在哭么?我实在很不合格啊。明明有那么多时间可以在一起的,却浪费在了无意义的僵持上,看来即使再来一世我也没有学得聪明一点嘛……拼尽力气的开合嘴唇,道:我没事。全身慢慢冰冷起来,我发现渐渐地不能思考了……好困……
76
之后的一切如人们预料的一样。年轻的君王再一次夺回了象征着皇室最高荣誉的宝座,图谋不轨的王爷被皇上的军队乱刀砍死在自己的府邸中,永远不能见到明日的太阳,再也不会贪妄他不该得到的东西。
然而,在不为人知的东宫深处,一张华美典雅的大床上,此次平反叛乱最大的有功之臣,镇远候悄然离开了人世。人们都说,那一天,京城里漫天飞舞的黑鸦,遮云蔽日,好像大片大片的黑云在皇宫的上空久久盘旋不去。不久后,远山方向的皇室宗祠里传来了为镇远候鸣响的丧钟。之后,更晚些时候,殷红色的火烧云久久弥漫在天边不落,仿佛那个男人最后喷洒的鲜血。
有人说,他们听到宫里撕心裂肺的哀号。
有人说,他们听到宫里痛彻心扉的嘶吼。
有人说,他们听到宫里寂静无声的悲恸。
不论人们听到了些什么,看到了些什么,一切都成为了历史,被封存起来不被记录在册了,只是偶尔有一两个老人,会口口相传。
镇远候的葬礼并没有很隆重。他的身份地位虽然尊贵,但是却奇异的低调乃至无声无息。只是,宫里当差的人说,当镇远候的尸身离开皇宫的一刹那,原本巍峨庄严的宫殿,忽然变的寂静无声的让人害怕。
服侍在渊帝身侧的暗卫——医者,在这场宫变后,成了四品带刀侍卫,永伴君侧。听说圣上恩宠无边,如日中天。除了他,没有人再进得了渊帝的身。那场宫变实在太过惨烈,渊帝身旁信赖的人一个个全都为了保全住帝王,死去了,就,只剩下他一个,于是,这位少了一只胳膊的带刀侍卫,渊帝从此便只信任他一个人。那时他的确一时风光无限,让人好不羡慕。
但是医者自己心里却明白。他拖着伤重的身体刚刚赶到的时候,正巧看到镇远候拼着最后一口气,一刀劈在了刺客的脑门上,下手利落干净,刺客当场就死了。但是镇远候却再也没醒过来。他把渊帝从暗道中救出来的时候,他仍然保持着那个姿势,即使昏迷了,手指也紧紧地陷入刀柄中。
他记得那一幕,渊帝拼了命的搬过三皇子的身体,眼里的眼泪却一滴也流不出来。干涩的喉咙一声一声平静的不可思议,清晰而又缓慢的叫着镇远候的名字,一字字的,让他不合时宜的,忽然想到了想到了一句话:杜鹃啼血点点红。
那一刻,他的主子不再是黎国的九五之尊,而是一个珍贵的白瓷,仿佛轻轻一碰,他就会整个人静静的碎成粉末。
不知道是渊帝一句句的呼唤起了作用,还是镇远候的意志顽强。那么重的伤,即使昏迷着,太医们束手无策着,却也顽强的呼吸着,心跳着。渊帝几乎是不眠不休的照顾着他,看护着他。但是身为杏林出身的医者却知道,这样幸福的幻想并不长久。要不了多久,他就会离开了。九五之尊也抵挡不住这注定了的生离死别。
这样耗了两三天,忽然眼前的身体一阵悸动,一直昏迷不醒的人忽然出现了意识。他身为杏林首席立刻被招到渊帝身边。
他的主子是那样欣喜,那么幸福。躺在床上的那位镇远候脸色也比之前似乎好了一些。镇远候唇角噙着微笑,极微弱的说了些什么,换回渊帝羞涩的一个微笑。一切都没好的不可思议。
他一出现,渊帝就急急忙忙的让他来触诊。但,却被镇远候轻轻的制止了。他用口型在渊帝面前一字一句道:“不要浪费时间。”
医者霎时明白了情况,这种情况,通常叫做,回光返照。而睿智的笑得一脸沉静的镇远候也知道的——他和麟渊的时间并不多了。他不需要他的打扰。于是,第一次,医者在自己主子没有命令的情况下退了出去。
房内的一静一动对于早就跻身于高手行列的医者并不在话下。他清楚的听到镇远候用虚弱的几近飘渺的声音对他的主子说道:“记住,我在那边等你,五十年,不……”话未完,屋子里再度变得悄无声息。
过了好一阵,医者才明白过来,屋内的两位最贵的人物似乎交换了一个吻,然后,镇远候静静的在甜蜜中故去了。他不知道他的主子渊帝有没有答应这个让人觉得残酷又甜蜜的约定。
但是,很久很久以后,直到有一天他早已老的耳聋眼盲,不再是一个带刀侍卫的时候。渊帝找他进宫喝茶,他记得那还是一个春光明媚的早晨,一大早他逗弄完自己的小孙子,便接到了宫里的圣旨,宣他进宫喝茶。于是他匆匆披了件青色的袄子,进了宫。脑子里想的是昨日和渊帝未分出胜负的那盘棋。
进了宫,果然是因为那盘棋。他就知道。服侍了眼前这个人一辈子,人人都说他宅心仁厚,好生之德,温和明智,但是他却了解,藏在这温和面孔下的是一颗杀伐决断,冷静犀利,争强好胜的心。这盘棋昨日里他微胜半字,便到了渊帝吃食喝药的时间了,渊帝别扭了一阵子,还是顺着意喝了药睡下了。这不,一早找到他,早早的把棋盘摆在了院子里,让小奴才们推演着变化。
一盘棋下完,渊帝险胜了半个字。医者很是感叹了一番,明明已经是个老头子了,怎么还是那么要强啊。渊帝笑了笑,然后慢慢的喝起茶笑道:“你一辈子跟着朕,知道朕的习惯,诏书在老地方了。我的时间到了。”
医者愣愣的,这年岁太大了,头脑也没有以前灵光了,似乎想起来五十年前,就是今日,他主子心尖上的那位静静的离开了。正想着,忽然对面瓷器摔碎在地上清冽的声音让他清醒过来。渊帝坐在椅子上平静的离开了。一旁的小太监们惊慌失措的大呼小叫起来。
医者端着茶盅慢慢的笑,他的主子还是这么隐忍,要强呵。
整整五十年,一刻不多,一刻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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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冗长的梦忽然醒来。我一觉醒来,忽然发现,自己身穿明黄,一旁的小德子正穿着宫里大总管穿的藏蓝色宫服,笑眯眯的看着我。让我有种有一瞬间不知道今夕何年的错觉,这一切,陌生又熟悉的场景,我几乎又有些混乱了。这该死的,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现在是梦境么,还是真是的?
“小德子,今日是什么年月?”我不得不又问出了这句话。
小德子喜气洋洋的朗声道:“禀陛下,今日是祥和元年一月一日,您登基的第一天。”一点没察觉我半点不对。是了,似乎有一阵子,我刚刚登基,每天都会问一遍这个愚蠢的问题,以证明我真的战胜了麟渊。老天,你搞什么鬼?我忍不住按着额角呻吟。
我似笑非笑的看着一旁的小德子,老天爷,你又来一边?!很好玩么?我可受够了。不管是真是假,我都不跟你玩了。什么狗屁命运,什么狗屁重生的机会,上一辈子穿回去还不是照样搞的乌七八糟的么?
“麟渊呢?”我揉揉眉心,最关心的依然是他,我从不掩饰,这一次我学乖了,什么东西,还是要先抢来的好。我先跟他坦白,看他信不信我,信也好不信也罢,我再也不搞神神秘秘装神弄鬼那一套了。两人之间最好的沟通就是从坦白一切开始。
“他正压在大牢里,收监,等着您亲自审问。”小德子的脸色有一瞬间,变了变。
“怎么?”我顺着记忆问了问
“这位病秧子皇子说,想做您的男宠。”
我点点头,这句话也听过,很好。“那就让他来吧。”我笑道。记得当时满腔恨意的咬牙切齿的应了,如今却是心甘情愿,颇有点……恩。怪异。
小德子领了旨颠颠的跑走。
我坐在床尾想着事情。今日是我登基第一天,似乎大赦了天下,而且照着祖宗制定,似乎有一个月可以不上朝?真是美妙的事情。
不一会儿,麟渊就被拖上来了,一身破烂的囚服,满身狼狈不堪的伤痕。我忽然心里一酸,还好,他还在。
“麟渊。”我几乎控制不住自己将要喷薄而出的感情,轻轻的喊着。
他原本伏在地上无力的身体抖动了一下,努力的仰着头,不可置信的看着我。“珏?珏?是珏么?你回来了?”
我登时傻在哪里,感觉有些奇特。“渊……你……”我有些不敢确认,因为不管那一世,他对我都是痴情一片,单单这么一句,我真的无法断定这个麟渊是我想象中的那个我的渊和帝。
他忽然笑了起来,轻声道:“你让我等了五十年,真的……太辛苦了。”
老天。你又一次垂怜与我。我该如何感激?
我把他从冰冷的地板上抱起来。伸手绵软的触感还让我有种置身梦境的错觉。这是真的么?不再是梦境,不再是虚幻的了。“如果这是梦,我希望他长一点。”
麟渊柔柔的吻上我的颊:“相信我,这不是梦。”
“当然,我能作证。”门口传来一阵熟悉的声音。
我猛然间僵直。“这是……”
“我也回来了。”远远地我看见同样一身囚服的南疆王子,被小德子扶着,勉强倚在门边。苍白的脸上挂着一抹微笑。
“你们……怎么……什么时候来的?”我看向一旁的小德子,原来他也是……
“比你早很多。”麟渊苦涩的笑了起来。一旁的昌珠和小德子也符合的点点头。
我忽然明白,为什么一夜之间,麟渊就改变了主意,把王位让给了我。为什么首次见面,昌珠打定主意,把婚约挂在嘴边。原来……
原来一切不曾错过,只是我还尚未清醒。
原来一切不是徒劳,只是我还尚未悟透。
原来一切不会悲伤,只是我还尚未明了。
庄生晓梦迷蝴蝶,我早已分不清究竟哪个是梦境哪个是真实。
只是,现在的样子,我亦无所求。
THE END.